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傷口如新
勾子研握著水壺的手一頓,矮小的水杯很快被灌滿而溢出水來,直到水順著桌角灑落在她腳尖,她才驚回神來,放下水杯拿過放在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桌面。
「他是嗎?」葉晨的目光一直盯著勾子研的後背,看不到她的表情,卻隱約發現自己似乎戳到了她的心坎里。
「要是不想死就住嘴。」勾子研冷冷地丟下這一句,便走進了卧室。摔門聲傳來時,葉晨狠狠一驚,心頭悶得難受,只是更多的不是氣氛而是心疼。
葉晨太了解她了,能讓她避而不談的除了別人的秘密,便只有自己的傷口。曾經葉晨也遇見過她岔開話題的情況,卻從沒見過她生這麼大的氣。
她過上了期盼已久的有錢人的生活,但她似乎並不快樂。葉晨不知道在她的生命中自己缺席的時光里,她到底是怎樣過來的,又發生了什麼。只不過隱隱覺得她過得並不好。
數分鐘后,房門打開了,從漆黑的屋子中飛出一件睡衣來,直接遮住了葉晨的雙眼。葉晨摘下遮在頭上的睡衣,向漆黑的屋內看過去,屋內一個婀|娜的身影露出半個後背來,隱約間葉晨似乎看到那光滑之上有一道深深的印痕。
「鉤子你後背怎麼了?」葉晨剛踏進一隻腳,勾子研猛然轉回身死死堵住門。
「淋了大雨還不滾去洗澡,不然病死了我還得給你買棺材!」勾子研一隻手捂著剛剛掛到肩頭的衣服,一副極為警惕的模樣。
葉晨雙眼微眯,抬手將睡衣搭在肩頭,使出渾身力氣推開了那扇門,而勾子研奮力抵抗,最終卻被她推倒在地板上。
勾子研要比葉晨高很多,兩人根本不在一個力量級,或許就在剛剛那一刻,他們誰也沒想到葉晨發力後會是這樣的結果。
「你他|媽有病吧?發什麼瘋?」勾子研支撐著地板站起身來,一個不妨絲綢的睡衣便順著肌膚滑落,露出半個肩頭來,扭曲的紋絡也毫無遮攔地顯現了出來。
葉晨抬手開了燈,勾子研卻眼疾手快地拎起衣物遮擋在肩頭,「叫你去洗澡你沒聽見嗎?幹嘛?造反啊你?老娘這裡不待見你,滾出去!」
「鉤子,有什麼事連我都不能說嗎?」葉晨雙眼通紅,眼淚就在眼圈裡打轉。
見葉晨如此,勾子研也不像之前那般咄咄逼人,垂下眸來,「只不過是一個紋|身,沒什麼好說的。」
「是你智商下降了還是我突然變成愛因斯坦了?」葉晨的聲音開始顫抖,「你以前最不喜歡紋身的,難道我記錯了?」
「人總是會變的。」勾子研頓了頓,聲音也有些不穩,「幾年前我還是個假小子,現在不一樣很女人。」
葉晨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勾子研的衣角,勾子研卻防備地推開她的手,後退了幾步。
「鉤子,你還當我是朋友的話,就讓我看看。」葉晨指著門口,「如果你不肯,今天我走出這個門,你我一刀兩斷再不是朋友!」
「葉晨……」勾子研的眼圈微微泛紅。
「鉤子,你只有面對了,跨過這段障礙才能重新開始。活在重重面具下,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你覺得你快樂嗎?」葉晨的手再次握上勾子研的衣角,「傷疤不是遮起來了就不疼,一味地躲避只會失去更多。」
勾子研深深嘆了口氣,緩緩放下了手,嘴角微勾卻是一抹苦笑,「可我已經沒什麼可失去的了。」
像是被一刀剜進了心臟,痛得無以復加,葉晨顫抖地移開勾子研肩頭的衣服,一隻火紅的不死鳥展現在眼前,乍一看上去很美,卻只有手指觸上去才能透過現象看到本質。
葉晨的指尖從勾子研的肩頭沿著線條一路滑下,越是接觸,心頭的窒息感就越發強烈,她背後鼓起的疤痕竟然貫穿了整隻十公分長的不死鳥身體。
握住嘴,眼淚無聲地滾落,「什麼時候的事?」
勾子研轉回身,抬手扶起滑落的衣物,將那一處疤痕遮住,「你還記得那次我給你打電話嗎?哭得跟個傻子一樣的那次。」
葉晨點了點頭。
「從前有個猴子,它爬樹的時候不小心在肚皮上劃下了一道很深的傷口。」勾子研走向床邊,緩緩坐在床邊上,眼神空洞而無神,「從那以後,它每見到一個人都會把自己的傷口扒開了給他們看,說你看我剛剛受了傷。你猜最後怎麼了?它死了……一味地去扒開傷口,最後它被活活疼死了。」
「別說了。」葉晨在她左手邊坐了下來,緊緊擁住她,「鉤子,別說了……」
勾子研嘴角一彎,眼淚卻順著臉頰滾落,「我以為我不去說就不會疼,我以為我看不到就不會疼。可最後卻發現都他|媽是扯|淡!」
「我想過去死……在手腕上割了三刀,血倒是流了不少,卻都沒死成。」勾子研看向葉晨,終於泣不成聲,「你說我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老天爺要這麼對我?」
「鉤子,都會過去的,相信我。」葉晨的輕輕撫摸著勾子研的長發。
