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日暮黃昏歸
三個多月很快就過去,顓華歌一日一日數著薛氤書她們離去的日子。嚴無咎那邊甫修涯也替她去同他解釋過了。
這段時日顓華歌雖掛心但也沒有落下修鍊。這天她剛在虛空中修鍊完畢就聽得靈寶從八十一脈回來。
「小歌,快出來!快出來!有大事!」靈寶在外頭不斷吵吵嚷嚷。
顓華歌無奈地一笑,只略收拾收拾就出去應道他:「靈寶你小聲些,別吵著師傅了。」靈寶性格雖咋咋呼呼的,但從不會說什麼大事,他這樣匆忙看來這事確實重要。於是她也不拖延。
似乎走得急,靈寶白胖胖的面龐上還有些汗,胸口一喘一喘地起伏,兩隻胖胖的手撐在膝蓋上:「小,小歌,剛葯宗的人來了!有一個弟子自稱是祁予,他們現在正被安頓在八十一脈弟子的居處!」
咽了咽唾沫,他開始絮絮叨叨地念了起來:「唉呀,可累死我了……我一聽到崇安師兄說我就跑回來了……」靈寶跟在她身邊幾年了自是知道祁予的。
「哥哥?!」顓華歌記得師傅說過他哥哥早已經拜入葯宗門下,且頗得宗主重視。真的是哥哥嗎,她覺得眼框有些熱熱的,卻沒挪個腳步。
見她愣住不動,靈寶不由得催促:「小歌,你還愣著幹嘛?快去找你哥哥啊!誒,等等等……你別急,先去給仙尊說說再去也不遲!」
「啊?哦!」顓華歌這才反應過來,忙向甫修涯所在的顏石軒跑去。
來到顏石軒,顓華歌不知為何在門外反倒猶猶豫豫起來:「師傅?」她敲了敲雕花的殿門。自從她從冥界回來后就沒怎麼見過他了。
「進來吧。」房裡傳來甫修涯淡淡的聲音。
「師傅……」還不待顓華歌想怎麼說明事情,甫修涯便打斷了她:「我正欲叫你過來。你哥哥和幾個葯宗的弟子今日過來了,等著為薛氤書診治。會在這裡住上一陣子,這段時間你若想找他,下山去即可。」
聽了甫修涯的話顓華歌連連點頭:「謝謝師傅,謝謝師傅。」
今日甫修涯難得地和悅,眉目的冷清中帶了些溫和,他無所謂地笑了笑:「這些都是人之常情,不過顓兒你記著,情感是外物。去吧。」
一退下顓華歌便掐了御雲訣匆匆向下方飛去。崇安似乎知道她會下來,早早就在八十一脈最高的忘峰台等著她。
「華歌!這兒來!」崇安一見到她就忙招手示意。
見狀,她收了勢跑上前去:「崇安師兄,你可是接我去見我哥哥?」
崇安見她心急的樣子不由得笑了:「你可慢些,小心別摔著了,你哥哥呢不會跑的。我這就帶你去他們歇息的甘霖閣。」
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顓華歌應下后便跟在他身後向甘霖閣的方向走去,白石甬路,四周皆是蒼松翠柏。她忍不住開口問他:「崇安師兄,你見到過我哥哥了?他還好嗎?」
崇安點點頭也有些興奮:「自是見過了,他很好,華歌,我是今日才知你哥哥竟是那樣的厲害。年紀輕輕修為高深都不說了,那手煉丹術竟也是出神入化。這次去請人的弟子回來說道祁予竟然能夠煉製天品丹藥,這樣下去日後定能與東海的長僉仙君相媲美。」
那言語中帶著依稀的仰慕之意。
煉丹之術比普通的修鍊修習起來困難得多,不論在靈氣的消耗與丹火的控制上都是要求極為嚴苛的。崇安說他不僅丹術高,現在修為也長進了許多。若真提高了她也能多放心。
祁予以前一直沒有什麼修鍊天賦,她離家的時候也僅為鍊氣。那時候都是自己闖禍,不然的話溯丹閣一定還在吧,興許她也沒有離開。
顓華歌不由得加快了腳步,順白石著往裡走,佳木蘢蔥,奇花閃灼,一帶清流,從花木深處曲折瀉於石隙之下。再步過一座石橋就遠遠見著一排乾淨敞亮的屋舍,而小樓的蓮花池前正負手立著一人。
「哥!」崇安只覺得面前突然飄過一陣涼風,顓華歌已經扔下他向祁予跑了過去。
蓮池中的白蓮正開得繁盛,祁予一襲青衣站在白玉雕成的憑欄邊,恍恍中竟有幾分仙人姿態,出塵絕逸。
聽得這熟悉的聲音祁予向來人看過去,眼裡儘是抑制不住的激動與高興。
