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抵達試鏡場的時候正好是北京時間九點四十五分,試鏡還有十五分鐘開始。
此時此刻會場的人已經可以說是爆滿了。大製作就是大製作,就連個試鏡式都要比那些普通電視劇強了百套。
秦域之前已經在車上看過了劇本的梗概,也終於弄明白了自己要試鏡的人物究竟是誰。
電視劇的名字叫《大仵作》,主角杜三月是朝廷中的正二品大員,因遭人陷害而被皇上貶去了偏遠的清州做了庶民。
本劇講述的就是他到了清州后,因精通醫術而幫助當地的縣官驗屍取證,成為了當地的仵作。從此開始幫助縣令偵辦當地各種離奇的懸案,杜三月的名聲也因此越來越大。故事以十年後皇帝再一次召杜三月進京,最後卻病死在了進京路上作為結局,發人深省引人入勝。
而今天秦域試鏡的人物就是杜三月。
但不得不說這杜三月實在是一個十分難以拿捏的人物,性格怪異難以捉摸。想要將這個人物揣摩透徹的確是需要費一番功夫的。而且整部劇要由杜三月加冠之年一直進展到花甲之年,年齡感覺的拿捏也是一大難題。
所以秦域就想不通了,隋景文怎麼可能會捨得把這麼一個重要的角色給顧賞這個三腳貓?
就算是隋老頭兒老眼昏花的同意了,那製片人也不是吃素的,敖凡的眼光最毒看人更是看的准。
一時間,秦域好像有點理解喬申說的「敖凡是製片人這件事可能是你拿不到這個角色唯一的理由。」這句話的含義了
無形中的壓力越來越大,雖然之前秦域也參加了不少試鏡式,但是這一次,他的心跳的比以往都要快。
「你別告訴我你還緊張了。」喬申看了一眼顧賞,發現他好像有點不對勁於是趕緊遞來了一瓶水。「今天也太不像你了,要不是這張臉還長這樣我真懷疑你是不是換了個人。」
「我一會兒跟你說。」秦域猶豫了一下,然後丟下了這麼一句后就趕緊下了車,喬申也緊隨其後。
一路小跑著走進了試鏡大廳,隊伍早已經從二樓樓梯口經排到了一樓當中。
幾個才剛剛出道的小明星見到這陣勢當時就不行了,拉著經紀人就要往外跑卻都被經紀人乖乖地揪了回來,一種猶如高考考場般緊張的氣息在這個密閉的空間中悄悄蔓延著。
男主角杜三月的試鏡是最先開始的,秦域站在隊伍中覺得自己渺小的簡直不堪一提。但是這時候喬申卻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直到隊伍往前行進了幾米之後他才又跑了回來。
「你幹什麼去了?」秦域看著氣喘吁吁的喬申,忍不住問道。
「我剛才去問了一下,」喬申趴在秦域耳邊低聲說,「敖凡好像沒來,所以這次的試鏡對你還是有利的。」
「哦……」秦域點點頭,心裡卻多少有點失落。敖凡沒來……好不容易有一次能夠看到偶像的機會,他還沒來……可是又聽到喬申說對自己的試鏡有利,秦域的心情也算是平衡了不少。
閑不住的喬申踮起腳看了看隊伍的長度,馬上就快要到顧賞了。
這部電視劇試鏡的人雖然多,但大多都是來試縣令和皇上的。男主角杜三月試鏡的人卻很少。因為在這裡的所有人都知道,如果沒有一定的後台和背景,男主角基本上想都不要想了。
秦域自己當然也明白這一點。所以他此時此刻緊張的不行,周圍人多多少少都是在電視上見過幾面的人,誰也都不是吃素的。唯有自己,八百年沒演過什麼像樣的劇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可是除了緊張之外,秦域卻又好像感覺到了另外一種不曾有過的感覺。
