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顧賞仰著頭面無表情看著面前這個已經許久未見的面孔，依舊的容光煥發，依舊的光彩奪目，總是帶著著一股子我走到哪裡焦點就在哪裡的自信。而且看來羅言的巡演舉辦的很成功，一圈下來整個人又精神了不少。

但往往越是這樣卻越讓顧賞恨得牙根痒痒，他不知道自己此時此刻的冷靜究竟由何而來，他甚至已經開始後悔自己沒在看見他的一瞬間直接站起來潑他一臉酒，但至於為什麼不潑硫酸只是因為他現在身上沒有。

羅言自然是察覺不到顧賞對自己的別有用心的，一邊喝著酒還一邊還和顧賞興緻勃勃地高談論闊，沒有一絲一毫的收斂。講到熱烈之處顧賞偶爾還會聽他提到柳揚，但是「秦域」二字他卻像是故意似的絕口不提。

「其實在這個圈子裡我多多少少也混了五年多，雖然沒混出什麼大名堂來，但是我的為人處世應該還算是得當，從來也沒人挑我什麼。」羅言看著顧賞，表情真誠無比。

也不知他究竟用這一副偽善的模樣騙過了多少人，顧賞眯起眼睛看著他，神色忽然變得有些詭異。

「不知道羅先生您的為人處世之道是什麼？」顧賞用一根手指輕輕地撫摸著酒杯的杯沿，眼睛微微一抬：「是凡事都不給自己和別人留活路么？」

羅言一聽顧賞這麼說，本來笑著的表情瞬間變了幾分：「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顧賞站起身來走到羅言的旁邊，緩緩地俯下身在他的耳邊壓低了聲音：「羅言，我勸你凡事別做的太絕。」說到這裡，顧賞狡黠地一笑，「會遭報應的。」

大概是這句話來的太過突然也太過直白，讓羅言一時間竟有些反應不過來，只能直著眼睛看著顧賞。

顧賞依舊保持著禮貌的微笑，直起身，把酒錢整整齊齊地拍在桌子上之後轉身瀟洒地離開了。只剩下一臉迷茫甚至是詫異的羅言和一個爛醉如泥的何半依。

從酒吧出來后，顧賞覺得根本一點也不解氣，不過如果剛剛真的在酒吧跟羅言計較起來引得周圍一陣觀望，那麼一定又會給自己招惹來不少是非。想要報復羅言，這一定得是一個長久之計。

默默地攥緊了拳頭，顧賞也只好先把這涌到嗓子眼的憤怒壓下去。

其實他也沒有想到剛剛在酒吧，自己居然會如此直白地跟羅言說出那些話。他也搞不清到底是自己真的想要這麼說，還是說顧賞之前的人格又發作了，但總之也算是給羅言這個良心餵了狗的人小小的提了個醒。

因為喝了酒的關係，顧賞剛想要給喬申打電話叫他過來接自己可是一掏手機卻發現有三個未接電話。

兩通是喬申的，另一通聯繫人的備註是：座山雕。

座山雕……土匪？

這啥玩意……顧賞嘴角抽搐，難不成這顧賞還真是黑白通吃啊……

先不糾結這個傳說中的「座山雕」是誰，顧賞把電話給喬申回了過去，電話接通知后就聽喬申故意似的吆喝：「呦喂，我的大明星終於肯接我電話了？我還以為一個廣告就給您忽悠得已經忘記我們基層勞動人民的死活了呢。」

