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高考（五）：

還好此時作為巡考的李文華校長路過了這個考場，無意中從窗戶處看到了淺淺高高舉起的手，便走了進去，問道：「何事？」

見校長進來，監考老師忙起身迎了上去，卻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她的性格比較軟和，平日對學生多加愛護，同時也頗受學生的尊重，所以像明知道學生早戀了讓學校發現是會背處分還分分鐘檢舉這種事情她是做不出來的。

李文華見她面露難色，也不逼迫她，下意識往舉手的學生那邊看了一眼，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竟然是個叫得出名字的——岳淺淺同學。

一時之間，李文華也不知道自己該是覺得好笑還是該感到頭疼了。

他調整了一下情緒，清了清嗓子說道：「岳淺淺同學，你有什麼問題嗎？」

「岳淺淺」這個名字一出，在場的大部分人——包括監考老師都瞭然了，岳淺淺和陸燁這一對在一中簡直是公開的秘密，雖然這一學期兩人似乎收斂了一點，但大傢伙兒都心知肚明——就算他們不收斂，學校為了陸燁這個准狀元生也不會給他們處分的，沒辦法，畢竟人家成績好，有被學校捧著供著的資本。可這個岳淺淺貌似和傳聞中不大一樣啊，不是一直都說她只是一個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女，成績基本上都在年級中下游徘徊的嗎？怎麼會出現在了年級61名到90名的考場內？這樣一來的話，某些等著看好戲的人估計要失望了——就一個陸燁的成績好了，學校都不可能處置他倆了，若岳淺淺的成績再提上來……那學校就更沒理由在這關鍵的一百天內自找麻煩了，只要他們不鬧出什麼情況，肯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

眼看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淺淺也有些急了——在這麼荒廢下去，她分分秒秒爭奪下來的時間豈不是白白浪費了？於是也不跟校長客套了，直白地說道：「校長，我想提前交捲去市裡給陸燁加油！」

聽聽！聽聽這理所當然的語氣，明擺著一副「沒錯，就連校長也早就知道我和陸燁那檔子破事兒了」的姿態嘛。

淺淺的實誠李文華是親眼見證過的，而今聽她直言不諱也不覺得驚訝，反而有點想笑——在委任袁正軍擔任七班的班主任的時候，就岳淺淺和陸燁的問題，他特意找袁正軍談過一次，談話的內容大概就是他們倆這一對呢，可以敲打，但不要敲打得太狠了，因為陸燁太有主見了，萬一把人給逼走了那就得不償失了。至於岳淺淺呢，她願意學當然是好的，不願意學就別太管著她了，大不了高考前問問她有沒有讀大學的意願，如果有呢，他做主給她一個適合她的大學的自招名額，畢竟她的哥哥岳其琛是讓一中在去年高考中壓過華中一頭的大功臣，他不介意再賣個好給岳其琛。

結果，嘿！也不知道袁正軍給他倆說了些什麼，竟然讓淺淺這麼一個懶散的丫頭像打了雞血一樣悶頭學習了起來，並在短短一學期之內從年級中下游的水平衝到了前一百名之內，如果她能保持這個狀態，那她絕對有可能成為今年高考跌破眾人眼鏡的黑馬之一。

所以她到底會不會成為一匹黑馬呢？

李文華表示他是非常期待的。

**

注意到淺淺眼中的焦灼之色，知道她急著去趕車，李文華也不拖著她了，乾脆地說道：「好，你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別忘了給家裡人打電話報備一句。見到了陸燁同學記得提醒他把這段時間落下的功課補起來。」

學神大大怎麼可能會在乎區區一個星期落下的課程？校長這麼說無非是想敲打一些心生不平的人——想和他們一樣任性？那先把任性到連學校都不得不包容你的成績拿出來吧。

好在同學們早已對此見怪不驚，所以頂多在心裡吐槽一下。

淺淺一聽，高興得眼睛都亮了，忙去前面領了自己的小包包就急急忙忙地往教室外面跑，剛跑出教室門，猛然反應過來自己這樣是不是太沒禮貌了？忙又折回去，匆匆對著校長、對著監考老師各鞠了一躬，響亮清脆地說了一句「謝謝校長，謝謝老師」，才一溜煙兒跑沒影兒了。

這下不止是校長、考場內的學生，連原本心裡十分忐忑的監考老師都笑了——這麼遲鈍蠢萌的性格，真是叫人狠不下心去責怪啊。

**

全賴攻略做得到位，這次淺淺竟然在沒有走錯路的情況下來到了C市體育館，到的時候比她預計的時間早了很多。她在旁邊的窗口買了入場票——因為不是周末，所以票還有盈餘。

走進體育館，站在高台上，淺淺沒費什麼勁兒就在球場里找到了帥得十分醒目的陸燁——他正在運球，神色專註，動作瀟洒。她情不自禁地傻笑了一會兒，直到旁邊的工作人員提醒，她才紅著臉根據票上標註的座位號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從旁邊觀眾的閑談中得知這已經是最後一場比賽了，才剛開始不久。

