第九十章
於狁沒看,作為老實人的趙雲洲更不可能看了,最後這封信竟原封不動地到了孟春和手裡。
凌深將一些囑託寫在這封信里,又交代了一下之後的打算。孟春和一邊看,一邊附和著點頭,等看完了信,這位青峰寨的先生儼然已經站到了大當家這邊。當然,這種事同樣不好對人說的,就是趙雲洲也一樣。先生只是招來了沈奇,讓他多多留意夏國那邊的生意,之後便又回了封信給凌深。
話說回來,雖然沈奇回來了,但夏國的生意卻是沒有就此落下。奇珍館的生意挺清閑的,但一旦有了必定都是大頭,而眼下茶樓也已開張營業了,夏國人雖不常喝茶,卻也不乏一些附庸風雅的人總喜歡往茶樓跑,生意倒也一直不錯。
沈奇與這兩家店的負責人都有書信往來,以至於對雁鳴目前的局勢也有所了解,據聞近幾日雁鳴可謂籠罩在一片愁雲慘淡中,皇帝病重,可儲君卻尚未甄選出來,不少百姓都說在城外幾百里地的地方見到軍隊紮營的,因此紛紛猜測是否有大事要發生了。
這些都是從茶樓那邊傳來的小道消息,當初凌深開茶樓的用意便在於此,沒成想現下竟然也派上了同樣的用場。
沈奇將茶樓那邊送來的信件統統夾在孟春和的那封信里,由蜃樓一起送去正趕往溯北的凌深手裡。
凌深收到回信已是兩天後的事情了,就在營帳中,於狁親手將一個尾指粗細的小竹筒交給了他。
凌深接過那小竹筒,上下擺弄了半響,突然就問道:「你沒偷看吧。」
其實這竹筒上面的蠟封還是完好無損的,雖然可以拆了重新弄一個上去,可想想也知道眼前這位大忙人是不會這麼無聊的,不過他還是沒有要收回這話的意思。
於狁坐在書案前,正看著溯北的地形圖,聽他這麼說,臉上頓時露出無奈的神情。
凌深湊巧抬眸瞧了眼,就瞧見他這表情,視線一對上,他一笑,沖他擺擺手:「我說笑的。」完了就著手拆開蠟封,取出了裡面的信件。
於狁本都垂眸繼續去看地形圖了,但又實在好奇,就放下手中的地圖走了過去。
臨時的營帳都不大,僅僅是用作休息的地方,即便凌深坐在角落處,於狁也不過走了五六步就到了他邊上。凌深就坐在地毯上,他雖將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書心上,但到底留了個心眼,察覺到於狁到了身邊,趕緊藏起了手上的信件。
「怎麼?是什麼機密,還怕人看了不成?」於狁沒要搶信的意思,只一屁股坐了下來。
凌深斜了他一眼,之後還真就不看信了,而是自顧自將信小心地折了起來,邊說道:「這是自然,雖說只是一封家書……」
「家書?」於狁挑了挑眉,他以為只有他的信那才叫家書來著。
就彷彿是聽出了他的隱藏意思,凌深折好了信,偏頭瞧著他:「青峰寨也算是你我的家了,這信從那裡寄出來,難道不是家書?」
於狁心中一動,胸腔不禁溢出絲絲暖意,可饒是如此,他還沒忘自己的本意,便又問道:「既是家書,為何我不能看?」
「那是因為這是我和先生的秘密。」凌深扯唇一笑,他素來笑得張揚,唯獨這次,張揚中還帶著幾分狡黠,彷彿是正打算幹壞事的狐狸般。
於狁眯著眼睛瞧他,卻是拿不准他在打什麼主意。
「你不是還有事要忙么?快點去吧。」凌深催他,語氣倒也不急,只不過言辭之間竟是要趕他走的意思。
於狁又盯著他看了片刻,面前這人也是坦然,既不看信,也不說話,只是端起一旁茶墊上的茶杯,慢悠悠地捧著抿了口。
此時早已入夜,賬內光線卻是充足,如同白晝,這是於狁為了方便看書及信件而準備的,等凌深潤了喉,側眸瞧了眼身邊的於狁,卻見他仍是一臉探究的表情,知道他還沒放棄,又是一笑:「我可要睡了,你若不忙,那也早些歇息,明日還得趕路呢。」
這幾日大軍快馬幾鞭趕往溯北,但一入夜,便在沿途休憩一晚。於狁白日里不得空閑,只得趁著休息前的這段時間,抽些時間出來處理一下軍中事物,有時候就是不忙活這些,也要跟隨軍的將領討論至深夜。凌深雖然從不參與,卻常常待在一邊安靜的聽著,這些人所在討論的,無外乎都是這次作戰的預估,另外便是這次夏軍的軍隊配置了。
於狁原本是想再研究一下地圖,他回頭看一眼桌案上的地形圖,垂眸又瞧了眼躺平的凌深,頓了下,最後還是挨著凌深躺了下去。
