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溫泉（三）：

眾人很快就來到了江棠所說的漂流泉前，江棠第一個走下去試了水，對淺淺招手道：「淺淺你來試試，水位還不到我的胸口，就是衝擊力有點大了，你來試試能不能受得住。」

岳真旱鴨子淺淺點點頭，脫了浴袍，搭著江棠的手下了水，感受了一下：「衝擊力的確有點大了。」

這話的意思就是她害怕自己漂到一半穩不住溺水了，畢竟她不會水，水再淺也會有溺亡的風險。

大概是名字沒起對。淺淺天馬行空地想到，起什麼不好非要起個岳淺淺，說不定起個岳深深，她這輩子還會有水性極好的「浪里白條」的命。

陸燁放了浴袍回來正好聽到淺淺這句話，他下了水，把手遞給淺淺，搶在江棠之前說道：「害怕的話可以牽著我，我保證不會讓你被沖走。」

淺淺聞言，當即鬆開了江棠，轉而投向陸燁……哦不對，轉而抓住了陸燁的手，還特別開心地對江棠說道：「好了棠棠，你放心大膽地去玩兒吧，我有班長就夠了。」

江棠：……所以重色輕友的人到底是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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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泉漂流的人不算多，他們或俯或仰，均是一副遊刃有餘的模樣，只是偶爾漂過了幾個沒有束起長發的女人，這場面看著的確有夠驚悚。

淺淺在陸燁的指導下潛進水裡，放鬆了身體讓自己能夠浮在水面上，再慢慢協調四肢，企圖翻身仰面躺在水上。

……然而旱鴨子始終是旱鴨子，無論她怎麼努力都翻不過來，在嗆了幾口水之後，陸燁終於無奈了，應允她漂一段就拉她站起來換口氣。

這麼一來，陸燁和淺淺兩個人的進度就逐漸慢下了江棠他們許多，因為水道並非是筆直的，而是曲曲折折的圍著這一處園子繞行，時而從諸如假山、石橋、涼亭之類的建築下穿過，所以很快，他倆就不見了江棠等人的蹤影。

不過看著從水中浮起來的淺淺那一臉新奇激動的神色，陸燁又覺得別說只是慢一點了，只要淺淺願意，他陪她蝸牛爬都可以。

就在陸燁沉浸在這種自我滿足中的時候，玩兒得正high的淺淺忽然覺得胸前一松，某個被束縛了很久的部位頓時傳來了解脫的滿足感，她愣了足足三秒，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一下就慌了神兒，憋著的氣兒也岔了，本能地在水中掙紮起來。

察覺到淺淺的異樣，陸燁拽著淺淺的手立刻使了一把勁兒，但淺淺只是浮出了頭就再也不肯順著他的力道起身了。

當時他倆正好漂到一處石橋下，陸燁看不到淺淺布滿潮紅的臉，自然就猜不到她出了什麼事兒，還以為她是腿腳抽筋了站不起來，俯身就要去抱她起來。

可淺淺哪可能讓他近自己的身？感覺到他的靠近，淺淺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猛地掙脫了陸燁的手，反手把他往外一推。

猝不及防之下，陸燁被淺淺推得踉蹌著後退了兩步，他怔了一下，也明白過來事情並非自己所想，便沒有再往前靠，而是小心翼翼地問道：「淺淺？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淺淺蜷著身子縮在水下，雙手緊緊地抱住胸口，這樣的姿勢讓她的重心很不穩當，水的衝擊力又不小，她必須緊緊地貼著石壁才能穩住自己不被泉水沖走，好在大概是怕刮傷客人，這一處的石壁打磨得非常光滑，淺淺貼在上面頂多是覺得有點涼，不會磨得痛。

但是……但是發生了這種丟臉的事情，比疼痛還要讓她難受一萬倍好嗎！

淺淺，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不，我沒有不舒服，只是我的泳衣被水衝掉了，你去幫我找回來好嗎？

