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不惜一切
人生幾十年,總有那麼幾段記憶是jin|忌,不會提及,想要封存卻依然會時不時蹦出來擾亂心緒。
2005年2月6日,秦升永遠記得那一天。
前幾天還好,唯獨這一天寒流來襲,帶來強降雪的同時氣溫也驟降了5c。
秦升背著黑色雙肩包,提起行李轉回身便看到了不遠處正朝他揮手的陶伊曼和秦天銘。
「阿升,這裡!」陶伊曼見秦升看了過來,喜悅之色染上眉梢。
走近了,還未等秦升說話,陶伊曼眼中便已有淚花綻放開來,她抬手撫上他的臉頰,「快讓媽看看,你怎麼又瘦了!是不是那邊的飯菜不合胃口?這次回來就別回去了。」
「我沒事。」秦升的目光在稍遠的位置劃過,「哥呢?」
「你哥聽說你回來了一定要親自開車,現在在停車場。」秦天銘拍了拍秦升的肩膀,嘴角笑紋漸深,「恩,又結實了,走吧。」
一路上,秦升和秦城聊了很多,從學業到生活最後竟然聊起了車。
秦城聽說秦升已經拿到了駕照,打了個響指,「巧了,阿升,哥哥我給你備了份大禮,你一定喜歡!」
一個小時后,秦升終於見到了秦城口中的大禮——一輛黑色的帕加尼huayra。
「顏色是我選的,我想以你低調的性格一定會喜歡黑色。」秦升把手搭在秦升的肩膀上,嘴角微勾,「那麼,我猜對了嗎?」
秦升微不可見地笑了笑,打開車門坐了進去。目光靈活地在掃視著車內,雙手握上方向盤,「百公里提速3.5秒,最高時速370km/h,6.0l雙渦輪增壓v12發動機,還不賴。」
秦城繞到車的另一邊,在副駕駛位坐了下來,「阿升,開車上過路嗎?要不,去溜一圈?」
「暫時還沒有。」秦升關上車門,眸光瞬間暗了幾度,「不過,願意奉陪。」
一腳油門踩下去,發動機引擎的轟鳴聲撕裂空間,黑色的帕加尼如一支利箭飛馳而出。
本應在晚餐時見面,但三年不見孫子的戚閔捷早就坐不住了,應她的要求,接風宴被改到了中午。迫於無奈,秦升載著秦城在南環路繞了一圈后,便趕了回去。
那時,秦天佐一家人都還活著。一大家族十幾個人坐在一張長桌上,雖各懷鬼胎談不上其樂融融,也還有幾分溫馨在。
酒過幾巡后,秦志恆眼部皺紋下微微泛起紅暈,「我知道你們都等著我開口。」
秦志恆嘆了口氣,渾濁的雙眼將一切情緒掩蓋,「我老了,想要為秦氏出力也已是力不從心,手裡的股份遲早是要給出去。」
提到股份,十幾雙眼睛一錯不錯地看著這個已過耄耋之年的老人。然而就是這個土已經快埋到鼻子的人,卻依然持有秦氏百分之三十六的股份,是秦氏最大的股東。這就意味著,他想要誰繼承秦氏,誰就是王。
秦志恆眸光凌冽地看向在座的人,嘴角笑紋漸深,「明天我會將手中百分之十的股份分散下去,在得到正式的通知前,我拒絕見你們中任何一個人。阿升剛回來也累了,散了吧。」
說罷,便拄著拐杖站起身,在吳媽的攙扶下朝卧室走去。
離家三年,本想回來敘敘舊情,卻發現秦家並沒有任何改變,這棟豪宅依舊冰冷得沒有一絲人情味。
夜裡秦升想著秦志恆的話,心頭竟有些悶得慌。不知道這次,為了秦志恆手中的股份,誰會出手,又有誰會受到迫|害。
幾經輾轉沒能入睡,秦升乾脆掀開被子下了床。
深夜的街頭除了路燈下的一片區域,近乎一片漆黑,街道上別說是路人,就是車都少得可憐。黑色的帕加尼在道路上隨意穿梭毫無阻攔。
到了一個十字路口,秦升猛地旋過方向盤,車體一個漂亮的甩尾急速駛過。抬眸間,他卻突然發現不知何時一個人影走到了路中間。
車速極快,秦升忙踩下剎車,卻發現剎車居然失靈!那人的身影在他的眼中被急速放大,情急之下,他迅速轉過方向盤,帕加尼轉了個急彎撞上了街邊的電線杆。
並沒有像想象中那樣,彈出了數個安全氣囊將他重重保護好。在隨後的短短几秒內,他的身體經歷了數次撞擊。而最可怕的是,在他的頭部受創后,他的視線開始漸漸變得模糊。
隱約間,四周似乎起了火,密閉狹小的空間內空氣變得極度稀薄。他努力呼吸,卻只嗅到了濃郁的血腥味,這也一度令他的胃裡一陣接著一陣的翻江倒海。然而這一切都在陶伊曼撕心裂肺的喊聲出現後走向了終結。
葉晨覺得胸口很疼,疼得無以復加,「後來呢?」
