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人生大事
和玉璣子生活了兩年,神久夜的明鏡旁觀之術已煉至爐火純青的境界,學習生活技能的同時不可避免接觸到許多陰司八卦。
別以為就后宅的女人喜歡一邊幹活一邊碎嘴,其實御膳房的大師傅們忙活完工作后,也經常和公公們咬耳朵,畢竟上頭boss的心思與小人物的性命息息相關,都說宮裡連顆石頭也會說話,真是一點秘密也藏不住。
後宮又是天下女人斗得最厲害的地方,各種手段層出不窮,讓神久夜看得欲罷不能。
然後,神久夜開始糾結玉璣子的教育問題和人生大事。
有道是「五十知天命,七十古來稀」,古代人均壽命確實短,戰亂時期僅僅二十歲,即便太平年間也不超過四十歲,不像後世有各種美容聖品等保養,飲食粗糙不說,每天都有忙不完的家事農事,自然老得比較快。
神久夜面對菜市那些二十多歲的婦女,每次都覺得喊人家「大姐」好違心,好想為自己沒有遵從黨的教育做一個誠實的人而懺悔,真心想稱一聲「大娘」的有木有!
別問菇涼的年齡,她堅持自己年年十五青春靚麗,才不是芯子八十多歲的阿婆!!!
玉璣子今年六歲,可以說他的人生已經過了五分之一。古代孩童的進學年齡是三歲,玉璣子生於富豪之家,自然不會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無奈他四歲家中遭逢遽變,而後他被視為不詳之人,原先教導他的先生也請辭了。
神久夜目前是文盲,無論是簡體字還是泥轟文,在這個時代的這個國家,都是塗鴉啊塗鴉。
有心送玉璣子到學堂去,可別說先生們肯不肯收徒,如今鎮上的人都把玉璣子當妖孽,大人的態度也影響了孩子。神久夜上街買菜,偶爾還會被小孩子丟石頭,送玉璣子去書塾簡直是把小綿羊扔進狼窩,她於心何忍?
話說,欺負菇涼的沒一個有好下場,活著的東西里她唯獨不怕人。揪著不懂事的小鬼打屁股是必須的,有時候孩子的父母來給自家崽子撐腰,二話不說跳進戰圈,菇涼果斷一起揍。混戰到最後往往是神久夜腳踏一地挺屍——不要小看三合一組裝版的菇涼啊!
別說跟孩子計較不要臉!菇涼好端端的在大馬路上,被七八個小鬼拿石頭往臉上扔,丫還打賭誰扔的准,一些大人在旁邊看熱鬧,一回兩回不過癮,沉默換來的只有變本加厲!瓦擦!誰不生氣誰來和菇涼換位置,嘗嘗晴天下石頭雨的滋味!菇涼沒當場舉起路邊的石獅子扔回去已經夠剋制了!!
結果是再也沒人敢來找神久夜的麻煩,她成了東樓鎮新一代的大灰狼,父母恐嚇孩子的活教材。
玉璣子沒有神久夜那樣的武力值,每次到鎮上,回家時都帶了一身傷。
面對玉璣子渴望力量的祈求,神久夜不止一次狠心拒絕,她如今是妖怪,儘管頂著天女的外表,生理構造也和人類不一樣,實在不知道從何教起。而那些修真門派都布有層層禁制,阻礙了她的法術窺視。
在品德修養上,她同樣不知道自己該把玉璣子教育成一個什麼樣的人。
善良、溫柔、公平、誠實等美好的人性,是大多數人都會喜愛的。然而神久夜很清楚世界不僅僅有好的一面,玉璣子要在人世間生存,有許多事情他必須懂,而一旦懂了,人就變了。
更何況神久夜已不能稱之為人,精分后的她其實很矛盾,天女的觀念,妖怪的觀念,再混合人類的觀念,經常讓她自己陷入矛盾中。她尚且分不清自己的行為是對是錯,自覺不要誤人子弟的好。
她所能做的也只有用法術偷看夫子上課,回頭再教給玉璣子。至於其它的,就看玉璣子的悟性了,反正這孩子認得字之後已經會抱著書本自學。
而神久夜終於擺脫文盲狀態,偶爾會從外頭幫玉璣子買一些書回來。
另外讓神久夜擔心的是玉璣子的婚事。
別笑!菇涼她很嚴肅的!
古人短命啊,三十多歲領便當是很正常的,所以什麼都要趁早。
古代醫療條件差,幼兒夭折率頗高,到了災荒或戰亂年間,成年人都是一死一大片。每個君王恨不得自己治下的人口越多越好,完全沒有「計劃生育」這回事,甚至有些時期國家會頒發法令,強制規定民眾到了某個年齡必須成婚,否則官府就要安排強行婚配。
在古人的觀念里,傳宗接代是頭等大事,自然越早越好,娃娃親是普遍現象,最好一到生育年齡馬上成家立業,保證家族後續有人。十二三歲成婚的比比皆是。
玉璣子現在才六歲,神久夜真不願意去想摧殘國家幼苗的事情,可入鄉隨俗,把娃兒拖成世人眼中的老光棍,到時好姑娘都成別人家的媳婦了。再說誰知道什麼時候會爆發天災瘟疫,一不小心就得絕後。
按照東樓鎮百姓的排斥態度,玉璣子要在適婚年齡討到老婆估計難度有點大,他爹又沒給他弄個指腹為婚的青梅竹馬,菇涼表示好捉急的說!