幾年不見她身量長高了許多,因著修鍊的緣故整個人的氣色氣質也都好了不少。十六的年紀,姑娘長大了,也漂亮了。
此次濮華為救人日夜兼程,派人尋到至北的陰山山麓——葯宗的懷明谷。原本若是尋常仙門來尋求只用婉拒了就是,可祁予知道顓華歌就在濮華之中,幾年未見不知道她過得怎麼樣了,當初也是自己沒用,沒能保護好她。
尤其如今濮華恰好派人來說是門內一名重要弟子受傷性命垂危。祁予知道后更是擔心不已,曾經他得過消息知道妹妹入了三尊的座下的。
所以他不敢有任何猶豫,主動向宗主請纓前往了濮華。沒事自然最好,他心裡也想趁著此次機會見見顓華歌。如果她願意,帶她離開也挺好的。
他現在修為不錯,且憑一手煉丹術足以在人界同她過上富足的生活。再也不會像從前一樣了,也不會如以前一樣讓她受委屈了。
顓華歌跑到祁予跟前就歡歡喜喜地撲了上去。膩在他懷裡聞著那乾淨好聞的氣息,她低聲喃喃:「哥。我終於見到你了。」
見她撲過來祁予起先也是一愣,隨後面上浮現淡淡的笑意,俊朗溫潤的眉宇間寫盡溫柔寵溺。「傻丫頭。」
跟在後面的崇安見著她兄妹二人如此,這話恐一時也說不完,既然人已帶到他也沒必要打擾他們,靜靜地轉身離開了。他從小是孤兒,幸得仙門收養,這裡,是他唯一的家。
良久,顓華歌鬆開他,將頭抬了起來有些訝異地看著祁予:「哥,你的修為!」祁予資質不如她,可是她一靠過來就敏銳地發現現在他的修為已經遠遠超過了她。甚至比起季秉風都有過之而無不及,這怎麼可能?
那溫軟的馨香離開了他的懷抱,祁予淡淡一笑,揉了揉她的腦袋輕聲解釋:「公孫俯允中了丹毒暴/斃,我被刑堂抓了去,身上斷了些經脈。後來僥倖被人救了出來拜入葯宗,宗主替我將經脈全部接上了。」
說到此處祁予也有點困惑:「不知為何,我體內自己開始吸納靈氣。這樣自然而然地我就修鍊至了最後得飛升之境,可始終差這最後一步。丹術也是,原來模模糊糊地方子和手法,在那次以後我都能隨手拈來。」
最後他微微一笑安慰她道:「許是因禍得福吧,歌兒,我現在能保護你了。」
聽得他的話,顓華歌心裡像被什麼堵住一樣。他將事情都說得輕描淡寫,可她卻似乎清清楚楚感受到祁予那時所經歷過的的萬分兇險與痛苦,城主府的人又有幾個是能輕易善罷甘休的?
「哥哥。」她小聲地喚著他,的聲音里儘是依戀與心疼,不過現在一切都好了,只是祁家的家業。
「那現在溯丹閣你打算怎麼辦?這畢竟是祁家百年的家業。當初事情真相也沒有查明,你不能就這樣枉背了害人之名啊!」
她擔心他的模樣讓祁予不由得更溫柔了幾分,「在我進入葯宗后沒多久,這事就被宗主命人徹底查了出來。下毒的乃是另一名旁系的子弟,公孫俯允因天資得府里重視,平時為人又跋扈自是得罪不少人。所以你若願意,帶救了那弟子我們一起回龍城如何?留你一人在這兒我也實在有些不放心。」
顓華歌有那麼一瞬間的微怔,跟著祁予回去看上去似乎不錯,以目前的狀況來看龍城之中也不可能再有什麼人欺負得了她二人。
若是在以前這該多好,現在一切都不同了。她是掌門唯一的弟子,而祁予在葯宗也是極受重視,有些事情已經容不得她輕易改變選擇。
最終她緩緩搖頭,「哥哥,我還是想留在濮華。」心裡一聲嘆息。
見她不願,祁予也不好勉強。祁予畢竟還會著這裡住些日子,等氤書回來為她徹底驅除毒素。所以她不便留得太晚。
兄妹二人又說了好一陣子話,天已微微有些暮色了顓華歌就起身回宸隕殿。
這個習慣她從未打破過,幾年來,哪怕再有事情耽擱她都會在黃昏時回去。即便他不說,她依舊知道高高的宸隕峰上一直有個人在等她,她的師傅。
直到回到宸隕殿,顓華歌才發現自己之前一直記錄生活瑣事的傳音螺忘記給祁予了。既然已經見面,這東西興許是沒必要再給了吧。
她想了想便把它塞進了曾經祁予送給她的綉海棠的儲物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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