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番外：等待
第一次見到那個女人的時候，他正在一片陰暗寒冷的樹林里，狼狽的半靠在一顆大樹下養傷，那時他的心情陰鬱晦澀，帶著無法排解的不甘和憤怒。
在那時看到犬夜叉愛慕著的女人出現時，殺生丸有那麼一瞬間想要殺了那個巫女。但是最後還是因為他的驕傲否決了這個想法。他殺生丸，從來不會因為一時的挫折去遷怒他人！
那時殺生丸十分憤怒暴躁，因為他竟然被一隻半妖打敗了，甚至被砍去了一隻左臂。
被犬夜叉那玷辱了父親高貴血脈的半妖弟弟打敗，不僅讓殺生丸憤怒，更是讓他覺得自尊心被踐踏了。他是一個純血妖怪，高貴強大，但是最後卻被一隻半妖打敗。
更讓殺生丸無從言說的憤怒和不甘卻是——父親將強大的妖刀鐵碎牙留給了犬夜叉，卻給了他一把沒有攻擊力的治癒之刀天生牙。殺生丸對於犬大將的崇拜是無與倫比的，可以說，殺生丸敬畏他、憧憬他……也期待著超越他、打敗他。
但是那時候，殺生丸意識到，在犬大將心中……他或許比不上一個半妖。真是可悲，這讓殺生丸極為更加厭惡犬夜叉，也對鐵碎牙的執念更加重了。
那個女人，就是在這時候出現的。她剛接近，殺生丸便察覺到了她的存在。犬妖的鼻子都是很敏銳的，殺生丸已經認出這是五十年前的那個巫女，只是味道有些奇怪不似生人。
「你受傷了，再不好好治療的話，即使你是妖怪左臂也會留下隱患的。」那個女人看著他的傷口這麼說著。她給他包紮了傷口，最後問他——能不能留下來成為他的同伴。
那時的殺生丸根本不甚在意，不過是出於一種圍觀她接下來動作的態度答應了她。桔梗，這個死去五十年的巫女，就這樣成為了他的同伴，和他一起四處旅行。
不過殺生丸自己也知道，如果他對這女人的態度只是漠然，絕對不會讓她成為什麼同伴。在最初的接觸之後，有些事情已經發生了改變。
殺生丸從小便是實力強大的純妖，從來沒有人問過他累不累，也從來沒有關心過他身上的傷疼不疼。而因為桔梗這個女人的一些關懷，殺生丸最後還是默許了她同行的事情。
或許……他只是希望，在這樣的時候，能夠有人在他身邊。
因為鐵碎牙的歸屬，殺生丸第一次對於自己產生了懷疑。他心中有著迷茫，不理解為什麼敬愛的強大父親最後會選擇將強大的鐵碎牙留給犬夜叉。
殺生丸又想起那一年在西之國的殿宇中，身形高大健壯的父親鄭重的問他：「殺生丸，你擁有想要一直守護的事物嗎？」
當時他是怎麼回答的？「沒有，我殺生丸不需要羈絆，我只需要不斷變強，走霸者之道！」
是了，那時候他是這麼回答的。而父親再聽完后，卻沉默半響，最後只遺憾而悲憫的嘆息一聲。那時候他根本不理解父親為什麼嘆息，他覺得自己是對的——但是父親似乎認為他是錯的。
之後，他的父親，那個強大的男人在和宿敵戰鬥后強拖著身體幫助那個人類女人生產，最後死在了那個寒冷的冬天。從那個男人死去開始，殺生丸便越發堅定自己的道路才是正確的。
他不需要守護的事物，他不需要牽絆腳步的羈絆，他只需要一直往前走、一直變強。
但是這麼多年之後，犬大將將鐵碎牙留給犬夜叉，將天生牙留給殺生丸，再一次讓他思考了起來。強者之路和守護之間到底有什麼關聯。為什麼在因為『守護的事物』死亡之後，犬大將還是那麼堅定的認為那才是正確的道路呢？
殺生丸一直在迷茫，一直在懷疑，一直在否定。
最後，那個女人告訴他：他殺生丸的強者之路，本身便和犬大將不一樣。他擁有超越犬大將的潛力，只要他能明白到底為了什麼變強，到底什麼才是真正的強者。
犬大將是為了守護重要的人變強，那麼，他殺生丸是為什麼呢？這個疑問再次深埋在殺生丸冷酷而理智的心臟中，但是那冰涼凝結的心湖，似乎還是有那麼一絲漣漪泛起。
這個女人……終究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
再知道那個女人不是桔梗的時候，殺生丸心中第一時間升騰而起的不是被愚弄的憤怒或者是對未知事物的恐懼，而是一股詭異的喜悅和放鬆。
她不是桔梗，不是五十年前那個愛慕犬夜叉的巫女。
沒有人知道她的身份，沒有知道她的來歷，這樣隱秘的事情只有他一人知曉。一種莫名的喜悅突然就襲上心頭，她的所有快樂、所有心事和所有的一切都只有她知曉。就彷彿……她是只屬於他一個人的秘密驚喜。
