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物是人已非

107物是人已非

從林至誠的辦公室裡面出來,我急急忙忙就朝著洗手間走去,才走進去關上門,我隱忍了太久的眼淚就這樣突兀地從眼角裡面冒出來,卻依然小心翼翼,被我用紙巾捧住丟掉,我就這樣走了出去,我臉上的笑容挺明亮的,肯定沒人知道我哭過。--

這就跟深圳這座城一樣,縱橫交錯著各種各樣的故事,每一寸的土地或者都有人曾經在那裡掉過眼淚,可是這些代表著傷心難過悲傷的眼淚在別人看來那麼微不足道,只會被急速遺忘。

或者深圳這樣的浮城,只有早上擁擠的公交車,只有超市裡面的打折麵包,只有一日三餐的奔波浪蕩,還有愛完就恨的男女,以及掉過就忘的眼淚。

然後我一副神清氣爽的樣子敲開了張磊的門。

我說我要走了,張磊一副挺不舍的樣子,問我呆在深圳多少天,說晚上約一起吃飯。

可是因為在路上的時候,我一個無聊聊企鵝,李先勇在上面跟我說晚上一起聚聚,我答應了,所以只能推了張磊。

說到李先勇,這三年來倒是聯繫得不少,他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學著玩企鵝,他還學會了上網購物,知道在我生日的時候在網上給我訂花,關於要不要在一起的話題,他問過我三次,我拒絕了三次,他說事不過三,以後做朋友也不錯。

而關於欠錢的事,我好幾次跟他說走網銀還他好了,他非要說改天等見面了再還。

而今天,好趕巧了。

從宏德出來之後,我就讓吳開宇載我去銀行取了錢,現在對於錢這事,我大大咧咧慣了,就這樣紮成兩捆就往包包裡面塞,倒是吳開宇後面幫我放好的。

吳開宇在深圳認識的人也多,他晚上約好了一起去吃飯,最後我們兵分兩路了,而他為了方便我,讓我把車開走。

我挺意外的,在華強北某個連鎖ktv裡面,我不僅僅見到了闊別三年的李先勇,我還見到了陳美娟。

她把頭髮剪短了,一副乾爽利落的樣子,她就坐在李先勇旁邊,巧笑嫣然。

我與她的目光對視了一下,她略顯一怔,卻變得拘束起來。

其實這三年裡面,陳美娟倒是找過我。

我換了號,她打不到我的電話,就給我發qq信息,她說她迫不得已,她對於錢沒有抵抗力,她能得到的每一分錢都是用來救命,她沒想過出賣我去享受,她還說不敢奢望我原諒,就是想道歉。

我看是看了,可是我沒有回復她。

我確實理解她,可是我無法一下子原諒她,我天生就不是聖母瑪利亞,別人甩我一巴掌我還能笑著湊上去說沒事,這我做不出來。

而現在,一切早已經風淡雲輕,我淡淡沖她笑笑,然後直接走了過去,禮貌並且疏遠地朝李先勇伸出了手,李先勇直接瞪了我一眼,打開了我的手。

包廂裡面很吵,有個女的在唱阿信的《告別的時代》。

這首歌,是我在與林至誠分手后,挺喜歡的一首歌,歌詞特別悲情,可是卻硬生生被她唱得太尖銳,我有點頭痛,最後李先勇說跟我出去走走。

沿著大路一直走,最後是李先勇打破了兩個人的沉默,他說:「周沫,怎麼的,考慮來深圳發展不?」

我隨手捋了路邊的一片葉子放在手上把玩,我笑說:「不,呆慣了小地方,再來深圳不太習慣。」

李先勇噢了一聲,他冷不丁地說:「其實我這幾年經常去湛江。」

將葉子翻來覆去,我隨意地問:「你去湛江幹嘛?」

李先勇笑了笑,他說:「沒事,就是覺得湛江的海鮮不錯。」

我正想認真地給他推薦幾個吃海鮮味道又好又便宜的地方,他卻特別跳躍地說:「跟你一起搞公司那個小夥子人挺不錯的,你們啥時候結婚?」

我明白他是說吳開宇,有點鬱悶地看著他,我說:「那是哥們。」

也不知道是這三年李先勇腦子燒壞了還是怎麼的,他破天荒跟我聊了那麼多句沒再張嘴一個我操閉嘴一個他媽的,他噢了一聲,不自覺地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髮,然後他說:「現在不知道有多少人打著兄弟姐妹的旗號玩著暗戀的把戲,你別以為我老,我不知道。」

