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你爸爸真棒
賀少卿說到做到,他走得毫不拖泥帶水。如他這樣的人,本就該是驕傲的,高高在上的,何時被人這樣輕賤過。
他因為發燒在醫院裡躺了兩天,腦子一直昏昏沉沉的睡不醒。等到燒退了之後,他在邁阿密停留了長達一周時間,手機一直是二十四小時開機狀態。他告訴自己,只要溫瑞初說一句後悔了,他就答應和解。他還像之前那樣對他好。結果他在一周后回國了。這一次真的結束了。
溫瑞初在賀少卿離開后的第二天接到舞團的通知。在陳彬的陪伴下,他喜憂參半的趕到舞團,接待他的還是那名高大英俊的混血團長。這一次在團長身邊還站著一個棕色頭髮的絡腮鬍大叔。他們這些外國人留了鬍子容易顯老,那人看起來應該不會超過四十歲,眉毛濃密眼神深邃。
經過交談后溫瑞初得知,對方的新電影中缺一個亞裔男性舞者,他知道這家舞團亞裔舞者居多,前段時間一直在舞團里試鏡。那天意外見到溫瑞初的表演,想問他有沒有興趣試試這個角色。
溫瑞初尚未從失敗的沮喪中恢復過來,當著比他優秀許多的王牌舞者們,他誠實的回應對方,「我必須向你坦誠,在專業領域上,我相比他們要差上許多。」
對方不甚在意的說道,「我要的本來就不是大師級的舞者,我要的是演員。首先要有戲,才會有角色。」
雙方洽談了一小部分細節后,溫瑞初有意向接下這個富有挑戰性的角色。在舞團團長的信譽擔保確認下,溫瑞初並不擔心自己會上當受騙。倒是陳彬在旁邊小聲嘀咕道,「你又要去拍戲?你是不是真的不想再跳舞了?」
溫瑞初笑得比哭還要難看,「你現在看到的就是我的最高水準。我這兩年從沒有偷懶過,我一直在堅持練,但我確實大不如前了。」他說話的口氣帶著滄桑過盡的寂寥。連被稱為醫學界的聖手都不可能直接把他的骨頭給掰直了,他還能如何,只能認命了。
陳彬別提多鬱悶了,對著絡腮鬍大叔不滿道,「大叔,你到底是哪家公司的星探啊?你在我們舞團溜達了快半個月了。不會是個騙子吧。還,我怎麼沒聽說過這部電影的宣傳?」
他們團長不停給陳彬使眼色,讓這傢伙說話客氣點兒。陳彬堅持要讓對方自報門戶,哪有不清不楚把人領走的,封閉式訓練?萬一是人販子呢?他把溫瑞初給帶出來的,要是弄丟了怎麼辦。
後來雙方留下了聯繫方式,對方說過一段時間會通知溫瑞初去劇組參加集訓。到最後對方也沒挑明身份,只報上了工作室的名字。等他人走了,陳彬他們團長才恨鐵不成鋼地說道,「我給你使眼色你沒看到嗎?他是肖克啊!你沒認出來,還一口一個騙子?」
溫瑞初接話道,「肖克導演前段時間不是在拍一部3d科幻片嗎?」他在國內聽人說起過,陸雲衡沒接之前,差一線就加盟那部科幻片了。據說是全明星陣容,電影後期製作更是接壤世界最頂尖水準。
這些溫瑞初全是在劇組聽說來的。他在這個圈子裡呆了大半年,對許多電影消息關注度明顯比陳彬要高。他把名片上的工作室名字輸進網上,跳出來的頁面上確實是肖克導演所挂名的工作室。他順便再搜了下肖克導演的真人圖片,看完之後,他愕然了。天壤之別好不好,照片上的帥叔跟剛剛那個滿臉絡腮鬍的大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他是挂名副導。片子是他有意提拔的一個新導演拍的。」陳彬從電腦上翻出不少有用的信息。
兩個人對著屏幕上的帥叔照片久久不能言語。
最終陳彬噗嗤一下樂了,「白天忘記合影了!要是能拿到他的邋遢照片,賣給主流媒體能換一筆不菲的收入呢。」
溫瑞初的心情從谷底慢慢提了上來,彷彿一顆金色的彩蛋在他面前爆掉了。
「砰」,禮花四濺,眼前一片絢麗繽紛的色彩。
陳彬抱著他的肩膀鼓勵道,「你看這一趟沒有白來吧。其實演戲挺好的。要是肖克看上我,我也不幹了,跟著你拍戲去。天天練功累得要死,等過了三十五歲,我就換個職業正式養老。」
溫瑞初雙唇蠕動了下,沒能說出話來。他尚未從大起大落的心境中平復過來。他僅有的露臉的角色是在中的男二號,不算多出彩的角色,在網路上的評價屬於兩級分化。一部分觀眾心疼他的愛而不得,另一部分觀眾厭惡他的神經質。說白了,他在里的定位是一個非常神經質,接近神經病的男配。