淺淺不懂籃球，只知道雙方的比分正逐漸拉大，聽旁邊的人說陸燁這一方的優勢十分明顯，她也就放了心，安安靜靜地當一個圍觀黨。

等到臨近中場休息的時候，淺淺狀似無意地問了一下旁邊的人怎樣才能走到球員們休息的地方去。

那人估計是體育館的熟客，非常熱心地給淺淺透露了一條他私藏的絕密通道，以及怎麼躲開一旁的工作人員——這個體育館也算接待過幾個小有名氣的球星，他都是靠這條通道，拿到了喜歡的球員的簽名。

謝過了他的詳解之後，淺淺偷偷摸摸地往下走去，趁著工作人員不注意，她閃身躲在了門后，從那條細細的縫隙窺視場上的動靜。

沒過多久，代表著中場休息的哨聲響徹體育館，淺淺看到雙方的球員都停下了動作，往各自的休息區走去，而坐在長凳上的、教練模樣的人也站起來迎了上去。

看著混跡在人群中的陸燁，淺淺的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了一個向上的弧度，她小心翼翼地探出頭打量了一下四周，發現工作人員正背對著門的方向，便兔子一樣躥到了休息區，特高興地對陸燁揮手道：「surprise！阿燁！」

她的聲音不大，卻壓過了教練壓低了聲音的指導，清楚地傳進了每個人的耳中。

當然，同時也引起了工作人員的注意，見工作人員轉身往自己這邊奔來，淺淺嚇得臉色一變，下意識地往陸燁的方向衝去。

**

在聽到淺淺的聲音的那一瞬間，陸燁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愣了一下才開始抬頭，結果頭才剛抬起來，眼前就是一花，一個嬌嬌小小的身體就撞進了他的懷裡。

沉默了一會兒，陸燁聽見自己的聲音，輕得就像是一個一觸即破的美夢：「……淺淺？」

淺淺仰起頭，對上陸燁難得有些呆傻的表情，笑得見牙不見眼：「是我。」

直至此刻，陸燁才終於相信這一切不是他的幻覺——淺淺真的來了，真真切切地存在於他的懷抱之中。

這個驚喜大得陸燁有些承受不來，他乾巴巴地問道：「淺淺？你怎麼來了？你不是應該在考試嗎？」

「我想你了，所以我來找你了。」淺淺抱緊了陸燁的腰，把頭靠在他帶著些許汗意的胸膛上，半是撒嬌半是埋怨地說道，「我想你想得要死了。英語考試我提前交卷了。」

她第一次說這麼露骨的情話，還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卻沒有一個人嘲笑她，不僅如此，年過三十的教練還率先笑了起來——年輕就是這一點好，不管多麼矯情的情話，只要帶著足夠的熱情說出來，就會讓人不由自主地相信它，並且心甘情願地沉溺其中。

就在兩人之間逐漸有夢幻的粉色泡泡騰起的時候，一個粗蠻的呼聲很不合時宜地插了進來：「喂！我說你！怎麼跑到休息區來了！回觀眾席上去！」

知道這是工作人員追過來了，淺淺吐了吐舌頭，把陸燁抱得更緊了些。

陸燁回過神來，把淺淺護在身後，微微蹙了眉，不甚耐煩地對工作人員說道：「這是我女朋友。」

任誰在和女朋友你儂我儂的時候被打擾了都不會有好心情的。

教練和其他隊員忙幫腔——

「這是家屬，家屬！家屬的待遇可不能和觀眾一樣。」

「對對對，女朋友來了，女朋友怎麼可以坐觀眾區呢？」

「家屬就應該坐休息區，休息區不就是傳說中的家屬區嗎，不算亂跑，不算亂跑。」

……

畢竟不是什麼有大明星的球賽，他們沒費多少口舌，工作人員就同意了淺淺留在家屬區，打了個哈欠，繼續守休息區通道去了。

淺淺被陸燁帶到休息區的長凳處坐下，隊友們簡單地打趣了兩句就自覺地四下散開了——畢竟才一起相處一個星期，太過熱絡了反而顯得假惺惺的。

淺淺從包里拿出兩瓶水，陸燁很自然地接過去擰開後分給淺淺一瓶，兩人就這樣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喝水，一邊閑聊。大多數是淺淺在講，講陸燁不在的這段時間班上都發生了哪些趣事。陸燁一直帶著淡淡的笑意聽著，偶爾附和一句，卻始終側著頭，目光牢牢地鎖在淺淺的臉上，貪婪地將她的每一個表情收入眼底，對他而言，某某老師講課講到激情時突然打了個大大的飽嗝、某某同學下樓的時候跑太快摔了個狗啃屎還正好撲在了一個女同學的裙子下面這些事情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現在在他身邊。

重要的是她現在在他身邊。

重要的是她想他了，就毫不猶豫地來找他了。

陸燁放下水，湊過去，在淺淺的額頭上輕吻了一下。

幸福的時光總是短暫的，似乎沒過多久，陸燁就又要上場打比賽了。

眼看著陸燁走出了好幾步，淺淺突發奇想地叫住了他：「阿燁，等一下。」

陸燁停下腳步，側過身問道：「怎麼了？」

淺淺水都沒顧得上放下，三步並作兩步上前，踮起腳，嘴唇飛快地在陸燁的下頜處碰了一下，紅著臉說道：「幸運之吻，加油。」

陸燁神色恍惚地摸了摸被親吻過的地方，倏爾一笑，眼神溫柔地說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