第二日,西北邊境傳來最新消息,夏軍和回岐軍邊打邊往南梁邊境移去。表面上是將戰場往平原處遷移,但明眼人一看就知他們是故意而為的。但也因這兩軍並未正真意義上進犯南梁,以至於即便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心懷不軌,南梁的邊關守將也無法將他們怎麼樣,只能時刻做好防守工作,以便有突髮狀況發生。
這消息是西北邊境軍傳來的,於狁卻還收到了另一份消息,便是由成功打入夏軍內部的楊普發來的。經過數月的努力,楊普已從一個默默無名的小兵,一躍成了夏軍西北軍主帥面前的紅人。
楊普傳回來的消息並未和大家的猜測有太大的出入,只不過更詳細地敘述了夏軍和回岐的企圖,以及夏軍背著回岐還有一些別樣的舉動之類的。另外與回岐聯手的夏軍,似乎也受眼下漢陵關守將翁岩嶙的調遣,意思是配合他們南境大軍一起打南梁一個措手不及。
於狁並沒將楊普傳回來的消息公開,一是這消息並沒有讓他們知道的價值,二來也是未防那個隱藏頗深的內應。若讓人知道他也在夏軍中安插了耳目,後果可就不堪設想了,於狁自然不會想要冒這個險。
十萬大軍北行十日,總算抵達了溯北緊鄰湘川江一帶的平原,依目前的速度,兩日後便可抵達鎮北關。與此同時,先遣的八千兵馬已在今日酉時三刻抵達鎮北關,成功與鎮北關駐軍及王老將軍的兵馬匯合。
雙方這一匯合,王伯山即刻帶著幾千精兵連夜從鎮北關出發,抄小路往西北而去,執行之前他收到了命令——與西北邊境的守關將軍一同保衛西北邊關。
當晚,與王伯山一同有所行動,還有潛伏于山海城內,卻早已向鎮北關慢慢靠近的夏軍。
夏軍這一行動,自然沒逃過分佈於各處的青峰寨的眼線,沒多久就有人將此消息傳遞給了已留守在鎮北駐地的趙雲洲。
趙雲洲跟著於狁打仗已有多年,也曾有幸跟著於正澤與這翁岩嶙有過一次交鋒,對這老匹夫也算了解頗深,知道這人最擅陰險狡詐之事,便與王伯山留下來的先鋒官一商議,布兵於鎮北關外十里處的山上,同時又派人去通知後方尚未趕到的十萬大軍。
於狁接獲消息已是第二日寅時,因早有心理準備,他倒也沒多少驚訝,只帶了人更快地趕往鎮北關,最終,十萬大軍只花了一天一夜的時間,成功趕到鎮北關,與鎮北駐軍匯合。
其間,楊普又傳消息過來,表示夏軍和回岐總算露出了狐狸尾巴,原本還打著的兩軍已合流,並對南梁的邊關攻打了一次,結果反被及時趕到的王老將軍打了個措手不及,狼狽不堪地退兵於西北關外百里之遠的丘陵高地上。
這不可謂不是個好消息,加上昨晚南境夏軍分小股湧進的過程中,遭到鎮北軍的埋伏,損失慘重,一時間南梁軍內士氣大振。然而作為鎮北軍主帥,於狁卻並未面露喜色,趙雲洲也一樣,而同樣沒有因此歡呼的,還有並未真正融入這軍旅生活的凌深。
凌深自從來了鎮北關,整個人彷彿就閑了下來。於狁不用他照顧,鎮北關駐地內多得是人照顧這位主帥的生活起居,更遑論凌深本就沒什麼照顧人的經驗,自從頭天被個打雜的小兄弟嫌棄后,他就再沒碰過於狁需要用的東西。又因於狁軍務繁忙,整日里不是接見這人就是接見那人的,還要時刻關注整個戰局變化,都快□□乏術了,自然也沒空搭理他了。
如此,整個鎮北駐地彷彿就他最清閑了,閑來無事在營帳里看個書琢磨個兵法什麼的都沒人管他了。
八月初七,自從夏國的南境軍在溯北山林遭到伏擊后,一時竟消停了下去,當然他們是不可能因此退兵的,只是駐守在溯北一處險要之地,兩日之內竟是無所動作。
面對這個情況,於狁確是鬆了口氣,趁著南境軍休整,他自己也將鎮北軍的配置調整了一番。
現在的鎮北軍早已不是他當年所熟悉的鎮北軍了,舊人都換沒了,全是一些新面孔。而這些新面孔又大多惟孫睿馬首是瞻,是以對於狁最初的了解除卻當初的傳言就沒其他了,至於眼下,罪名雖除,但在沒打仗前,這好感是怎麼也刷不上去的了。
於狁對此倒也不在意,只按照規矩將兵馬分配了下,整出了最適合此次作戰的兵馬排布。
於狁的這次排布有些超脫常理,以至於才排完沒多久,作為此次的監軍事——侯月濱就找上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