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深淵萬丈
顓華歌從沒有想過會有朝一日會面臨這樣真真切切的生死離別,或者說她從沒想到這一天離她如此的近。連夜趕到攝身谷卻只感受到這裡的一片蒼涼,所有仙門弟子面上無不戚戚。
一月期限未到,仙機古墓提前開啟后便塌陷為烏有。弟子們死的死傷的傷,在墓中受了傷的都先乘了樓船回門派傳訊。其餘一些傷勢較輕的皆侯在崖邊等待沒有出來的人。
其實所有人都知道若此時還未逃出來幾乎已沒有生還的可能,古墓爆裂時那要震碎天地的靈氣讓人回想起來都心有餘悸,只要動作慢上一步一條性命眨眼便被墓穴吞掉,即使是修鍊之人生命也顯得那樣脆弱,沒有什麼是永生。
但這個事實一直沒有人去戳破。
透過重新聚過來的薄薄雲霧他們都看清崖底已是一片廢墟,是不見底的深淵。
匆促地來到懸崖邊,顓華歌和靈寶的氣息都有些不穩。見到數名弟子身上斑斑的血跡與惶恐的神色后臉上頃刻失盡血色,「哥!」慌張地在人群中尋覓著祁予的身影卻毫無結果,她心中的恐懼越來越盛。
「顓師姐?」藺遠早早地看到了她,出聲叫道。
見她張惶無措猶如魔怔的樣子藺遠微微皺了皺眉趕緊上將她拉住,輕輕一觸藺遠才發現顓華歌的身上冰冷的一片。
顓華歌眼神渙散,看清楚眼前的人後忙抓緊了他:「藺遠!你也進去了的是不是?你知不知道葯宗的人在哪裡?葯宗,我要找祁予!他出來了嗎?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因為著急顓華歌的聲音高了許多,語無倫次地問著。
藺遠被她的手上的溫度凍得全身發顫,強忍住寒意他向不遠處指了過去:「師姐你別著急,葯宗弟子都在那邊,此次他們傷亡是最小的。方才才派了兩名回宗門,據說他們只有個師兄沒出來所以都沒走。你去看看,你哥哥肯定不會……」
顓華歌看向那處卻聽見一旁著青衫的葯宗弟子正竊竊議論:「祁予師兄不知道怎麼樣了,他修為是咱們當中最高的怎麼會沒來得及跑出來呢?」
另一個啐了他一口:「你怎麼知道他是沒出來的?說不定……」
「……」
顓華歌的手緩緩無力放下,心徹底沉了下去。似是接受不了她臉上剎時一片慘白,口中搖著頭不斷喃喃:「他怎麼會,怎麼可能。」她這段時間心神不寧害怕的事原來是真的。
其實祁予在沒有在這裡她早就清楚,只是一直不敢去相信。墓穴閉合后裡面的時間會扭轉,空間會被擠壓,只要沒按時出來幾乎是再無生還的可能。而現在那裡已經是廢墟……連靈寶聽了藺遠的話都閉聲沉默了下去。
突然顓華歌跌跌撞撞瘋魔般就要向崖底衝去,靈寶和藺遠立即察覺她的不對勁,手上下意識一拉卻被她身上陡生的尖戾之氣震開,藺遠毫無防備地被重重掀倒在地,那靈氣十分暴虐,震懾得他唯有俯首,剛伸過去的手臂麻木得如失去了知覺。
靈寶同她有血脈的契約,此刻竟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向崖邊走去。
一直在旁邊靜立不動的秦曼曼見狀忙飛身過去,面露寒意迅速朝身後的弟子喚道:「還愣著幹什麼!快攔住師姐!」話音一落便要伸手拉住她。
但還未碰到顓華歌,秦曼曼就覺得手中痛如密密麻麻的針扎,一道紫紅色的靈力自動將她隔絕於她身外。饒是她使出渾身解數竟也靠近不了顓華歌半分,秦曼曼暗中心驚。
仙機古墓已經消失,懸崖之旁即是萬丈深淵,碎石落下都聽不見一點聲響。深淵之底誰也不知道那裡是否睡著什麼東西。
若是不攔住這裡摔下去定是要遭送命,畢竟是同門她怎麼能讓她去送死秦曼曼咬緊牙關,強忍著疼執意著向她靠去,沒多久她手上便已布上細細的血珠,血順著她白皙的皓腕染濕了那幽綠的衣衫。
秦曼曼痛極心中有些恨怒道:「顓華歌這裡修為比你高的多的是,你這點本事逞什麼能?各門派已經回去稟報了情況,門中很快便會有長老前來,你急這一時又有何用?!」
腳下微微一頓,顓華歌終於回過頭看向她。雖出自武族世家見慣了征/戰殺/伐,但看見顓華歌回眸時血紅的瞳孔秦曼曼仍忍不住噤聲,那雙眼眸中寫滿了嗜血陰森,只這一眼之間她覺得自己的喉嚨就像被一雙手狠狠扼住,再無法說出半個字。