那是一種來自周圍人看向自己的或是嘲諷,或是鄙夷的目光。這種感覺幾乎讓秦域喘不過氣來。緊接著下一秒,他便清楚地聽到了來自人群中的一陣不堪入耳的議論聲。
「哎,那個是顧賞吧。」
「這個公交車又來禍害這部電視劇了?就他那爛演技……看來這次隋導演也在劫難逃了。」
「好歹也是羽皇電視台的開年大戲,不可能就讓他這麼給糟蹋了吧。顧賞這名字,說出來就不好聽。」
「沒事,就算隋導演不行,不是還有敖凡么?敖天王才不會吃他那套。」
「嘖嘖,難說咯。敖凡好像連試鏡式都沒來。」
「真慘。這劇又沒法看了。」
雖然秦域已經努力在告訴自己他們議論的人不是自己而是顧賞,但是他還是忍不住攥緊了拳頭。這種感覺,簡直比之前柳揚帶自己去試鏡的感覺還糟糕。
喬申當然也聽到了這些議論聲,但是早就已經習慣的他完全沒有在意。笑著抬起頭看了一眼顧賞以為自己還可以跟往常一樣撞上他那一副無所謂的目光,但是出乎意料的,這一次卻並沒有……
此時此刻顧賞的目光就像是一隻即將爆發的獅子一樣,憤怒、不甘、忍耐……各種各樣的情緒相互交織著形成了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像是要把那群人燒成灰燼……喬申趕緊伸手揪了揪顧賞的袖口:「喂,你行了啊,當個耳旁風吹吹就得了。之前比這難聽的話聽多了,還沒習慣?」
喬申的話還沒說完,只聽試鏡會場內的廣播忽然響了起來:下一個試鏡演員:顧賞。飾演角色:杜三月。顧賞,二十三歲,出道四年,曾參演過電影《奪夜》在劇中飾演反派羽青,參演過電影《十里城郭》在劇中飾演掌柜劉斯,參演過電影《深海一度》在劇中飾演南二吳繁,參演過電視劇《別說話》在劇中飾演男一邱初。
廣播完畢,秦域已經被喬申推到了監考官面前。
監考官看了一眼他,露出了一個滿含嘲弄的笑意后示意他在盒子里抽個簽選定場景。
秦域心裡氣得不行,但是為了試鏡能夠順利進行他也只好忍辱負重。
抽出字條後秦域將紙遞給監考員。
「齊公公去杜府宣讀聖旨命杜三月貶去清州,杜三月醉酒領旨。三分鐘準備。」
糟了……秦域暗叫一聲,醉酒的戲他完全不拿手,神態和動作都極其不協調。一旁的監考官看了一眼顧賞,故意說了一句「去啊。」
秦域忍不住瞪了一眼監考,然後走到了舞台邊上。
台下,秦域看見了導演隋景文一臉嚴肅的坐在那,看樣子他是真的不太看好自己。不過好像沒見到敖凡的身影。秦域心裡失落之餘趕緊想自己一會兒該怎麼演。
三分鐘時間過得飛快,隨著主試鏡員的一聲令下秦域懷著一顆異常忐忑的心情走上了舞台。
助演早就已經站定,手裡拿著一張布作為聖旨。而秦域則是叫人搬了一把椅子一張桌子到台上作為道具。
演出才開始,秦域就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眯起眼睛假裝拿著酒壺往自己嘴裡倒酒,喝完后又軟在桌子上。整個人搖搖晃晃的,那樣子簡直可以用爛醉如泥形容。
秦域搬這把椅子和桌子是有目的的,他知道自己在醉酒戲中腳上的動作極其不協調所以藉此作為掩護也不至於被人看出來。
「聖旨到,杜三月接旨!」助演走上來,掐著嗓子喊了一句。
秦域聽到這句話卻並沒有什麼反應,依舊假裝喝酒,時不時地還笑出聲來。
「杜三月,還不快接旨!」助演喊了一句。
秦月聽到齊公公的怒喝,這才搖晃著站起身來神色迷離:「罪臣杜三月待罪皇帝駕前。吾皇萬歲萬歲萬萬……」秦域一邊說著一邊就要跪下,但是卻因為醉酒身體不穩,話還沒說完就險些摔倒在地,嚇得齊公公趕緊去扶。
「大膽杜三月!明知今上有旨為何還要飲酒,醉成這樣成何體統,你可知罪?」