雖說玉璣子有車有房,父母雙亡,放到現代包管是新一代金龜婿。可古人選親家,求的是五福俱全,姑娘們顯然更希望自己丈夫做官做宰,至少也要才子佳人鴛鴦眷侶,滿足一下少女的浪漫情懷。
玉璣子各方面來說,不符合古人選女婿選夫婿的條件。真是一個被封建迷信禍害的可憐孩子。
神久夜從未有照顧玉璣子到老的念頭。在她看來,玉璣子只能是她漫長的妖怪生涯中一個小小的點綴,不如在最好的時候分別,讓她成為玉璣子人生中的一個過客,就不必面對日後的猜疑和決裂。
正因為她曾經是人,才更加清楚人的想法。她賭不起人性,無論是他的,還是世人的。
玉璣子見神久夜在院子里抓耳撓腮,好不苦惱。他淡定合上書,問:「午膳要殺雞殺鴨還是殺鵝?」
這個可能有八成。每次買活物回家,都得他提著讓神久夜殺,否則就等著餓肚子。
「不是。」神久夜咬著手帕。菇涼我在娃娃的眼中就這麼沒用嗎?t-t!
「上街又被狗追了?撞壞多少東西?」玉璣子自覺掏腰包。
「沒有。」菇涼才不會告訴你們,她趁著夜黑風高給張家李家的狗糧里投瀉藥,那幾隻猛犬近幾日都沒力氣追她了。
神久夜猶豫地支吾幾句,便轉移話題:「我聽西市的陳道婆說,晚上隔鄰的紅河村有慶典,讓我們去看看。你許久沒出過門,今天是元宵節,不如放鬆放鬆,整天躲在書房裡,會發霉的。」
「哦?」玉璣子總覺得有哪裡不對,鎮上的人對他們向來不友善,又怎麼會特地告訴神久夜慶典的事,還如此熱情邀請他們去看?
元宵節東樓鎮也有慶典,可這裡的人不讓他們倆參加,認為不祥之人會帶去厄運,破壞喜慶。
神久夜心有不忿,但思及玉璣子成年自立門戶之前,他們只能住在東樓鎮的老宅里,她終究沒有做出犯眾怒的事來。這裡的人對他們不好,可好歹有「凶宅」能嚇嚇那些流︶氓匪類,一個小少爺和一個丫鬟,到了別處就是地頭蛇的肥羊。
神久夜嘆了一聲,伸手摸了摸玉璣子的頭:「今晚我是要去的,你去不去?」
玉璣子沉默別開頭,以示拒絕。現在的他,並不喜歡人潮洶湧的地方。
少頃,他問:「為何去?」
在他看來,神久夜除了外出購買生活必需品,其他時間能不出門就不出門,更甚至,不出自己的房門。用神久夜自己的話說,她房間里連一隻螞蟻都找不到,不像大街上隨時可能蹦出貓啊狗啊把她嚇個半死。
很難想象她會對慶典有興趣。
「前幾日,我遇見一位故人,讓我去紅河村幫他辦點事。」
玉璣子淡淡應了一聲,不再言語。
神久夜已經習慣他的冷場,沉默代表不干涉,這就足夠了。事實上,她也不希望玉璣子今晚和她一起去,因為拜託她的「人」,是鏡無緣,陰月皇朝魔宮的鏡無緣——丫居然是菇涼穿越前的老哥有木有!
鏡無緣利用身份之便,經常離開魔宮跑到人間晃蕩散心,緬懷一下自己逝去的青春。偶然來到東樓鎮,看見不該屬於遊戲世界的神久夜,菇涼那詭異的恐懼症和焦慮症讓哥們熟悉到哭。
從小到大,他家妹紙看到活物就歇斯底里,種種過激的行為和超高分貝的尖叫,讓哥同樣飽受驚嚇。而且隨著年齡增長,妹紙小宇宙的爆發力越來越生猛,被她一襯哥簡直弱爆了,兼職遭殃及的池魚是常有的事。
回想起來,那都是久久不能忘懷的血淚史。
話說穿越一回,妹紙又多了精分的毛病,太驚悚了,太妖孽了!
不過,再糟心也是自家的妹紙,哥們表示不嫌棄菇涼,這頭正好有要事找不到人手,菇涼頂上正好。
囧之一字,已經不足以表達神久夜的糾結心態。她是不是還要感謝一下老哥如此看得起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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