在把絡腮鬍子大叔的眸色和發色跟電腦上的帥叔重合在一起后,溫瑞初覺得眼前的一切太不可思議了。他暈乎了好幾天,但沒忘記練功,跟陳彬在一起讓他重新找回了屬於他這個年齡該有的激情。
生下小安之後,他一直疲於奔命,想給他媽媽和孩子創造更好的生活條件。他差一點兒忘記了自己今年才二十四歲,最是該為事業為夢想奮鬥的年齡。
他不再是那個被賀少卿藏在角落裡見不得光的情人,也不再是不敢登台,只敢悄悄躲在幕後的替身演員。
在這裡除了陳彬,他不認識任何人。不再像那樣,背後有無數人搗著他的脊梁骨說他靠身體上位接拍的角色,說他是賀少卿養的寵物。這個陌生的新環境讓他振奮,渾身使不完的熱情。他把的片酬和分紅留給他媽媽和小安使用,自己留了一小部分用作日常開銷。
他開始計劃新生活。等他在這邊安定下來,他立刻把家人接過來,他不會再讓任何人有機會指著他的孩子說他爸爸是個沒出息的男人。他會給寶寶做一個好的榜樣,他要努力開始新的人生。
半個月後,溫瑞初正式接到劇組的邀請。
出發前一天,駱燁跟幾個朋友從非洲大草原上取景寫生歸來。
陳彬激動地撲上去抱住自家男朋友,心疼得要死,「你怎麼把自己晒成包大人啦?還有瘦了好多。」
駱燁確實黑了不少,人看著精瘦。他抓起陳彬在他胸口上亂摸的爪子,寵溺又無奈的笑起來,轉頭對著溫瑞初說道,「他果然把你給騙過來了嗎?天天在我耳邊念叨你,我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陳彬不高興地瞪他一眼,「怎麼能說是騙。我跟你說,瑞初他接了一個角色,肖克導演的新片啊!我我我腸子都要悔青了,我當時為什麼沒有認出來,就算不合影也該要一個簽名的啊,男神啊,帥大叔啊!」
「嗯?」駱燁眉眼稍冷,掃了一眼黏在他身上的陳彬。
陳彬立刻忠貞不屈地解釋道,「你不知道,網上求購收集帥叔簽名的價格開到三千美金呢。我拿到簽名之後可以掛在上面拍賣。」
駱燁和溫瑞初相視一笑,紛紛表示無奈。陳彬這種性子絕對是毫無節操,能屈能伸。作為東道主,駱燁決定在溫瑞初臨走前開個party慶祝一下。他們邀請了一些來自國內的朋友聚在一起。
駱燁比溫瑞初和陳彬要年長几歲,他們在舞蹈學院念書時,駱燁在美院讀的研究生。參加聚會的朋友大多是這兩個圈子裡的,大家一起在花園裡烤肉,暢聊。
陳彬眼含熱淚的回到了自己的海景大套房裡,穿著泳褲跳進游泳池中歡快得像一條小魚。
「我終於回來了。」他游到溫瑞初旁邊,兩隻手臂撐在身後,舒服的仰靠在檯子上。
溫瑞初坐在泳池邊,享用過烤肉后,他悠閑的把兩隻腳泡在水裡,「你是說駱燁家是華人圈有名的富商,這套房子是他送給你的生日禮物,但是不給你住?」他大致把陳彬對駱燁的咬牙切齒的憤怒給搞明白了。
陳彬委屈的點點頭,「對。你一定要替我譴責他。我為了他遠赴他鄉,至今不敢跟我老子娘坦白性向,害得我有家不敢回。」
上學時,他們根本不知道駱燁的背景,以為他只是美院的窮學生。雖然小有才氣,但充其量就是個溫飽一族。陳彬是在簽約舞團出國后才知道了駱燁的家庭背景。兩個年輕男人在一起,矛盾摩擦自然不會少。
比如駱燁喜歡安靜,有時候在畫室里呆上一整天不吃不喝的作畫。而陳彬好動好熱鬧,喜歡沒事呼朋喚友開泳池party,把家裡搞得烏煙瘴氣。等駱燁出差或者寫生回來,家裡往往堆積得像垃圾場一樣,陳彬還不愛收拾。
兩個人因為這件事情鬧了個大紅臉,分居了!駱燁自己搬出去住進另外一間公寓里,就是現在那間複合型公寓。陳彬為了哄自家男朋友回心轉意不得不跟著搬過去住。他過了將近一年的苦行僧般的生活,再也不敢摸黑去酒吧了,基佬們舉辦的聚會能推掉也全推掉了。
溫瑞初笑話他,「誰讓你總是亂來。我倒是覺得駱燁做得沒錯。」住在陳彬家這些天,一直是溫瑞初在收拾房間做家務。陳大爺標準的十指不沾陽春水。