那是她從沒見過的樣子,秦曼曼不由自主地鬆開手朝後退去,掌中已經浸出了細細的潮意。
無人再敢靠近,懸崖邊鴉雀無聲。這時出人意料地,商汝竟朝著顓華歌的背影道:「你不若聽聽你師妹的等長老們來了再去找也不遲。」
周圍的弟子見商汝站出來說話都覺得驚奇。且不說這只是濮華與葯宗的事與他們並不相干,好些仙門的弟子都知道神水閣的商汝是個冰雪美人,高貴得不食人間煙火,冷若冰霜,今日怎管起這樣的閑事,於是紛紛好奇地看向這邊。
商汝的確是不願多管閑事的,只是祁予之事她也脫不了干係,如今他妹妹來尋人使得商汝內心起了歉疚。仙機古墓炸/毀祁予和李杏言都未出來,商汝心中對事情多少都明白了幾分。祁予的天才絕艷她早前有過耳聞的,就這樣毀在古墓之中……可惜的是乾元丹籍她依然沒本事沒拿到手。
顓華歌聞言看也沒看她一眼,輕輕吐出幾個字,「我的事不用你管。」而後還不容人反應她便義無返顧地縱身跳向懸崖。
紅衣烈烈如火只是她眉目間儘是決絕,顓華歌緩緩閉上眼其實她明知祁予不可能在崖底,仙機古墓是另一個獨立於六界的遺址,是上古仙人自己創造的另一個長眠寂滅之地,若是毀了就再也沒有的了。
「小歌!」「師姐!」顓華歌聽著隱隱傳來的喊叫竟覺得萬念俱空,心就像死灰一般。她甚至錯覺他們叫的不是自己,一切與自己毫無關係再也驚不起半點漪瀾。
耳畔是呼嘯的風聲,穿過流雲。祁予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一個親人,從小護她愛她,她以為只要好好修鍊就能長長久久地相伴,她以為只要足夠的強大就能夠不懼天地,但一切只是她以為,生命的隕落只在彈指之間。
緩緩閉上眼,顓華歌心中默念,哪怕只留一具屍骸她也要尋到。
人這一生不是在被人欺騙就是在被自己騙,被別人騙終有盡頭,可怕的是自欺,蒙蔽上自己的心永遠不知道醒來之期。
忽然,墜落的身子忽然一輕腰間一隻手牢牢將她圈住。顓華歌不可置信地睜開眼,看著盡在咫尺的人嘴唇囁嚅半晌。
「師傅。」聲音在微微顫抖。
她看不懂甫修涯面上的神情,側臉的輪廓猶如斧鑿刀刻,每一筆她都印上心間。她也不懂甫修涯的想法,既然要害她任她受骨寒毒折磨那為什麼又要救她。
甫修涯一言不發讓人看不出喜怒。身下是無盡的黑色,顓華歌靜靜地看著,就算共赴死亡也不過如此。有甫修涯帶著落下的勢頭輕緩了許多,深淵無盡,足足過去兩炷香時間才依稀見了底。
穿過結界的那一瞬間她五識突然間就被封鎖住,就算感知不了外部但也察覺到結界被甫修涯強行撕破時所爆發的強烈靈力,如果他今天沒過來這裡也將成為自己的葬身之處吧?顓華歌嘴角浮上苦笑,人若在世上沒有了牽挂,死活便看得輕了。
待雙腳切切實實地落地,身周的風聲靜止顓華歌再睜開眼時眼前已經換了一番景象。
頭頂依舊是茫茫的流雲,生幻象攝心智。雲層彷彿離她極近,近得觸手可碰一般。邊上有幾間破舊的屋舍和一座四角亭,屋前種滿靈草奇花。遠遠看上去只如久未有人居住的普通人家。
方才破掉結界似乎廢去許多靈力,甫修涯面上有些蒼白。
環顧四周,顓華歌刻意忽略了他的臉色,最終微微垂著詭異血紅的眼眸問他:「師傅,你說,我哥哥是不是死了?」聲音中沒有一絲悲喜。
見甫修涯沒有答她,顓華歌也不甚在意自顧自地說道:「曾經我想活,知道自己的身份后還一直活得小心翼翼,就怕有人會對祁予不利。因為從小到大我做錯了的事都要他替我擔……誰叫他是我哥哥呢?」
「他說好了回了葯宗就會回來陪我。我以為修鍊只要能自保就夠了,是我自私,什麼事情從沒替他想過,結果他就那麼傻不替自己著想。」
她緩緩伸出纖長的手,極溫柔地撫過頭頂咫尺的雲霧,面上是凄涼:「師傅,我想去陪他。」休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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