「過不去了,那天,我受到的傷害遠不只有這一道傷口。」勾子研的妝容花了,她也顧不及,整個人都處在崩潰的邊緣,「你想看嗎?我養了三年依然如新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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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賓利停在一處別墅區,秦升推開門,下了車。
左亦下了車,目光在附近掃視了一周,眉心緊皺,「這又是在耍什麼花樣?」
「全峒城最好的戒|du所。」秦升說罷便邁開步子朝其中一棟淡綠色的別墅走去。
「等等,你怎麼知道的?」左亦眸光中寫著警惕。
秦升頓了頓,「如果不是因為戒duan反應,那天你不會出手傷了葉晨。」
左亦心頭狠狠一震,「所以你準備怎麼處置我?」
「不處置。」秦升的目光投得很遠,「雖然我不喜歡你,但你畢竟是葉晨的朋友,我不想給她平添不愉快。」
「不過……」秦升側眸看過去,眸光微冷,指了指戒|du所,「願賭服輸,從這裡成功走出來是我唯一的要求。」
「你覺得我不行?」左亦眸光微沉。
「恰恰相反。」秦升漠然斂回目光,「我從未否認過你這個人,不喜歡你只不過因為我們愛好太過相同,而這世界上只有一個葉晨。」
「聽過immortals(永生不朽者)嗎?」秦升嘴角微勾。
「當然……」左亦雙眼瞪得很大,「迄今為止唯一一支不靠攻擊別人的系統吃飯的黑客團隊,成功入侵過當時的互聯網巨頭易捷和紫葉等大企業,曾一度在業界掀起軒然大波。據說這個團隊是在2008年的時候,由一個大學生創立的,但兩年後卻突然銷聲匿跡……」
「所以輸給我,你不必覺得挫敗。」秦升邁開長腿走了過去。
左亦愣了半晌,突然恍然大悟一般快步追上前去,「你是immortals的成員?」
「不,我是創辦者。」秦升眸光微沉,「我很欣賞你的能力,等你出來,我會給你推薦到其他企業,不在黑客圈,你一樣可以大顯身手。」
「為什麼不留我在迅豹?」左亦雙眼微眯,「就因為我曾攻擊過迅豹?」
「我的心胸還沒那麼狹窄。」秦升頓了頓,「但也沒寬闊到留一隻狼在葉晨身邊。」
左亦突然笑了,「或許她真應該留在你身邊,她那麼傻,只有你能保護好她。」
秦升微微一怔,眸光有些複雜,「但把她帶入了更複雜的環境中,不見得是件好事。」
「戒|du這件事我一定會成功,不過在進去之前,我提醒你一件事。」左亦眉心微皺,「有些話我不方便多說,只這一句,你記清楚了,提防秦城。」
左亦說罷,便轉回身走進了戒|du所的大門。
「秦城……」秦升眸光微斂,胸口的煩悶感蔓延開來,越發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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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賓利在主街道上急速行駛著,某一刻,經過十字路口時,一輛車從側面急速沖了過來,好在秦升眼疾手快,轉了個彎,兩輛車擦邊而過。
一腳急剎車,兩輛車在一定距離處停了下來。秦昇平復了下心緒后,開門下了車。車門處因為摩擦而出現了一道很深的划痕,他抬眸看向面前普通的家用黑色轎車,嘆了口氣,正準備上車,轎車上走下來一個中年男人。
男人的穿著很邋遢,頭髮凌亂地黏在頭頂,黑紅色的皮膚,粗糙寬大的雙手,怎麼看都不像是能開得起車的人。他下了車並沒有出現一個肇事司機應該有的反應,逃跑或是道歉抑或是祈求放過。只是顫抖地緩緩朝秦升走去,渾濁的雙眼竟然還噙著些淚水。
走近了些,男人突然撲通一聲跪下,垂著頭哭得撕心裂肺,「對不起,對不起……」
秦升漠然斂回目光,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立即急轉回身朝相反的方向跑去。數秒后,身後傳來一聲巨響,秦升向前撲了過去,膝蓋剛好撞到路肩處,一聲清脆的聲響傳來,撕裂的疼痛蔓延開來,他不覺間皺緊了眉。
身邊的人開始瘋狂地逃竄,尖叫聲剎車聲雜亂。這附近剛好有一家醫院,很快便有醫護人員趕到。秦升支撐著想要站起身時,已有醫生過來攙扶。
他站直身體,奈何右膝再次受傷,腳尖剛一落地便鑽心的疼,不覺間眉心禁皺。
「先生,您哪裡不舒服?」一個護士關切地問道。
「我沒事。」秦升的目光看向十字路口的方向,而彼時兩輛車所在的位置已是一片火海,那名中年男子早已變為無數塊,散落在街道上。
剛剛坐進救護車中,還未等坐穩,手機鈴聲便響了,秦升掏出手機。
「阿升……」葉晨只說了這一句便泣不成聲。
秦升眉心微皺,「你在哪?我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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