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田螺姑娘
四爺的一顆心沉了下去,可見到葉雪驚慌失措的模樣,對她的心疼到底壓過了其他。四爺一邊拿來毛巾將葉雪衣服上的污漬擦乾,一邊和顏悅色地問她有沒有燙到。
葉雪很快冷靜了下來,搖了搖頭,解釋起了自己剛才的異狀:「我以前被熱油燙到過手,所以四爺剛才說起的時候,我回想起了那日的事情,心裡有些害怕,手就沒有端穩。」
四爺沒有生氣,葉雪也就沒有請罪了,他們倆現在該算是在談戀愛,就算四爺是貝勒,她也不用像其他人那樣發生了什麼事請第一個想到的是跪下請罪吧,如果是這樣,那這戀愛談得就沒有意思了,哪個女孩子打翻了湯碗會不希望自己被男朋友小心呵護,而是跟男朋友道歉呢。
四爺將葉雪的雙手握在手中,仔細檢查了一番,見到沒有任何發紅的地方,這才作罷。葉雪的話印證了他心中的猜測,四爺忽然很想聽聽她說以前的事情,到底是怎樣的生活環境,才可以培養出她這樣一個性格來?
葉雪並不想隱瞞什麼,她喝了口四爺喂來的鴿子湯,組織了一下語言,便說起了她的過去:「我自幼父母雙亡,被一個好心的人收留,他很會做菜,家裡的兒子也都喜歡做菜,慢慢地我也學會了做菜。再後來我的一個遠房親戚找到了我,將我帶到了杭州,他本是五福客棧的廚子,可是他年老體弱,漸漸地干不動了,四爺救我的前幾日,他在客棧暈倒了,送回家之後便去世了,我可能是受不了打擊,才會做出了尋死之事,好在四爺救了我,給了我新生。」
葉雪雖然不想欺騙四爺,但如果真的把方宅之事說得太清楚,四爺一調查就會發現根本沒有師父這號人了,而且也無法解釋後來他們在杭州相遇的事情。好在葉雪有原主的記憶,可以將那個「爺爺」的故事給串進來。
「那你去到杭州之前,就一直學做菜?是不是很少出去玩?」
四爺知道葉雪沒想起來他策馬撞傷她一事,也不拆穿,只是將重點放在了她說的前半段。恐怕那才是她過去真正的生活,也不知她做做菜怎麼就跑到了別人的身上,這借屍還魂……好歹也是要鬼才能做到吧?
四爺發現這事情不能細想,細想的話葉雪的遭遇恐怕並不如她表現出的那麼雲淡風輕,他以前正想著葉雪的身體里如今住著的是一個不一樣的靈魂,可面前這個葉雪究竟是如何做到這件事情的,四爺卻沒有深想過。看她的行為舉止,既不像妖也不像鬼,除了單純天真些,與尋常的民間女子無異,想來更大的可能是借屍還魂,當日他的馬將葉雪踢倒時,他感覺得到馬蹄的力度,葉雪很有可能便在那時香消玉殞,而同樣死亡不久的另一個葉雪就附身到了她的體內。
四爺這麼一想,又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怎麼會這麼巧,面前的這個也叫葉雪,連生辰都是一樣的?陷入了神鬼之說的四爺絲毫沒覺得自己的想法是多麼地驚世駭俗,甚至連葉雪自己都沒有想得這麼深過。
就在四爺浮想聯翩的時候,葉雪正喝著鴿子湯,回憶著自己以前的事情:「我以前確實很少出門,師父說我是做塊學做菜的好材料,所以除了練習刀工、跟著師父學習做菜的要領之外,我很難得才會出門一趟。」
聽了葉雪的敘述,四爺才知道之前為什麼她能跟弘昀玩得那麼高興,一個鞦韆也能讓她玩上許多天而不厭倦,因為她的童年甚至比身處皇家的阿哥們還要無趣,也不知她是怎麼堅持下來的,不過對她來說,也許做菜就代表著快樂吧,不然也不會在失憶的情況下還想著做廚娘的事情。
「那手被熱油燙傷是怎麼一回事?見你剛才害怕的模樣,肯定不是幾滴油濺出來這麼簡單。」
作為廚師,被熱油燙到手是很正常的事情,但葉雪的表現,顯然不太正常。四爺便將自己的重點放在了燙傷一事上,畢竟那回葉雪從噩夢中驚醒的畫面給四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結合她剛才發顫的舉動,四爺真的不想放過今日這個機會,畢竟明日再問,說不定葉雪就會給他一個不一樣的回答了。
葉雪有些遲疑,可是看著四爺不問出來決不罷休的架勢,最終還是決定告訴他,只是過程和結果自然是進行了些更改,總不能說自己被燙傷之後再睜眼就來到清朝了吧。