然後殺生丸聽到她說：「我喜歡殺生丸。但是我終究是要離開的，愛情太過傷人傷己，所以我選擇友情。即使殺生丸不會再喜歡我，我也心甘情願，因為他再也不會因為我受到傷害了。」
之後殺生丸便發現，自己似乎陷入了一個極為詭異的怪圈。在很多時候，他都打從心底里覺得那個女人就是自己的同伴，是他值得信任的人。他們之間只有同伴的關係，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但是在某些片刻，他心底會湧起一個奇怪的想法。他對這個女人並不是什麼同伴的感情，只是因為某種存在硬生生的將他對她的感情扭曲成了友誼。
殺生丸心下驚駭，也終於明白她那一句『選擇友情』是什麼意思。
那種能夠扭曲他感情的力量非常強大，只有在那個女人非常虛弱疲憊的時候，他才能擺脫那麼一小會兒。但是奇怪的是，他的感情被外來者扭曲操控，他卻並沒有……太多怨恨責怪的情緒。
他很平靜的接受了這一切，只要他還記得自己對這女人的感情不僅僅是同伴的友情就已經足夠，至於那到底是種怎樣的感情，殺生丸暫時還沒有想到太明白。
但是，他想，他喜歡這個人留在身邊，他喜歡這個人陪伴的感覺。任何人都無法代替，任何人都不能比擬，這樣的人……在他心中，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她快要離開這個世界了。這是殺生丸看到夏清不顧一切的殺了奈落時，心中升騰起來的第一個想法。
之後心中開始瀰漫的，便是一種茫然無措的不舍。雖然早就知道這個人總有一天會離開，但是殺生丸從來沒有想過會這麼快。他還沒來得及告訴她……
對了，告訴她什麼呢？
殺生丸從來不是心軟的人，更不是什麼有著同情心和過多泛濫感情的人。在他前面幾百年的人生里，他的生活中就只有變強、變強、變強！
成為強者是殺生丸最大的也是唯一的追求，在遇上那個不知來自何處不知目的的女人之前。而在遇見她之後，很多事情開始慢慢的不引人注目的改變。
「真好，殺生丸，你的左臂回來了。」她倒下的時候，他幾乎是以飛一樣的速度沖了過去，而她看著他，溫柔而喜悅的微笑著。
「我叫夏清，夏天的夏，清水的清。」
「殺生丸……我一定會回來。」
「我喜歡你。」
那些記憶似乎都變得久遠起來，殺生丸已經無法清除記得當時自己是怎樣的心情，又是怎樣的剋制才沒有大喊大叫著失態。唯一記得的不過是她的幾句話，和她送給他的一枚戒指。
真是狡猾的女人，直到快死的時候才告訴他名字，才把那些事情坦白開來。
但是這樣一個狡猾的人，他卻一直都忘不了。
夏清，夏清，夏清……
等待的日子總是既乏味又漫長，殺生丸挺直背迎著溫暖的春風走在曠野之中，身後十幾步遠，跟著舉著人頭杖牽著阿哞的邪見。
他的步伐很慢，微風托起他紛揚的衣袂和銀光瀲灧的長發，到小腿高的青草努力的迎風生長著，想要更加、更加近的靠近這人。但是殺生丸俊美無瑕的面容上，卻總是冰霜覆蓋漠然一片。
在這麼漫長的歲月過去，他終於明白曾經父親對強者的定義。而他也找到想要守護的人了，並且成為了強者，但是一切都顯得過分空虛和寂寞，彷彿他追求了上百年的事情再也沒有一絲意義。
因為那個人已經不再了，他想守護的那個人。
時間或快或慢的流逝著，歲月是這個世界上最殘酷的消除器，所有記憶里鮮活的喜怒哀樂都變成了蒼白的畫面，褪色的記憶里，還有什麼是不能遺忘的呢？
但是殺生丸還在等待。
犬夜叉曾經問過他，要等到什麼時候？也許那個人早已經死了。是的，犬夜叉那麼愛桔梗，桔梗那麼愛犬夜叉，他怎麼能分辨不出來？夏清她……從來都不是桔梗。
當時殺生丸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只是反問：如果桔梗和她的情況一樣，你願不願意等？
犬夜叉沒有回答，但是答案已經昭然若揭。
其實漫長的歲月並沒有那麼難捱，殺生丸在漫長孤寂的等待中這麼想著。只要腳步不停、一直往前走，再漫長的旅程也有結束的時候。
而手指上的戒指散發著溫暖的微熱，那是她靈魂的溫度。他們的靈魂直接有著莫測的聯繫，不可分離。
殺生丸一直都相信，無論過去多長時間，只要她活著，就一定有重逢的一天。
如此肯定，如此信任。
如此……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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