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簡易給麥基回訊說不去了，回家吃飯，然後去接了貝貝回家。貝貝給他彙報最近跟小朋友相處的情況。

「琳達現在已經不怕我了，她有時候不開心，我就變出耳朵和尾巴逗她玩。」

看，人類和變形人不是相處得很好？

簡易抱起貝貝狠狠親了一口，覺得他真是自己的開心果。誰知道貝貝掙扎著說：「老爸！不要在這裡。」

「怎麼了？」

貝貝說：「不要在幼兒園門口。老爸快放我下來，我自己走。」

簡易心裡疑惑，把貝貝放在地上，見到貝貝一本正經地回過頭揮了揮手。簡易順著貝貝的目光看去，是琳達小朋友。

簡易帶著貝貝打了輛車，回家的路上，問貝貝說：「喜歡琳達嗎？」

貝貝吭哧吭哧玩手指，假裝沒聽見。簡易想了想，換了個問題。

「琳達喜歡你嗎？」

「喜歡啊。」貝貝乾脆地說，「小朋友們都喜歡跟我玩，琳達，也喜歡跟我玩。我長得好看。」

簡易教育他：「做人要謙虛，好看有什麼用？要性格好，成績好……」

貝貝問他：「老爸，你帥嗎？」

簡易怎麼可能回答自己不帥呢？

「小混蛋。」簡易狠狠揉了一把貝貝，「開始給你老爸下套了，嗯？」

貝貝邊躲邊笑：「別碰我頭髮，揉亂了！」

到家之後簡易就開始給貝貝炸小魚乾，貝貝端著冰淇淋去看動畫片了。沒過一會，簡初下班回家，順著香味找到廚房，看弟弟穿著圍裙炸魚的樣子，笑眯眯地湊過來偷吃了一個。

「給貝貝炸的吧，你手藝越來越好了。」小魚乾炸得金燦燦的，難得的是沒有腥味，只剩下魚類的鮮美，簡初忍不住又偷吃了一個。

「老哥，你好歹是個大學教授，能不能矜持點？」

簡初擦了擦手指，打開冰箱取出了一瓶酸奶喝：「你今天去找梅琳達了？」

「嗯。」

簡易的情緒低落下來。

「怎麼了？」簡初說，「梅琳達跟我說你問她要了一隻抑製劑，你那個omega朋友怎麼樣了？」

簡易說：「應該沒什麼問題，明天我去跟他商量一下，想帶他去梅琳達那裡看看。」

「心情不好？」

簡易看了看他哥：「哥，問你件事。」

「嗯。」

「變形人跟咱們關係不好嗎？」

簡初訝異地看了他一眼：「梅琳達跟你說了什麼？」

「沒有。我自己上網，瞎想的。」

簡初把酸奶喝完了，才再開口：「麥基呢？你跟他交談過嗎？」

「談什麼？」

簡易往廚房門口看去，麥基站在門口。簡初把酸奶盒子扔進垃圾桶，走了出去。麥基走進來抱住了簡易的腰。

「怎麼不說了？在說我壞話？」

「誰敢啊。」簡易打了他一下，「別動，我要炸魚。」

麥基鬆開手靠在冰箱上：「我們應該多帶貝貝吃雞，他又不是貓。」

「你兒子萌喵星人，我有什麼辦法？」

麥基神色一頓：「不開心？貝貝惹你生氣了？」

「沒有。」

麥基說：「貝貝是我們的兒子。」

簡易聳聳肩：「嗯。」

麥基安靜下來，看著簡易炸小魚乾。簡易把小魚乾都炸完后，清潔小機器人走進來打掃，發出機器的震動聲音。麥基挑了挑眉，提起清潔小機器人把它拎了出去，然後關上了廚房的門。

「幹什麼？」

簡易一下子清醒了。

麥基握住他的肩膀，半跪下來：「親愛的，看著我，我是誰？」

「聯盟元帥，變形人的領袖，斯科特家族的族長。」簡易看著那和金色太陽相同顏色的溫暖雙眸，摸了摸麥基緊皺的眉頭，「貝貝的爸爸，我的伴侶。」

麥基猶如祈禱一般虔誠地親吻他的手背：「還有……」

「還有……？」

麥基深深地看著簡易：「人類的朋友。」

簡易手一抖：「你都聽到了。」

「嗯。」

簡易彎下腰捧著他的臉：「對不起，我相信你。」

「我知道，我也是。」麥基溫柔地說，「你有心事，而我卻沒有能力讓你毫無顧忌地告訴我。」

「我已經向你道歉了。」

「那麼告訴我。」麥基說，「告訴我，你在擔心什麼。」

簡易沒有提梅琳達，把麥基拉了起來：「蹲著太難受了。」

麥基圈著他：「變形人和人類的戰爭已經過去了一百年，我手裡從未沾染過無辜平民的鮮血，但你可以判我戰爭罪。」

「不，我沒有權利。」簡易說，「人類沒有權利判變形人的罪，就像變形人，沒有權利判人類的罪一樣。」

麥基說：「戰爭已經成為了過去，變形人想要的已經得到了。」

「要什麼？」簡易沒有稱呼「你們」，或者「他們」。

「生存。」麥基說，「一百年前變形人居住在環境惡劣的地方，缺少食物、水、衣服，缺少一切用來生存的物質。」

簡易聽到這裡，覺得人類和變形人之間的關係，就跟以前漢人和塞外的游牧民族一樣。缺少資源的游牧民族武力剽悍，悍然發動侵略戰爭，掠奪食物、水、衣服，甚至人口。

當人們處於戰爭之中時，會痛苦地指責發動戰爭者的不義，但當幾百幾千年後，漢族與其他民族融合為中華民族時，人們看待問題的目光變了。漢人會痛惜同胞的犧牲，但同樣也會去同情那些游牧民族。