「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晚上,我清楚地記得當時在轉彎時是撞上了那個人,但全家人都一口咬定我沒撞到人。以秦家的實力,想要隱瞞一件事,是查不到結果的,尤其是一個孩子,最後也就不了了之了。」秦升眸色微沉。
葉晨思忖了片刻,突然覺得脊背生涼,「新車剎車突然失靈,所有安全氣囊都出現問題,這一定是有人故意為之。就沒查到兇手嗎?」
「當時爺爺震怒,不僅調出了所有的監控錄像,還請了全峒城最好的私家偵探。」秦升嘆了口氣,「最後卻只有一處隱蔽的攝像頭拍到秦斯曾經靠近過那輛車,但經過查證,卻也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是他動的手腳。」
「秦斯的父親為了一個外國女人死在了大洋彼岸,長輩遷怒於他一直對他不冷不熱。自那件事後,他就被逐出了秦家,直到一個月前才得以回來。」秦升垂下眸,眼底的哀傷難以言表,「後來我才知道,那一天受迫|害的不僅僅是我,還有秦天佐一家人。」
葉晨知道既是秦家的事,又用上「迫|害」一詞極有可能涉及人命,於是屏住呼吸靜靜等待著他的下文。
「瓦斯爆炸,一家三口死無全屍。」秦升看似輕描淡寫地說,胸口卻早已起伏異常。
「都過來了,就別去想了。」葉晨握緊他的手。
秦升輕輕拍了拍葉晨的手背,扯了扯嘴角,下一刻又似乎想到了什麼般,笑容凝滯在臉上,「秦家就是一個豺狼虎豹聚集的地方,或許不適合你。」
「你小看我?」葉晨深吸口氣,嘴角微勾,「我的可塑性可是很強的!」
「可我並不想你因此做出改變。」秦升輕輕撫上葉晨的臉頰,眸光似有清泉流動,「你就是你。」
葉晨撫上秦升的手,白嫩的臉蛋在他有些粗糙的手心蹭了蹭,突然緊緊抓住他的手,嘴角笑意漸深,「我家裡一直很窮,好容易找到了一個金龜婿,你現在想跑?晚了!」
那一刻,秦升的眸光中閃過一絲溫柔,「確定?葉晨,這不是兒戲……」
「當然不是兒戲!」心中的酸澀已然湧上來,葉晨再難以強顏歡笑,她緩緩斂回笑容,再抬眸看過去時,不覺間雙眼已經有些濕潤,「我不知道什麼是愛情,也不知道想要長相廝守是一種什麼樣的衝動。我只知道你說這些的時候,我的心會疼,很疼。」
葉晨勾了勾嘴角,眼淚卻順著眼角滑落,幾乎是立刻,她便抬手去擦拭,「對不起,我不該哭……」
手背處傳來溫熱的觸感,秦升握緊她的手,無聲地湊近了些。兩雙唇靠得極近時,下一刻,他卻突然仰起頭吻上了她的眼睛。
「阿升……」
「別怕,我會保護你。」秦升用拇指輕輕拂去她的淚痕,「不惜一切。」
————————————
從前是左亦自己有生物鐘,每天六點必醒。現在每日叫醒他的卻是全身關節蟲咬般的疼痛感。
左亦眉心緊皺,緩緩睜開雙眼。肩膀酸痛感傳來時,他轉過頭便看見了趴在他懷中的王妙晗。
彼時,之前的折磨已經在她的身上完全顯現出來。白皙的皮膚上成片成片觸目驚心的紅腫刺痛了他的雙眼。
他居然將自己的遭遇與不滿發泄在一個女人身上,現在的他和魔鬼又有什麼分別
緩緩抽出手來,掀開被子,卻還未等他坐直身體就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要走了嗎?」
「恩。」左亦漠然地站起身,俯身拾起地上的衣物。
王妙晗坐起身來,「就不能再待一會嗎?」
左亦垂下的手漸漸握成了拳,下一刻他突然轉回身,一把扼住王妙晗的喉嚨,「你昨晚經歷了什麼,難道不清楚?你最好的出路就是離我遠一點!」
見王妙晗一張嫩白的臉憋得通紅,幾乎就要窒息,他忙鬆開手,隨後目光落在自己顫抖的十指間,眼底的情緒極為複雜。
「或許這對於你來說沒什麼。」王妙晗嘴角微勾,「對我而言卻是一場美夢,我從不敢奢求你心甘情願……」
他沒有理她,只是速度極快地穿好衣物,轉回身朝門口走去。
見左亦就要離開,王妙晗喊道,「以後你還會理我嗎?」
左亦握著門把手的手頓了頓,「退房的時候去買葯,出了意外我不會負責。」
關門聲在空蕩的走廊中傳開顯得格外刺耳,在那扇門后,王妙晗獃獃地看著門口,最後還是沒能忍住淚水,哭得昏天暗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