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五九
納蘭朔又幫著米漠將茶杯斟滿,看著這人思緒良多的面容,也不說話,只是靜靜的陪伴著。
就這麼過了一會兒,米漠靜了靜心,才開口說道「我記得你十七歲生日的時候,晚上我們在一起喝過酒,第二天,年希問我,我的後頸處怎麼有了一個紅色的痕迹,你就是在那天晚上渡的蟲么?」
想來想去,米漠只覺得那天的場景很是讓人懷疑。
「是。」納蘭朔點了點頭,一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樣子。
「我還是有些不明白,我那時怎麼一點都沒感覺。」總有些徵兆什麼的吧。
「你有的,只是你不知道而已。」看到米漠看過來的疑惑目光,納蘭朔輕聲說道:「還記得在花樹下,你為我打拳作為生日禮物么,之後我抱著你時,你說過我身上的味道很是好聞?」
「味道?」米漠皺了皺眉,卻有此事,他也是在那時才發現,納蘭朔身上的味道確實是好聞來著。
「米漠,那是奇蟲的味道,只有宿主和被渡者才能聞的到的,等過了七七四十九天之後,這蟲子在你體內徹底適應了,我身上的餘味也將消失,但是為了迷惑蟲子不讓它有所暴動,也為了不讓你發現這一端倪,我還是要帶著和它的味道差不多的東西的。」
「木頭珠子?」他性向突變后,納蘭朔的手腕上確實不離身的帶了一條木珠手串。
不由的,米漠低頭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雖然很淡,可是他確定這就是以前納蘭朔身上的味道。
祁慧確是提醒過他的,想來她也是因祁隆生的命令而演得戲,明明是聞不到,卻演得如此逼真,這姑娘真是天生演戲的材料。
「這蟲子跟著你沉睡了五年,近幾日才蘇醒,味道不仔細聞的話,卻是聞不到的,我們手腕上的木頭珠子,都出自於同一棵香木,味道與蟲子的氣味極其的相近。
你的木頭珠子在製造時,我讓人多加了一道稀有的藥材,它有讓蟲子鎮定的功效,再加上晚上我給你渡的內力,能讓你心靜更是平和,不至於暴躁氣涌,發生意外。」
「發生意外!我若死了,這蟲子不也跟著死了么,你為什麼還要管我的死活,別告訴我,是那時你的良心發現了。」
納蘭朔嘆了口氣,看著米漠完全不再信任的眼神,好一會兒還是實話實說:「渡蟲之術只能行使一次,蟲子渡入你體內徹底蘇醒后的七七四十九天里,你若死了,它便又會回到我的體內,我依然是活不過十八歲的。」
「那七七四十九天之後呢?」
「你的壽命不過兩年。」
「以前你說想和我試試什麼的,全都是因為你想用我渡蟲么?若是如此,你直接抓我過來渡就是了,何必說要和我試試。還有我性向突變又是怎麼一回事?」
「那是我門下之人研究出的媒介之一,渡蟲之前,你不能與我相隔過遠,與我朝夕相處時間越長越方便蟲子對你的感知。關於你的性向異變,因我是這蟲子的主人,我一天不死,這蟲子的思緒便受我影響,你是它的宿主,自然也和它一樣,只是表現手法不同而已。」
「既然如此,這蟲子在我體內也算是扎了根,你還留著我做什麼。」演的那麼的深情不已。
「借了你的年華,自然是要好好對你的。」
「哦,那我還真該謝謝你了,給了我愛情、給了我榮華、陪了我兩年,便能換得在日後瀟洒生活,你倒覺得挺划算,良心也能安了吧!」
看著面前這人略帶嘲諷的表情,納蘭朔的眼神不由有了几絲痛苦,他伸出手緊緊握住米漠的雙手說道:「可是我卻是算不准我的心的。」
都說騙的最高境界是將自己一起騙過,可是終究還是騙不過自己的心。
「米漠,我從來沒有後悔做過任何一件事情,可是對於借用你年華這件事,我卻很是後悔,其實我也可以用別的方法將壽命延長的。」
「只是治標不治本對么?」若有別的方法,這人會從小就盯著年希么。
想到以前年希曾說的,納蘭二少控制他什麼的,他以前確是不信,只覺得年希是小孩子心性,現在看來,估計這事十有*也是真的,想來在很早以前,這人便就打算用渡蟲這個方法徹底去除後患了。
頓了頓,米漠又說道「如果,如果當初我沒有來到紫竹園,沒有來到你的面前,你會按照原計劃將蟲渡到年希體內么?」