甚至到了後來，會有人鼓吹放大游牧民族的強大與血性，鄙夷軟弱的漢人。越文明，越羸弱。

在變形人面前，人類就是這樣一個高度文明的羸弱種族。

「你覺得這樣是對的嗎？」簡易很迷茫。他沒有經歷過戰爭，沒有親人失去生命，所以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資格去評價，或者僅僅是討論那些戰爭的正義性。他從學校學會了客觀地看待問題，從多角度去思考，可是這樣反而阻礙了他的思想。他甚至開始不明白什麼叫三觀正。他彷彿應該指責變形人的暴力，可他甚至和一個變形人有了孩子。如果指責侵略者是正確的，那麼當他站在變形人缺少食物垂死的嬰兒面前，他還能說出這樣的指責嗎？現在變形人和人類一起抵禦蟲族，侵略者和反抗者並肩作戰！

「一百年前我不知道什麼是對的。」麥基臉上浮現出回憶的神色，在這個時候，他好像摘下了臉上戴著的平和的面具，他變得像一桿戰場上用來指引方向的染血旗杆，一柄無往而不利的冰冷標槍，「那時候我只知道，不帶他們走出那些荒蕪的星球，他們都會死去。我是他們的領袖，我會帶領他們活下去。人類不願意給變形人生存的機會，變形人就去搶奪這個機會。我曾經痛恨羅恩的存在，他是人類的戰神，他率領曾經節節敗退的人類軍隊，殺害了變形人英勇的戰士。」

「麥基。」

麥基安慰地對他笑了笑，之前的凝重彷彿只是幻象：「現在，一切都過去了，不管是戰爭，還是殺戮。我和羅恩已經合作了一個世紀，我們創造了聯盟，一個新的時代。」

「不，沒有。」簡易退了一步，「麥基，我的專業是調解師。」

「我明白。」

「你不明白！」當網上搜到的關於戰爭的信息，從麥基口中說出來時，簡易才知道，有些記憶會那麼鮮明地存在在人的記憶中，「麥基，人類仇恨變形人。」

他產生了某種幻覺。他覺得自己進入了另一個世界，他的背後是湛藍的大海，大海上面有碧藍如洗的天空，可他的面前是爭奪地盤的人類與變形人，那是兩個軍隊的互相殘殺，那是戰爭。鮮亮的機甲染上了變形人的鮮血，尖利的爪牙里充滿了人類的血肉。當上一秒站在你面前和你交談的人，下一秒倒在敵人的武器或是爪牙之下時，戰爭發生了。

簡易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他還沒有想要逃避，他只是……害怕地退了一步，就這麼一步，他跌入了身後的湛藍大海，鹹的發苦的海水淹沒了他的口鼻，他要窒息了，他想，但他竟然沒有窒息。他安靜地沉入了海底，視線穿過透明的海面到達了天空。

這是哪裡？

簡易緩緩伸出了自己的手。或許他可以做一些想做的事，比如說……阻止戰爭。

於是他看到海面上漲，大量的海水沖向了天際，矗立成高聳的城牆。戰爭中的生靈停止手中的動作，伏下身體，向神跡跪拜。

「小易！」麥基的聲音。

簡易腦中傳來一陣鈍痛，忽然一切幻象消失，眼前只有麥基。麥基緊皺著眉，擔憂地看著他，但是掩蓋不住痛苦的神情。

簡易愣愣地看著他，想起了老師說過的精神力的使用方法。

「這就是調解師會做的。」簡易臉色蒼白地說，「麥基，你明白了嗎？」

「精神力。」麥基說，揉了揉眉心，「我得承認，我不擅長這個。」

簡易示意他坐在椅子上，等他坐下，用拇指按在他的太陽穴上為他按摩，茫然地問道：「有多少調解師，又有多少變形人？」

「人類的數量很多。」麥基說，「小易，你相信我嗎？」

簡易停下動作：「你還不明白！麥基，我相信你，可是並不只有變形人會發動戰爭！人類永遠也忘不了仇恨，你也忘不了曾經的戰爭！」

「但我知道，人類和變形人需要的都是和平。」麥基說，「為了和平，我可以保證，變形人願意作出讓步。」

「如果有些問題不是讓步可以決定的，怎麼辦？」簡易想起了梅琳達的另一個身份，總統閣下的私人醫生，「總統閣下是我哥哥的伴侶，他是一個優秀的人，你還記得和他之間的衝突嗎？前不久你們還戰鬥過！你的身上都是他製造的傷痕！」他還記得，給麥基治療的時候的濃郁藥味！麥基都痛成了那樣，羅恩是有多恨他！法奧斯帝國的人，又有多恨他！

麥基神色微妙。他現在在跟自己的伴侶嚴肅地討論會不會發生世界大戰，絕對不能笑，絕對不能……

這種自作自受的感覺……怎麼說呢？

簡易收回手，莫名其妙：「你這是什麼表情？這件事很嚴肅！聽著麥基，你有必要制定撤退的方案，退到黑塞爾以外的地方，這裡是人類的地盤！我查過了，現在黑塞爾以外，變形人也生活得很好，變形人已經掌握了很多人類的技術，開荒進行得很順利。如果不夠，我可以去我哥那裡偷一點，他會原諒我的……」

麥基今天才發現自己的伴侶是個悲觀主義者，小易好像已經在打算私奔了！

麥基試探地問：「你的意思是我帶著變形人撤走，那你和貝貝呢？」

「還用問嗎？」簡易瞪了他一眼。

簡易悲哀地想，自己就要變成人類的叛徒，和親哥哥決裂了。宇宙第一元帥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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