難道要她這樣回答嗎？

淺淺就想不通了，她的運氣是有多背才能泳衣的兩個帶子在同一時間被沖開啊！！！

早知有今日……她就少吃點零食了！！！連媽媽前兩天都說她好像長胖了一些，也難怪年初買的泳衣會不合身了！！！

可是……

為什麼是現在啊……

為什麼是在他面前啊……

淺淺委屈得眼淚都快流下來了。

為什麼會是在她喜歡的人面前？

為什麼會是在她決定了表白的現在？

被喜歡的人看到了這麼狼狽的樣子，她只想一路淚奔回家撲進媽媽懷裡大哭一場好嗎？怎麼可能還有臉表白！！

但她的心情再悲憤，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詭異的沉默在兩人間持續了片刻，淺淺終於自暴自棄地說道：「我、我的……我的泳衣被衝掉了……」

QAQ媽媽，好丟臉，我要回家……

陸燁：「……」

腦子裡不受控制地勾勒出了淺淺此時水下的畫面，陸燁乾咳了一聲，企圖驅散這個不合時宜的念頭，但他失敗了。

這一刻的無言也讓淺淺本就搖搖欲墜的心更加蕭瑟，她盯著眼前晃蕩的水波，真恨不得把頭埋進去淹死自己算了。

陸燁很快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誤，忙補救道：「別緊張淺淺，這只是一次意外，一次意外而已，你……不要想不開。」

他停了一下，意料之中地沒有聽到淺淺的回答，想了想又安慰道：「你放心，這裡沒別的人，又這麼黑……我什麼都沒看到！」

「所以……我現在去找工作人員幫你要一件乾淨的浴袍，然後送你回房間了好不好？」陸燁斟字酌句地說道，生怕那句話不合適又刺激到了她。

淺淺還是沒有說話。

陸燁無奈地說道：「你不說話的話……我就當你默認了？」

淺淺繼續扮啞巴。

「好吧，我儘快回來，」陸燁叮囑道，「你盡量靠邊，扶住石壁，當心別被水流沖走或者被別人撞到了。我很快就回來，知道了嗎？」

淺淺扒拉住石壁，默默地點點頭，也不管陸燁看不看得到了。

見淺淺沒有反對，陸燁就知道她是同意了，他頗是不放心地把淺淺看了又看，終是走出石橋的隱蔽，雙手扶住石壁的邊緣一撐，整個人就上了岸。

聽得那「嘩啦」一道水聲，淺淺側身把頭靠在了石壁上，眼淚「啪嗒啪嗒」的落進水裡。

什麼叫樂極生悲，她今天是真的切身體會到了。

沒過多久，陸燁就帶著兩件浴袍回來了，他把其中一件放在岸邊，帶著另一件下了水，遞給淺淺，說道：「先穿上吧，弄濕了沒關係，我還帶了一件。」

淺淺接過浴袍，把自己從上到下裹得嚴嚴實實后，才扶著陸燁的手，艱難地涉水走到岸邊，在他的幫助下上了岸。

一把她拉上岸，陸燁就很自覺地背過了身去，說道：「你把這件乾淨的浴袍虛虛地裹在外面，再以最快的速度脫掉裡面那件濕掉的浴袍，雖然還是會沾濕一些，但也好過穿著一件濕透的回房。」

淺淺一聽，覺得是這個道理，便拾起地上的浴袍披在肩上，拉攏衣襟，確定了沒有地方走光，她手腳麻利地脫掉了裡面那件浴袍。陸燁拿過來的兩間浴袍都是男式的，又肥又大，而裡面那件因為吃透了水，正緊緊地貼在淺淺身上，所以外面這件浴袍上身，就只有肩背和胸前的地方沾濕了一點，的確要比穿著濕透了的那件好太多了。

浴衣太過肥大當然也有壞處——胸口敞得太開了，她不得不用一隻手抓住衣襟，才不會有走光的風險。

聽淺淺小聲地說了一句「穿好了」，陸燁轉過身來，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覺得沒什麼問題，便拉著她走出了溫泉園。