「那倒不至於，」顧賞語氣嚴肅，「好歹等我接下兩部電影再說。」

「我怎麼就養了你這麼白眼狼……」

「行了不貧了。」本來剛才還在生氣的顧賞被喬申這麼一說忍不住笑了出來，「怎麼了？」

「廣告拍的還順利么？」

「挺順利。」

「那就行。」喬申鬆了口氣，「我剛剛聽小道消息說，《大仵作》的演員表已經出來了。」

「真的？那我呢？我入選了么？」

「你到底入沒入選我還沒弄清楚，正要幫你問呢你電話就過來了。」

「那我先掛了，你快點問！」顧賞的語氣頗有幾分迫不及待的意思。

「行。」

「哎哎，等一下！」馬上要掛電話的一瞬間，顧賞卻又忽叫住了喬申，「我有個事問你。」

「你說。」

「顧賞的手機里有一個備註叫『座山雕』的，你知道是誰么？」

喬申想了想，十分平靜地回答道：「敖凡啊。」

噗！！！！！！！顧賞一口老血。

喬申不明白顧賞這句問話到底什麼意思，趕緊在電話那邊問：「怎麼了？」

「沒事，就問問。」顧賞趕緊搪塞，「我看到座山雕還以為他惹著什麼土匪殺人犯……」

「歇了吧。」喬申苦笑。

其實顧賞心裡真心覺得還不如是什麼土匪殺人犯呢……

兩個人又瞎嘮了兩句之後就把電話掛了。但是顧賞看著手機心裡卻犯了愁。

敖凡給自己打電話？先別說這件事可能發生的概率已經是無限接近於零，就算是他真的打電話過來像他那樣日理萬機的人找自己能有什麼事？

正握著手機糾結著要不要把電話回過去，顧賞的手機又亮了。果不其然，來電顯示三個大字：座山雕。

拜託你是座山雕可我又不是楊子榮你給我打個什麼電話！再者說哪有像我這麼窩囊的楊子榮么，被打了一嘴巴都不知道還手的！

顫顫巍巍地摁下了屏幕上綠色的摁鍵，顧賞已經都可以想象電話接通時敖凡那冷若冰霜的語氣。

「你在哪。」果不其然，沒有任何溫度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來。

但只是這簡簡單單三個字，卻已經生生被此時此刻顧賞那頗有建樹的發散性思維無限擴大成了上萬字的小說。

他知道我在哪幹什麼？要找我幹什麼？殺了我？打一架？約炮？【呸】

「我……在m大廈前面的酒吧門口。」

「等著我。」

敖凡的話聽得顧賞都覺得有點冰牙。完全不知道敖凡叫自己等他幹什麼就把電話都掛了。沒辦法，既然敖凡開口顧賞也只能乖乖照做，他根本沒有忤逆敖凡的勇氣，甚至可以說是資格。

在原地傻站了兩三分鐘，只見何半依和羅言兩個人跌跌撞撞地從酒吧走了出來，一眼就瞧見了自己。

「哎？顧哥你在這幹什麼呢？」羅言走到顧賞身邊，似乎並沒有因為剛才顧賞的話而變得小心翼翼。

「等人。」顧賞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剛才敖凡的真傳，語氣直線下降了好幾十度。

「等人？哈哈哈，又在等哪個大導演呢？」

這句話對於顧賞來說已經是再明顯不過的激怒，他瞪了一眼羅言好不容易鬆開的拳頭終於還是又攥緊了，一旁何半依完全不省人事遙遙晃晃地垂著個腦袋。

「顧哥別的我不敢說，但是床上功夫我實在是沒得挑，敬業啊。」羅言歪著個腦袋，把話說得越來越重，「聽說前一陣子又接了一個電視劇，挺傷身體的吧，勞動模範？」

是可忍孰不可忍。在一旁一直忍讓的顧賞終於忍不住了，他看著羅言那張臉只覺得噁心又憤怒，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的衝動使顧賞下意識地猛揮起了拳頭向羅言的鼻樑骨砸去，他一時間也根本想不了這一拳下去的後果，他只是想讓羅言張長記性。

眼瞅著拳頭馬上要砸到羅言的臉上，顧賞忽然覺得手腕一緊，揮拳的動作居然驀地停在了半空中。

羅言已經緊閉雙眼，卻感覺面前徐徐生風的感覺忽然停住了。緩緩睜開眼睛，看見一個高挑的身影忽然出現在了眼前。

顧賞也蒙了，猛地抬起頭只見敖凡一隻手正狠狠地攥緊自己的手腕，臉上的墨鏡擋住了他的眼睛也讓顧賞猜不到他此時的表情。

羅言也傻了。仰起頭對著敖凡的背影眨眨眼，等徹底反應過來的時候嚇得差點跪下去。

「敖……敖敖……敖……」

跟顧賞之前在公司遇到敖凡時候一樣，羅言也半天沒敖出個什麼所以然來。

敖凡回頭掃了一眼羅言，卻又很快的收回了目光然後放開了顧賞的手腕。

「走了。」

冰冷，淡漠，嘲弄……這些所有的情緒全部都夾雜在這短短兩個字之中，讓顧賞有些邁不開腳步。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這一次顧賞卻覺得敖凡雖然是在跟自己說話，可說話的態度卻並不是在針對自己，而是在針對面前的羅言。雖然他也不相信像敖凡這樣的天王級巨星會對一個如此頑劣低俗的三流男星計較什麼，更不願相信敖凡對羅言這個態度跟自己有什麼關係。