卧槽,一個曾經三十多歲性格還跟二十歲那麼衝動的人,竟然就這樣認老了。

我挺感慨的,可是來不及感慨,李先勇的電話響了。

他掏出手機之後,在我面前揚了揚。

原來是陳美娟打來了的。

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才一陣,李先勇掛了電話,他主動說:「陳美娟現在是世通的銷售組長,業務能力不錯。」

我點了點頭,不痛不癢地說了一句:「那挺好的。」

說完,我把包包掛到手上,然後拉開拉鏈,將裡面的錢取出來遞給李先勇說:「喏,還錢。」

李先勇愣了一下,最後他沒伸手,而是淡定地說:「現在不好拿,改天我去找你要。」

我也懶得跟他塞來塞去,就直接又揣回包包裡面了,但是氣氛一下子就冷場了,兩個人都沒話說了。

我剛急著想說點啥活躍氣氛的時候,我的手機響了。

我抓出來看了一下,是個陌生的號碼。

我對李先勇示意了一下,然後走開了幾步按了接聽鍵。

才剛把話筒湊到耳朵邊上,裡面就傳了林至誠特別高冷的聲音,他說:「現在九點了,提醒你一下,我討厭遲到的人。」

我還來不及問他怎麼有我的號碼,電話就這樣被掛斷了,安靜祥和得像剛才沒響過一樣。

我瞧了瞧手機上面的時間,確實還差十分鐘,就到九點了。

也怕是路上遇上塞車,我只得跟李先勇說我有事得先走,回頭請他吃飯。

李先勇說送我,我說自己開車過來的,他噢了一聲,帶著一點兒玩笑味道地說:「你都會自己開車了,以後我又少了個能為你做的事了,果然三年啥都變了。」

我瞥了他一眼,直接一拳錘過去直接說:「腦子進水了吧,說得那麼傷感。」

辭別了李先勇,我驅車就直接往蔚藍海岸趕去。

還好一路暢通無阻,我搭上電梯的時候,還有十五分鐘才到十點。

從電梯裡面出來,快到門口的時候,我收住了腳步。

我是忽然想起三年前坐在門口嚎啕大哭最後被物業管理員要攆我走的事了。

回憶起來,對於這裡的第一個印象,竟然是心酸,我有點自嘲地撇了撇嘴,最後上前幾步,按了門鈴。

大概等了十分鐘,林至誠才過來給我開門,他鐵青著臉,門一開我就聞到了他身上酒精的味道。

他瞪了我一眼,很不耐煩地說:「你喜歡麻煩別人的習慣能改改嗎?密碼你不是知道嗎?」

我在心裏面,冷笑和痛哭交織在一起,他林至誠改密碼的時候,我是有個千里眼來盯著么?我這也知道那也知道,我就是不知道一個甩了人的男人,怎麼就牛氣到了這樣的地步。

內心儘是心酸與鄙夷,可是我卻若無其事地抿著嘴,直接站在門口那裡淡淡地說:「林先生,我就不進去打擾了,就站在這裡談事吧。」

林至誠的嘴角抽動了一下,也不知道是為了炫他那雙大眼睛還是啥的,他又瞪了我一眼,最後特暴脾氣地說:「進來。」

說完,他伸手作勢要抓住我的手腕,但是我一直將目光放在他的身上,一下子反應特快地躲開他的手,我淡淡地說:「我自己會走。」

他跟在我後面,將門「砰」一聲關上了。

這一次,我沒脫換上拖鞋,就這樣大刺刺地蹬著小皮靴走到沙發那裡,端端正正地做下來。

讓我挺感傷的是,這裡的擺設一點都沒變,甚至我三年前擺在電視旁邊的小工藝品都好好地呆在那裡,而在飄窗那裡,我郝然看到,我那個卡通豬的水杯也陳列在那裡,好像動都沒動過一樣。