兩人一起走到女更衣室外面，陸燁揚了揚下巴，說道：「進去換衣服吧，換了衣服就不用這麼提心弔膽的了。我們在出口的地方集合。」

一路如同行走在刀尖上一樣戰戰兢兢的淺淺總算鬆了口氣，提著長得礙手礙腳浴袍走進了更衣室。

換回了自己的衣服，淺淺拎著團在一起不足巴掌大小的泳衣褲褲，尷尬之餘，又有了新的擔憂——她人是走了，可她的泳衣還在漂流泉里啊……

且不說有可能被某些心思猥瑣的撿回去做一些奇怪的事，萬一讓江棠他們中的某一個人發現了……他們肯定會懷疑她和班長之間發生了什麼的啊！！！

真是……

心好累，感覺無法勇敢地活在這個世界上了呢……

淺淺就這麼垂頭喪氣地走出了更衣室。

早已等在外面的陸燁見淺淺還是這副愁雲慘淡的模樣，不由得奇怪了，問道：「又怎麼了？」

淺淺嘆了口氣，破罐子破摔地說道：「我的泳衣還在漂流泉里……」

反正對她而言更丟臉的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再說這種話就不會覺得難以啟齒了。

「原來你是在擔心這個，」陸燁瞭然了，安慰道，「不用擔心，我剛掛斷溫泉園的工作人員打來的電話，說你的泳衣已經打撈起來了，待會兒會有人給你送過來——我在問他們要浴袍的時候說明了情況，放心，他們答應了請女工作人員負責打撈的。」

不是男女的問題啊……

淺淺強忍著再嘆一口氣的衝動。

她實在不能想象負責打撈的工作人員的表情啊，她們肯定不會相信彈性十足的泳衣會自行脫落，雖然它的確是自行脫落的……

但陸燁已經做得足夠好了。

所以淺淺沒有再把自己的腦補表現在臉上，而是對他勉強地笑了一下，說道：「是嗎，那真是太好了，謝謝你啊，班長。」

**

自那以後，兩個人就沒有再說過話，直到兩人停在淺淺的房門前，淺淺埋頭在包里找房卡，陸燁則在一旁叮囑她：「別一回到房間就跑到床上呆著，先洗個熱水澡，把頭髮吹乾了，再去床上。」

「好。」

淺淺一邊回答，一邊把房卡湊到識別器上掃了一下。

「叮」一聲，房門打開了。

見淺淺把房門推開了一條縫，陸燁覺得自己是時候功成身退了：「那我也先回房了，有什麼事情覺得給我打電話。」

淺淺卻沒有急著進去，而是回頭叫住了他：「班長……」

陸燁停下腳步：「嗯？」

「……」

沉默了一會兒，淺淺搖搖頭，道：「不，沒什麼。晚安。」

「好，」陸燁對她笑了一下，「你也別太放在心上，只是一個意外。晚安。」

合上房門，淺淺靠在門上，長長地舒出了積壓在胸口的語氣。

她的身體慢慢地下滑，最後坐在柔軟的地毯上，抱住自己的雙腿，把頭埋進了雙膝之間。

計劃好的浪漫表白泡湯了，意料中的美好一日化灰了，她的人生中，再沒有比今天更糟糕的時候了。

帶著這種鬱卒的心情，淺淺洗了澡，吹乾了頭髮，捂在被子里，不知不覺地睡著了。直到江棠她們回來把她吵醒。

聽著她們七嘴八舌地問她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了，是不是陸燁欺負她了，淺淺困得要死，但也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隨口瞎謅了一句「沒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只是玩兒得太瘋了，瞌睡就找上來了」，就倒下去繼續睡了。

發生了這樣的事，任誰都不會有心情繼續玩樂，第二天一起床，淺淺就是一副鬱鬱寡歡的模樣。江棠他們本來還打算再在M市逗留一兩天的，不過看她這麼沒有精神，又什麼都不肯說，生怕她是哪裡不舒服了又不想影響他們的興緻，便都放棄了再玩兒兩天的想法，陪她回到了A市。

淺淺回到家，先是縮在被子里大哭了一場，然後把自己辛辛苦苦謀劃了很久的表白計劃團吧團吧扔進了垃圾桶，主動幫媽媽收拾了每個房間的垃圾，提到垃圾站扔了。

臉都丟光了，向男神表白這種事情，她也不敢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