葉雪簡單說了一下自己做菜時放錯了調料,結果油飛濺出來的事情,當然在她的口中,那燙傷並不算言重,因為她的手上都沒有留下疤痕。她雖然回想起來的時候有些后怕,但也沒有對油鍋產生什麼心理陰影,只是加調料的時候會更加註意一些而已。
四爺當然不相信葉雪說的是全部的事實,畢竟現在這雙手上沒有疤痕,不代表葉雪的手被油燙傷之後真的沒有留疤,只是見她笑得甜甜的,四爺也沒有再問,如果真是被人害了什麼,葉雪也不可能笑眯眯地說吧,大概只是一個意外而已。
「那你以後可得注意了,別什麼東西都往鍋里扔,對了,到底是什麼調料有那麼大的威力?」
四爺對調料不太懂,畢竟調料的種類太多了,但不懂不代表他就不好奇,真有這麼大威力能引起熱油四濺的調料,當然要事先知曉,以防萬一。
然而葉雪並不清楚那調料究竟是什麼,畢竟那是方師兄拿給自己的,那調料是黑色的顆粒狀,口味比較特別,像辣椒一樣很適合熗鍋用,但又不會像辣椒那樣特別嗆人。葉雪之前用過一次嘗過味道,發現的確如方師兄所言特別好,這才在生辰那日的出師宴上使用,可之前還好好地調料加入鍋中之後卻發生了那樣的反應,葉雪根本來不及去想其他,因為她首先感覺到的是疼痛。
現在再想,葉雪只覺得頭有些疼,根本不想去弄明白調料到底出了什麼問題,她對著四爺搖了搖頭,回答道:「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調料,師兄說是他從深山老林里找到的,黑色的圓圓的顆粒狀,我在膳房中沒有見到過。」
看到葉雪扶額的樣子,四爺沒有再問下去,對於她口中的那個「師兄」,卻有了自己的想法。只是看葉雪並未說出師父師兄姓名的模樣,大概也是不會再和他們有任何的接觸了吧,畢竟她如今可以換了一個身份,恐怕長相也有了大的變動。
四爺望著葉雪這張宜笑宜嗔的臉龐,閉上了眼睛,他對自己說他喜歡的是面前的葉雪,喜歡的是裡頭的靈魂,而不是她如今披著的美人皮,但他真的對葉雪如今的外貌沒有任何想法嗎?如果她變成了張嬤嬤的樣子,他還會喜歡她嗎?
四爺幽幽地睜開眼,覺得自己真的不能再想下去了,好在邊聊邊吃,兩個人都飽了,讓人將晚膳撤下去的同時,四爺也送葉雪回了屋,畢竟她衣服上沾了鴿子湯得重新換一套。
在葉雪換衣服的時候,四爺也聽衛明彙報了一下情況,小鄧子和福順的私人物品衛明全部查了一遍,福順那裡倒是沒查到什麼東西,想來他也知道他在做什麼事請,哪兒會傻到把重要的東西就放在暖閣里。倒是小鄧子那裡,衛明在他床底下的隔板上翻到了一個小布包,裡頭藏著兩腚金元寶,十分實誠。
「呵。」四爺輕笑出聲,都說人心不足蛇吞象,倒真是如此,小鄧子和福順以前都是沒有什麼存在感的人,所以四爺才放心地將他們派來了暖閣,沒想到短短的幾個月時間,一切就都暴露了出來,這個世上到底有多少人的忠心是可以相信的?
「主子,小鄧子的事情要查嗎?」
衛明自然就是先前那個暗衛,今早蘇培盛將小鄧子和福順帶去重新學規矩的事情,讓四爺有了一個新的主意,讓衛明這個暗衛由暗轉明,就此跟在葉雪的身邊。這件事情自然是有利有弊,但在目前的情況下,四爺覺得利還是大於弊的。衛明並不知四爺此刻心中在想什麼,他只知道這小鄧子也不幹凈,只是他分.身乏術,恐怕要交給其他兄弟去查了。
「一隻小螞蟻而已,不急,你先做好這裡的事情還有之前交代你的那件事情,五個月吧,不能再長了,就算我有耐心,她也沒有耐心。」
四爺冷笑著拍了拍衛明的肩膀,掀開布帘子去了葉雪的屋子。衛明知道接下來四爺會帶葉雪回書房,拿好人皮面具后,便低著頭去了後院。他覺得自己如今身上的這太監服對他來說倒也是一個很好的掩飾,閃進假山在裡頭貼好人皮面具后,從假山的暗道中出來的衛明頂著一張路人臉,眼神也變得唯唯諾諾的,與之前完全判若兩人。
等一個半時辰之後葉雪離開書房時,衛明也回來了,他打著燈籠站在暖閣門口,就像是在給葉雪引路一樣,葉雪微笑著和他說了聲謝謝,衛明回了聲不客氣,這才吹熄了燈籠關上了門。
屋內點著蠟燭,十分敞亮,葉雪發現衛明雖然不苟言笑,但做事卻十分細心,從她進屋、喝水到洗漱再到休息,衛明都為她打點好了,他的人雖然沒有出現在她的視線里,可所有的一切都準備得妥妥噹噹的,讓葉雪有些自己屋裡來了個田螺姑娘的感覺,棒棒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