秦域聽到這話,放聲大笑,一把推開了齊公公要扶自己的手。
這個動作做得漂亮。
劇中的杜三月本就是一個個性非常強的人,不願與官場上的事情糾纏更不想與世俗同流合污。推開齊公公這一個動作就足可表明他推開了官場,推開了世俗,將他的洒脫不羈表現得生動得體。所有人看到這裡,本來都想匆匆了事的心情瞬間煙消雲散,就連導演也忍不住讚歎地點了一下頭……
「齊公公莫怪。」推開齊公公后,秦域自己搖晃著跪好,「齊公公,臣不思上進被今上貶謫本就是這朝中的罪人,而今罪(醉)人前來接旨,何罪之有啊?」秦域說完,還故意掙扎著站起來把手往前一送,「公公來嘗一口?」
秦域這句話是劇本上絕對沒有的,完全是他自己想起一句是一句想到什麼演什麼,卻將所有人都逗笑了。可雖說是一個玩笑,卻又同時將杜三月弔兒郎當的性格彰顯出來,面對自己即將被貶謫出京的命運,他卻依然逍遙不羈地玩兒起了文字遊戲。在場所有人的眼睛又不由得瞪大了一圈。
「杜三月,事到如今你還敢油嘴滑舌!還不趕緊接旨!」助演趕緊將話接上。
秦域又仰頭喝了一口酒,悻悻地跪回原處。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罪臣杜三月因玩忽職守懈怠職責無視朝中官員,利用職務之便貪污宮中財務,即日起被貶為庶民發布至清州,貶謫期間不可歸京。欽此。」
「罪臣杜三月接旨。」
念完這些,助演轉身離開了。只剩秦域一個人在台上,只見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坐回了凳子,本來因酒醉而變得迷離的眼神中竟然露出了一絲不曾有過的哀傷,他仰起頭像是在看被院牆包圍的四四方方的天空。
又倒了一口酒,飲下去之後秦域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這口氣幾乎是嘆到了觀眾們的心坎里,因為知道之前劇情的人們都知道,杜三月被貶完全是遭人陷害,杜三月有苦說不出依舊是裝出一副花天酒地沒事人的樣子,這才被皇帝誤會被貶出京,但這其中的委屈也只有杜三月自己一個人受著。
只見他坐在椅子上,伸出手像是在逗鳥籠中的鳥,動了幾下手指之後秦域垂下眼睛語氣蒼涼而凝重:「唉……在這京城中待久,連鳥兒都倦了。也該飛出去瞧瞧了。」說完,最後做了一個開籠子的動作。
鳥兒飛出……
演出結束。
就在結束的那一剎那,所有人的下巴幾乎都是垂下來的。瞪圓了眼珠子看著秦域,甚至直到秦域鞠完躬還沒有人反應過來應該鼓掌了,就連一向淡定的導演也都有些詫異。
這個人是誰?
剛才站在台上演出的人是誰?
鬧鬼了?
秦域當然不知道這是什麼情況,扭頭看了一眼喬申正好對上了喬申一臉「□□媽你是誰」的表情,秦域心裡更虛了,難道是自己演得不夠好?
正要迷茫地四處張望時,忽然掌聲雷動。
這雷鳴般的掌聲太過突然,秦域被嚇了一跳,而台下的喬申幾乎是歡呼著跑上台來一把抱住秦域然後直接將他抱下了台。秦域被嚇壞了。所以自己被肯定了?自己終於得到肯定了?
不會吧!
我……
懷著一顆不太確定的心情,秦域再一次鼓起勇氣抬起頭來想要看看觀眾席上,隋導演的反應。但是這一次,他卻並沒有看到隋景文。
取而代之的卻是隋景文身邊……敖凡那平靜卻又無比冰冷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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