物是人已非,這樣的對比映襯要多殘酷有多殘酷。

循著我的目光,林至誠朝那邊看了看,最後他特別鄙夷地說:「估計也就只有你有那幼稚的品味,我放著沒扔不是因為我對你還有感覺,我不過是懶得動。」

我飛快地將目光收回來,我沒接他這個話茬,而是直截了當地說:「林先生,我們現在可以開始談正事了么?「

淡淡地瞥了我一眼,林至誠默不作聲,他端起茶几上面的一瓶酒給我面前的杯子滿上,又朝我這邊推了推,他說:「幹了它。」

我盯著那個酒看了一陣,上面微小的氣泡盡收眼底,今晚的場景那麼像第一次見面,可是我卻不像了。

我往後傾了傾身體,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收回目光后淡淡地說:「我等下要開車,不能喝酒。」

林至誠愣了一下,可是很快,他帶著點嘲諷味道笑說:「你的意思是在顯示自己現在混得不錯?」

呵呵噠,難道被他甩了,我該混成個乞丐流浪街頭睡天橋,他看著才爽嗎!啥破心態!

我當作沒看到他的嘲諷,淡淡地應:「不敢,在林先生這樣的成功人士面前,我就是一個小嘍啰,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

我的話音剛落,坐在我對面的林至誠忽然騰一聲起身挪到這邊來,一個貼著我坐下,伸手就捏住我的下巴,就這樣湊了過來。

下巴被他捏得生痛,那些酒精的味道不斷地鑽到我的鼻子裡面,我有點慌亂,臉有點熱,卻不得不故作淡定地說:「林先生,請你自….。」

我的「重」字還沒說出來,林至誠早已經鬆開我的下巴,轉而以我根本反應不來的速度將我推倒在沙發上,然後他快速地壓了在我的身上。

就這樣盯著我,他冷笑:「你現在跟誰說話都是那麼裝逼嗎?很好,你激怒我了。」

我確實膽怯了,可是不想再在他面前輸了氣場,所以我依然泰然自若的樣子說:「滾下去。」

他不屑地嗤笑了一下,就這樣伸手扯我的大衣,我的胳膊給他扯得生痛,卻無法一下子掙脫,只能怒目而視凶他:「你要做什麼?」

他繼續不屑地笑:「我要做什麼你不知道嗎?反正你不止一次被我這樣壓在身下。」

他噴出來的酒氣越來越多,我看著他的眼眸,他眼睛裡面生生不息的鄙夷就像突然漲上來的潮水一樣將我那點兒耐心全數淹沒。

這句話的輕侮意味更像一碗加了芥末的奶油這般濃烈,我的恨意忽然如同被割掉,卻突然源源不斷重生的韭菜一般,我盯著他,一字一頓地說:「我就當那些年被狗咬了,這事讓我羞恥,你最好別提。」

大概是被我這句比他羞辱兩倍的話丟擲回去,林至誠的臉上惱怒的神色一覽無遺,他飛快地撕扯我的衣服,而我在胡亂掙扎中抓住了一個酒杯,就這樣敲碎,在他俯身下來將唇在我的脖子上面肆意的時候,就這樣將這樣冷冰而鋒利的碎杯子柄,抵在他的脖子上。

林至誠,大概你不知道,這樣的事情,我這半生做過兩次,第一次是為了從李先勇的手裡面安全逃脫,我就這樣毫不猶豫地劃破了他的喉嚨。

而我從來沒有想到這一天我會為了從你的手裡面安然無恙,而再一次做這樣暴力的事情,我從來沒有想到某一天我們會這樣兵戎相見大動干戈,就像我從來沒有想過某一天你會變得那麼駭人我們變得那麼無可挽回一般。

是的,林至誠,你看看我們之間到底有多可笑,林至誠,你看看吧,我們終有今天。

而現在,我就這樣抵著你的脖子,我最終冷冷地說:「林至誠,如果你再敢碰我一個手指,我也敢給你捅上一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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