要說這兩個人在一起真挺為難的。駱燁同樣是個不沾家務的男人。但駱燁龜毛,潔癖嚴重,每次都是他敗下陣來主動收拾房間。陳彬不知回報就算了,變本加厲的折騰,每次都把駱燁氣得炸毛。
「你作為娘家人,不該向著我的嗎?等會兒駱燁過來的時候你一定要幫我說話知道嗎?」陳彬可憐巴巴的沖著溫瑞初眨眼睛。
過了會兒,駱燁端了水果拼盤和果汁過來給他們飲用。
陳彬搖著尾巴湊上去,在泳池裡撲騰著,活像一條美人魚。
「我們是不是可以搬回來住了啊?」他討好道。既然肯讓他邀請朋友聚會,就說明警報解除了。他又可以恢復花天酒地的生活了。這一年每天除了回家就是上班,他快要被三點一線的生活給鬱悶死了。
駱燁沉默的望著泳池裡的美人魚,眸色漸暗,眼底染上了欲-望的色彩。他們分開了兩個月,現在愛人只穿著一條黑色的泳褲沖著自己搖臀擺尾,沒有哪個男人能忍得住。
陳彬還不知死活地對溫瑞初擠眼睛,示意他幫腔。溫瑞初一口橙汁差點兒噴出來。他連滾帶爬地跳出遊泳池,被駱燁給叫住了。駱燁絲毫不拿溫瑞初當外人,告訴他今晚住在這裡,讓他等會兒隨便挑個房間睡一晚,明天會送他去機場。
溫瑞初嗯嗯兩聲,轉頭飛快地離開了。
駱燁慢條斯理地站在游泳池邊脫衣服。他的皮膚被熱帶草原上的炙熱陽光烤晒成標準的古銅色,雖然瘦了點兒,但腹肌形狀美好,硬硬的,人看起來更加結實了。
他一顆一顆的解開襯衣紐扣,扔在地上,然後開始扣開皮帶,解褲子。明明是耍流︶氓的行為,他做起來光明正大,泰然自若,整個脫衣服的過程美好的跟一幅畫似的。
陳彬喉結滾動了一下,難耐地往後縮了縮。
「我想搬回來住。」他說起話來沒有什麼底氣。他知道駱燁煩他,嫌他鬧騰。上次在酒吧的鬧劇更是讓駱燁火大到提了分手。兩個人現在仍然住在一起,可基本上跟冷戰差不多。駱燁這一年裡有九個月在外面跑。這是當著溫瑞初的面,駱燁刻意表現得恩愛。平時不是這樣的,駱燁很久沒給他好臉色看了。
駱燁渾身不著寸縷的跳進了泳池裡,朝著陳彬勾勾手指道,「我從來沒說不讓你住啊。這是你的房子,你想住就住。」
陳彬哽咽著撲了過去,盪起一圈的水花,羞憤欲絕的小模樣,「嗚嗚,那你也要搬回來住。」
駱燁眼底溢出笑意來,緩緩地摩挲著他光滑的脊背。口氣卻冷硬無比,「我不回來住。你太鬧騰了,我沒辦法跟你住在一起,影響我作畫。」
陳彬小心翼翼地跟他講條件,「那我以後三個月才開一次聚會,聚會結束后我會把家裡收拾乾淨,不會影響到你。」
駱燁眯起眼,手指已經滑到泳褲的腰帶上,啞聲道,「還有呢?酒吧的問題呢?」
「我總要有精神生活啊!你天天那麼忙,沒空理我,還不准我自己找樂子。這日子還能過下去嗎!」陳彬不肯讓步,他可以不帶朋友回家玩,但別想阻止他出去玩。他快被這樣寡淡的日子給逼瘋了。
駱燁撕掉了陳彬的泳褲,手指在後方熟練的做著擴張,說道,「我盡量多抽時間陪你。你以後不準一個人去gay吧。」
接下來陳彬被壓在池邊換了好幾個體位,氣喘吁吁地問他,「我們現在是不是和好了?」
駱燁揪了一下他肉肉的臀瓣,撞擊的動作更加激烈。小別勝新婚不過如此。
溫瑞初早上出發時沒能見到陳彬。用過早餐后,駱燁一派紳士風度地拿行李到車上,漫不經心地同他解釋道,「賴床呢,還沒起。」口氣寵溺的讓人沉迷。
駱燁開車送溫瑞初去機場。劇組不在這個城市,他自己坐飛機趕到劇組。
肖克導演不再是上次見面時的邋遢模樣,掛掉鬍子后,臉龐乾淨清爽,是個非常有味道的帥叔。
電影很快投入緊張的拍攝中。溫瑞初在電影里飾演一個落魄的從貧民窟里走出來的少年。跟他演對手戲的是好萊塢著名影星萊昂。影片講述不同社會階層的人群之間的衝撞,交錯,對人生的理解和夢想的追求。萊昂飾演的自然是富人區的老闆。還有其他許多溫瑞初叫不出名字的影星。
溫瑞初第一次身處巨星雲集的好萊塢。他每天收工后要給自己舒緩壓力,每天早上起來要告訴自己放鬆。他壓力太大了,他的口語只能稱得上中等水平,沒戲份時他便一個人呆在角落裡背台詞,練習口語。有時他會默默地觀看演員們拍戲,去琢磨他們臉上的每一分變化,或者每一個肢體動作,回到自己的房間里他會試著練習一遍。假如是我來做這個表情,這個動作,我該如何表現?