又在原地愣了一會兒，顧賞這才趕緊屁顛屁顛地跟著敖凡上了車。

羅言靜靜地站在原地看著兩個人離去的背影，下巴幾乎已經快要挨到地面。剛……剛才那個人……真的是敖凡……？雙腿瞬間的癱軟讓他險些跪坐在地上，而此時此刻他的思維也已經不是震驚所能形容的了……又愣了許久，羅言這才拖起他顫抖的雙腿離開了這裡……

直到顧賞坐上敖凡的車才感覺到什麼叫大氣都不敢出一下。在身邊開車的，是當今的影帝天王，是被全世界多少女孩子甚至是男孩子追捧的對象，是多少明星歌星想要靠近的目標，是站在娛樂圈最巔峰的人，更是前天狠狠抽了自己一嘴巴的人……

沒錯，顧賞對這件事依舊耿耿於懷。

敖凡的c8跑車在街道上平穩的行駛著，看的出來這是向著顧賞家的方向。

顧賞不想讓敖凡看出來自己是在緊張。

喬申說得對，他不能讓敖凡察覺自己已經不是之前的那個顧賞，所以他要極力去掩飾那種見到自己偶像時的緊張與激動，反而跟要表演出一副無所謂的態度，哪怕是心裡深深的狂戀著眼前這個人，表面上也依舊要表現出不在乎，甚至是有幾分浪蕩的感覺。

真正考驗演技的時候到了。

一路無話，直到車子停到顧賞家樓下的時候顧賞終於憋不住了：「你找我幹什麼？」

敖凡扭頭看了一眼顧賞。不知道是不是顧賞多心，他覺得敖凡剛剛在看自己的那一眼的時候，眼神中已經沒有了先前時候的冷漠，反倒是多了幾分無奈。

伸手拿出了一本厚厚的文件遞給了顧賞。

顧賞乖乖地接過來，有些費解地翻開文件的塑封。

然而幾秒鐘后，塑封后的幾行字卻讓顧賞一下子激動地叫出來。

「成了！」

當他清清楚楚地看到演員表中寫著：杜三月——顧賞飾的時候顧賞真的連親敖凡一口的心都有！

心中的一顆巨石也終於算是落定了。

顧賞熱淚盈眶地拿著厚厚的劇本，完全忘了要去偽裝真正的顧賞這一檔子事：「敖凡你沒生我氣！你真的讓我演了！」

敖凡看著眼前這個不是顧賞的顧賞，精緻的眉眼中憑添了幾分不易察覺的溫柔，緩緩啟齒卻只說出了三個字：「還疼么？」

被敖凡突然一問，本來興高采烈的顧賞下意識地僵在了原地，稍稍反映了一會兒也是想確定一下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敖凡。

見顧賞沒有迴音，敖凡微微抬眉：「嗯？」

「不疼了！我皮厚，不疼不疼！你打人太輕跟撓痒痒似的……哈……哈哈……」顧賞雖然心裡這麼說著，但心裡卻是想敖凡都這麼問了就算是疼死自己也認了！

其實從顧賞剛一上車敖凡就感覺到眼前這個人是想要極力掩飾自己的緊張，裝作像是真正的顧賞那樣隨便。可是現在看著眼前這個偽裝顧賞的人根本就是將本性暴露無遺將自己之前的演技直接打翻得連渣都不剩，心裡不由得覺得好笑。

「敖凡你是好人！我以為我冒犯了你，你得恨死我了！」顧賞還沉浸在在自己的那一塊小世界里無法自拔，完全沒有察覺到敖凡在想什麼。

敖凡手搭在方向盤上，看著顧賞手中的劇本覺得這個人一時半會兒是平靜不下來了，索性嘆了口氣：「好好演。」

敖凡這一句囑咐對於顧賞來說無異於是最好的動力，別說是拍戲，怕是連上刀山下火海的勇氣都有了！

猛地跟敖凡點了點頭，硬生生是把想要樓住敖凡脖子親他一口的念頭給壓了下去。畢竟這個時候如果再挨上一嘴巴真的不合適……不過還是感謝生命！

懷揣著一顆感恩而又激動的心情，顧賞這一陣子準備要一直死摟著這個劇本不鬆手，人在本在。直到後來被喬申說成是神經病，劇本摟爛了不吉利，這顧賞才算是稍稍正常了一點。

時間很快到了七月。

電視劇《大仵作》正式開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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