看到納蘭朔終是沉默的點了點頭,米漠不由自嘲的呵呵笑出了聲。
這麼說來,當初這人還是有別的選擇的,說他更合適,不如說他背景更合適些,無父無母,沒牽沒掛,即使有了納蘭二少戀人這一名正言順的身份,可是對於納蘭朔卻是影響不了什麼的。
哪天他若死了,繼承他遺產的除了納蘭朔,卻是再無旁人了,不似年希,背後站著的是整個年家。
牽扯不斷,利益不斷。
真是想也不用想的選擇,百利而無一害的計謀。
「米漠,對不起。」終是傷害了他最不想傷害的人。
「對於過去之事,我只是覺得你有知道真相的權利,我不想瞞著你,也不想讓你從別人口中聽來再妄加猜測,讓它成為我們之間的隱患,我想好好的愛你。」
「你沉睡了五年,內力在這幾日也散的差不多了,回去后,我會幫你繼續傳入內力來穩住這蟲子可能出現的暴動,我找了許多年,最近終於找到了一種新的方法,有我在,你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好好愛他,長命百歲,都已經這樣了,這人竟然還以為他們會在一起長命百歲么。
「我相信你可能是有些喜歡我的。」若是不再意,何必如此的大費周章、費心勞力。
「可是納蘭朔,我的命不是因為你的喜歡或者不喜歡,才能得到延續的,我的命是我自己的,雖然我是個孤兒,雖然我無父無母,沒有強大的家世背景,可是我的命卻只是我自己的,我有權利選擇我自己的人生。」
和這人講權利,米漠說完后,自己都覺得自己可笑。
前世他因失手奪了別人的生命,一生都受良心的譴責,而這人呢,用所謂的狗屁愛情和金錢便移命移的如此心安理得。
想到他自小為了生存而飽受的苦楚,想到老校長為了培養他付出的精力,想到那可能還在尋找他的父母。
他實在是想不通,這人,他有什麼權利這麼做,這麼無視別人的生命,他的命是命,那麼別人的命就是草了么?
就算是草,也有得到陽光的權利。
米漠此時只覺得自己的人生真真是諷刺,他以為重生是上蒼對他的獎賞、給他的機會,沒成想,卻是老天對他開的莫大的玩笑。
「納蘭朔,你真的讓我覺得很害怕。」
環環相扣,精心布局,演技無雙,這人,到底哪時是真,哪時又是假?
想到他們以前那些朝夕相處的時光,米漠的心不由自主的感到一陣的疼痛,他第一次這麼喜歡一個人,怎麼就能是假的呢?
納蘭朔就著么看著米漠的面容,那麼深情的,那麼憐惜,那麼複雜,終是點了點頭:「我知道。」
「米漠,不管你現在有多厭惡我,可是,讓我先救你好么?」
「怎麼救?」別又是佔用他時間的借口。
納蘭朔笑了笑:「我在漠北雪山雖沒找到這蟲子的宿敵,可是卻找到了與這蟲子實為一脈的后蟲,一直在實驗當中,最近才有了突破,米漠,你會沒事的。」
漠北雪山,聽著很是耳熟,他被祁隆生劫持前,這人說是要帶他去漠北雪山來的。
想必在那時,這人就打算無聲無息的救他了。
如此,無論他是生還是死,終歸會一直陪在這人的身邊,怎奈,天意弄人。
紙還是包不住火。
米漠嘆了口氣,看著納蘭朔道:「其實讓我逍遙自在的活兩年,我就知足了,我真的不想再與你過多糾纏了,救了你,間接的救了年希,我只當是在行善積德,你就繼續昧著良心不用管我,若實在不行,你給我張支票,我們兩清不行么?」
他就當是對前世他有虧的德行做的彌補,只當他買彩票中重生獎的期限,只有這幾年而已。
他才不會相信,這人真只是為了救他這麼的單純,這情啊愛啊,他確是不想再再沾染了,天生不是這塊材料。
只聽納蘭朔斬釘截鐵道:「不行。」
也沒抱多大希望的米漠,沖人揮了揮手,很是無語的轉頭看月亮了。
如今已無人敢對之揮手的納蘭朔,寵溺的看著面前這人,好一會兒才起身說道:「我出去看看。」
臨走前,這人突然側頭又說道:「米漠,不管你是否只是因這蟲子才喜歡我的,可是我確是真心愛你的。」
奶奶的,你還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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