他瘋狂地汲取演戲的經驗,嘗試著提高自己的演技。到第五個月,終於結束了全部的拍攝工作。整整五個月,溫瑞初的神經一直處於繃緊狀態。
溫瑞初連續五個月沒有假期,只有空閑時跟他媽和小安視訊。小安見不到爸爸,負面情緒越來越高漲,上次開視頻時,他竟然拿屁股對著鏡頭,把一顆小腦袋埋在被子里,從頭到尾不肯看一眼溫瑞初。
溫瑞初被兒子冷落,心裡難受,只能更加賣命工作。他要儘快站穩腳跟,這樣能把寶寶一起接過來。後期宣傳工作中,溫瑞初被邀請去做客一個訪談節目,他和劇組主要演員們一起參加的。
「那是我爸爸!」溫小安第n次指著電視機,驕傲又自豪地對著魔頭哥哥說道。
魔頭不得不重複第一百零八遍,「你爸爸真棒!」
「嗯!」溫小安用力的點頭。我爸爸是最棒的。誰都不許說我爸爸不好。他看了看魔頭臉上漸漸褪去的紅印子。再敢說爸爸壞話,我還把你的臉抓花。
賀少卿傍晚過來溫家接魔頭回家時,溫小安拉著他的手去看電視里的溫瑞初,「那是我爸爸!」那是魔頭從網路上轉播到電視機上的視頻。溫小安百看不厭,今天一整天屏幕上一直在循環播放這段視頻。
賀少卿望著屏幕上淺笑如光暈般美好的小人兒,呆立了許久。
溫小安從鼻子里發出不滿的哼聲。賀少卿察覺到孩子的情緒,蹲下身問他,「寶寶怎麼了?」
魔頭坐在旁邊幽幽地補刀,「舅舅,你得誇他爸爸厲害,誇他爸爸棒。不然他不會理你的。」
賀少卿把長高了幾公分,卻明顯瘦了一圈的溫小安抱在腿上坐著。他陪著溫小安把視頻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父子二人額頭抵著額頭,賀少卿親親他的小鼻子,無比真誠道,「你爸爸真棒!」
「爸爸最棒了!」溫小安喜笑顏開,摟住賀少卿的脖子歡騰起來。每到周末賀少卿會帶著魔頭過來玩,或者接他去賀家,兩個人的關係比過去更加親近了,只是他仍然沒有承認賀少卿的父親身份。
這一刻,賀少卿突然開始理解溫瑞初的執著了。
這世上再沒有任何東西比孩子崇拜的目光更加讓一個父親驕傲的了。
他想,為了擁有得到這樣的崇拜,我也願意為之奮鬥一生。
溫小安坐在賀少卿懷裡撒嬌,趴在他耳邊上小聲氣氣地說,「我想爸爸了。」
半年時間啊。小傢伙能不想爸爸嗎。他不停地抓著賀少卿的胳膊搖,囁嚅著重複道,「我想爸爸了……我想爸爸了……」
賀少卿捧住小傢伙的臉,那句我也想最終沒能說得出口。溫瑞初離開他后,過得比他想象中的要好,不再像過去那樣總是習慣性的垂著腦袋,看起來自信開朗了許多。他不確定自己是否該繼續下去。他保證過不會再打擾對方的。
溫小安咬著嘴巴繼續央求賀少卿,長而翹的睫毛如蝶翼浮動般忽閃忽閃的。
賀少卿捏捏他的小手,問道,「帶你去找爸爸?」
「好。」溫小安開心地把腦袋埋在賀少卿胸口,當晚就跟著賀少卿走了。奶爸向前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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