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危機（二）：

袁老師不動聲色地把這一切收入眼中，待說完了「官方說辭」以後，他話鋒一轉，說道：「我知道，梁老師年紀輕，且沒有擔任班主任的經驗，第一次帶班，難免會有失誤，以至於你們養成了疲懶的習慣。但你們放心，袁老師也不是什麼不講道理的人，只要你們遵守我的規矩，我也不會予你們為難，我的規矩很簡單，該學習的時候學習，該玩的時候玩，不要有任何明顯的違反校規校紀、班規班紀的行為。你們都坐到了，我自然不會傻到去找你們的麻煩。」

他一邊說著一邊回頭看了一下寫在黑板左側的課表一眼，忖度了片刻，看似漫不經心地說道：「陸燁同學，岳淺淺同學，第三節自習課的時候來一下我的辦公室。」

他剛一說完，下課鈴就打響了，他沒再多看面露訝異之色的淺淺等人，徑自背著手悠悠地走出了教室。

**

一分鐘過後，寂靜的教室恢復了往日的喧鬧，同學們大都對淺淺投以了同情或者幸災樂禍的目光。

淺淺還沒回過神來，茫然地問江棠：「他為什麼要叫我去辦公室啊，我又不認識他！」

「你傻不傻啊！」江棠恨鐵不成鋼地在淺淺的額頭上敲了一記，壓低聲音說道，「你沒聽見他是叫你和陸燁一起去他辦公室嗎？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因為你倆談戀愛的事情啊！否則他一剛來的班主任憑什麼認識你啊！」

淺淺捂著被敲痛了的地方，淚眼汪汪地說道：「我和阿燁談戀愛關他什麼事啊……」

「你滿十八歲了嗎？」

「……沒有。」

「你在讀大學嗎？」

「……沒有。」

「這不就是了，你這是在早戀，早戀！他是你的新班主任！你說你和陸燁談戀愛關他什麼事！」

「天啦嚕，真的嗎？」淺淺聞言，也流露出幾分擔憂，「他怎麼會知道我和阿燁在談戀愛？他才剛來啊！」

「呵呵噠，就你和陸燁上個體育課都要手牽著手去操場的膩歪程度，大半個學校都知道你們倆在一起了好嗎！以前是因為惠子姐姐人好，對你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現在來的這個一看就是不通人情世故的老古板，嘖嘖嘖，報應，都是肆無忌憚地秀恩愛的報應！」江棠煞有介事地恐嚇著淺淺，隨後又忍不住埋怨道，「也是怪陸燁，自認為是學神就天不怕地不怕了，當初追你搞得人盡皆知，現在和你談戀愛弄得家喻戶曉，這下東窗事發了，我看他怎麼收場，還拖累了你。」

江棠正說得起興，忽然感覺到一陣寒意從背後襲來，激得她打了個冷戰，她一回頭——看到某尊黑面神正居高臨下，用一種睥睨眾生的蔑視的眼光看著她。

江棠的嘴角抽了抽，在心裡翻了個白眼，截住了話頭。

雖說對江棠的話很是不滿，陸燁還是不得不承認造成如今這個局面有大半責任在於他——沒辦法，自從和淺淺在一起以後他就恨不得拿個高音喇叭昭告全世界岳淺淺是他的女朋友了，所有牛鬼蛇神請自動退避三舍，否則兩個人的私事也不會以這麼快的速度在全校範圍內傳播開來。

陸燁在淺淺頭頂輕輕拍了拍，安撫道：「別擔心，有我。」

淺淺遲疑了片刻，點了點頭。

**

這種事情，不是說不擔心就真的不擔心的。淺淺又不傻，知道早戀屬於嚴重違反校規校紀的行為，更別說他們還早戀得這麼明目張胆。

在忐忑中度過了前兩節課，臨近上課的時候，陸燁來到淺淺身邊，對淺淺揚了揚下巴。

淺淺意會，起身跟他一起走出了教室。

一出教室門，陸燁就習慣性地去拉淺淺的手。

畢竟兩個人是因為早戀要去辦公室挨訓的，淺淺哪裡還敢跟他牽著手去，就躲開了他的動作。

陸燁也不生氣，而是前傾了一下身子，準確無誤地捉住了淺淺的手腕，用一種不容抗拒的力量把她的手收握在了掌心裡，給了她一個堅定的眼神。

淺淺莫名覺得鼻子發酸，她很清楚自己和陸燁即將面臨的會是什麼，在這兩節課的時間中也曾有過動搖——她並不擔心這件事會對自己造成什麼影響，但若是給陸燁的前程給陸燁的未來帶來了哪怕一點點的阻礙，那她就真的像之前那兩位老師說的一樣，成為了陸燁的拖累了。上課的時候她頻頻轉過頭去關注陸燁的情況，他的表現大部分和往常沒什麼兩樣，專心聽課，認真做題，偶爾走神，唯有一點——他不再時不時和淺淺來一個心有靈犀一點通的相視一笑，這讓淺淺的心裡越發沒有底。可是因為陸燁說過別擔心，一切有他，她又不好總是追問他，只能放任自己一個人胡思亂想，越想越多，越想越亂。

她知道陸燁表現得如此平靜，肯定是因為已經下定了決心，可她不敢完全確定他下定的決心是什麼，更不敢相信他從一開始的決定就是選擇和她一起面對。

這樣就夠了。

淺淺擦了擦有些濕潤的眼睛，抬頭挺胸，打定了主意——沒什麼大不了的，只要能夠和陸燁繼續在一起，班主任開任何條件她都答應就是！

**

看著手牽著手進門的那對男女，袁正軍眯了眯眼睛，很快又恢復了常態，還特別和氣地指著辦公室里幾張空的藤椅對淺淺和陸燁說道：「來了啊，隨便坐吧。」

淺淺聞言，看了看陸燁。

陸燁卻沒有看她，很直接地說道：「不用了老師，有什麼事情您就直說吧，我們站著就好。」

袁正軍也不勉強，挪了一下藤椅，面對著陸燁和淺淺，說道：「我特意把你們倆叫來辦公室的原因，想必你們也已經猜到了，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拐彎抹角了。你們兩個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作為你們兩個的班主任，我很明確地向你們提出我的建議——我希望你們兩個能夠儘早分手。」

進入了主題，袁正軍臉上的和氣迅速被嚴肅取代，目光也重新變得犀利起來，他微微坐直了上半身，有意不再壓制自己擔任班主任、年級主任多年而培養出來的氣勢——他袁正軍教了這麼多年的書，什麼刺兒頭沒見過？沒哪一個到了他面前不是乖乖聽話了的。

果然就看到淺淺縮了縮脖子，往陸燁身後邁了小半步，陸燁也稍稍蹙起了眉峰。

「你們是學生，學生的主要任務就是學習，而不是談情說愛。」袁正軍聲色俱厲地訓斥道，「我不知道以前梁老師是如何教導你們的，才讓你們竟然膽大妄為到了讓早戀成為了一件人盡皆知的事情，我跟別人問起高三七班，別人首先說到的不是這個班的班風怎麼樣，學風怎麼樣，而都是『哦，七班啊，他們班的陸燁和岳淺淺在談戀愛啊，對，就是那個年級第一，去操場逛個圈兒都是手拉著手的呢』。當然我可以理解，梁老師年紀輕、資歷淺，此前沒有帶班的經驗，鎮不住你們是情有可原的。」

「但你們不能把老師的軟弱當做你們可以欺上頭的理由，我從事教育事業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早戀得如此囂張的學生，別人都是藏藏掖掖，你們倒好，青天白日的就手拉著手逛操場，生怕別人不知道是不是？」

「你們還年輕，尚不到為自己做的每一件事情負全責的年紀，很大程度上並不清楚自己在做什麼，更多的只是為了鬧著好玩，看別人談，自己也跟風談，看別人牽手擁抱，自己也跟風牽手擁抱。而我處理過不少學生早戀的事件，錯把友情當愛情的例子比比皆是，好的能談到大學，不好的三天兩頭就換了個對象，能堅持到最後走進婚姻殿堂的鳳毛麟角。同時，你們還處於學習生涯中最重要的高中階段，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影響你們的學習，作為你們的班主任，我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也有責任幫助和監督你們回歸正道。特別是你，陸燁，你腦子夠聰明，成績也很好，老師、校長以及你的父母都對你寄予了很高的期望，因此，你更應該把全副心思都用在學習上，而不是為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分神。」

「所以，於公於私，我都不能放任你們繼續執迷不悟下去。同樣！我也不能容忍我的班上出現任何違規違紀的行為，否則我將如實上報，請求學校給予你們相應的處分！」

他越說越激動，同時還把辦公桌拍得砰砰作響，即便是這樣，也沒蓋過他驟然拔高了聲音說的「處分」二字。

淺淺驚了一下，一句話未經過大腦思考就脫口而出：「阿燁不能背處分，他是要考重本的，處分會影響他上大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