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003

烏鴉肉。

【氣味】酸、澀，平，無毒。

詵曰︰肉澀臭不可食，只可治病。

蘇裊裊沒有看過本草綱目，但她從來沒有聽說過有人會吃烏肉。如此可見顧颯寧的奇葩和殘忍。

連鳥都不放過，真是禽/獸不如。

心裡這麼鄙視的時候，蘇裊裊翅膀火辣辣一疼。她扭頭一看，尾巴上的羽毛已經被顧颯寧拔光了，現在，他的魔掌正向她的翅膀移動著。

糟了，再不逃跑，恐怕今晚真的會成為一鍋烏鴉湯了。

烏鴉，也想活下去。

求生的本能讓蘇裊裊短暫忘記了翅膀上的疼痛，撲騰地朝房內逃去。這個時候，她多麼希望自己能飛啊，飛上天花板，順便唰唰給顧颯寧兩翅膀。

只不過，想象很美好，現實很骨感。

不知道究竟年齡多大但反應力十分迅速的顧颯寧很快抓住了走路都不太穩的它，還抓在手中劇烈搖晃了幾下，「很好。還是活的。」

言下之意，正好新鮮嗎？

聞言，蘇裊裊掙扎得更加厲害了。

有人嗎？救命啊！不對——是救鳥啊！

一聲又一聲凄厲沙啞的叫聲，讓顧青舒看不下去了。她身體的確不好，懷顧颯寧的時候，她吃盡了苦頭。後來生下顧颯寧也沒好好調養，這些年身體嬌弱萬分。

可她不想吃——一隻烏鴉。

尤其是這隻烏鴉黑豆一般的眼睛可憐兮兮地看著她，充滿了乞求。雖然顧青舒不知道一隻烏鴉為什麼有這樣的表情，可她真是不想吃烏鴉。

萬一得禽流感了怎麼辦？！

「寧寧，算了，別折騰了。你見過誰吃烏鴉的？說不定有毒的。」

學霸顧颯寧鍥而不捨地拔蘇裊裊的羽毛，一邊看了顧青舒一眼，認真地說道：「無毒。雖然難吃，但是補身體。」

「可是——」顧青舒嘟囔了兩聲，見那烏鴉的哀求聲一聲比一聲凄厲了，頓時心軟得不像話。

「寧寧，我不想吃呢。你瞧它多可憐。」

顧颯寧不為所動。哪裡可憐了，不過是一隻蠢鳥。

顧青舒心底嘆息了一聲，都不知道她十月懷胎的這個兒子到底像誰。執拗，還心狠，對任何人、事都漠然，唯獨對她這個母親很好。顧青舒欣慰的同時也十分擔心，以後她若是不在了，這個世界上是不是沒有她兒子在乎的東西了，那樣她的兒子還能算一個人嗎。

「寧寧，我不想吃烏鴉。很難吃的。」顧青舒停下思緒，加了一句。

「難吃？」顧颯寧終於停手了，甩掉手上的羽毛。

顧青舒鬆了一口氣，作為鳥的蘇裊裊也是。她瞧著身上被拔得稀落落的羽毛，欲哭無淚。

她原來只是世界上唯一不會飛的鳥，現在還變成了世界上最丑的鳥。

她的心口，有點酸澀。

顧颯寧拎著蘇裊裊，搖了搖抖落一地毛，似乎在猶豫。顧青舒走了過去，看了蘇裊裊一眼，正要開口，就見顧颯寧已迅速轉身離開，然後下一秒——

他打開窗子，直接扔出蘇裊裊。

我靠！這是蘇裊裊這個時候唯一能想到的兩個字！

顧颯寧真是世界上最無情的人類了。當顧青舒不準備吃它了，他立刻把它扔了。

不對，從高樓摔下，那明明是謀殺！

還好蘇裊裊的反應力驚人，在最後的關頭，她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潛能。她的爪子狠狠地抓住了窗子邊沿，雖然那鋒利的窗沿割得她的爪子尖銳地疼，不過相比從高樓摔下去摔得半身不遂，她還是選擇了前者。

顧颯寧冷眼看著窗沿邊掙扎的丑烏鴉，倒是一隻聰明的烏鴉，也是一隻奇怪的烏鴉。

剛剛在下面草坪的時候，顧颯寧就發現了。這隻烏鴉有點小聰明，知道怎麼逃避熊孩子的追打，不過，它也挺蠢的，居然正面和熊孩子打起來，都不知道飛走。觀察了一陣子，顧颯寧懷疑，它是不是不會飛。

嗯，後來證明了它果然不會飛。

一隻鳥，飛的本能都沒有，不如死去。他樂得送它一程。

顧青舒嫌棄它難吃。算它命大，逃過一劫。

不過，顧颯寧可不是什麼信男善女，既然沒用，他選擇了馬上扔掉。

沒有想到這隻丑烏鴉看著蠢，關鍵時候反應力倒是驚人。不但會求他母親，還會抓住窗沿。

在蘇裊裊驚恐的眼神中，顧颯寧扶上窗子。

他要關上窗子了。

真是一點不給它活路啊。蘇裊裊心酸地想。

早知道，還不如被顧青舒吃掉呢，起碼能還她一條命。

正這麼想著，窗子的玻璃上多了一隻手，抬頭，蘇裊裊看到了大美人顧青舒，此時她正一臉驚喜地看著它，「寧寧，我看這隻烏鴉喜歡你呢，你拔掉了它的毛，它還捨不得飛走。」

「……」

蘇裊裊：我謝謝你全家哦。她明明是不會飛好嗎？

「來，乖鳥鳥，來來來……」

顧青舒的眼神好溫柔，宛如上一世看她的樣子，蘇裊裊有片刻的恍惚。

她真是她心中最美的女人了。長得是最美的，心地也是最美的。可惜美麗的人，紅顏薄命。

蘇裊裊有些心酸，她沒有想到，作為人的時候，顧青舒救了她，現在作為鳥，救了她的人還是顧青舒。

大恩大道，沒齒難忘。

這樣一個好女人，希望不要再讓悲劇重演了。雖然蘇裊裊不知道這是前世重生，還是平行空間，甚至是其他什麼世界，但她心底冉冉地升起了一個念頭。

如果這一世，還要重來的話，她會用盡全力，保護好顧青舒。

絕對不會像上一次以後，因為自己的懦弱，害得她慘死。

此時的蘇裊裊好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她輕輕地跳到了顧青舒的手心。

她的溫順，惹來顧青舒驚喜輕叫，「寧寧，它好乖。」

顧颯寧在旁邊冷眼旁觀了一切，對這隻蠢鳥越發厭惡了。

顧青舒托著蘇裊裊，上上下下看了它一眼，「咦，小傢伙受傷了呢。寧寧，去拿葯來！」

顧颯寧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對顧青舒倒是一等一的好，對她的話也是言聽計從。只不過離開之前，他深深看了一眼蘇裊裊，在蘇裊裊忍不住要顫抖鳥身的時候，他終於轉身離開了。

顧颯寧拿葯出來的時候，顧青舒已經給蘇裊裊包紮好翅膀了。顧青舒以前在獸醫站打過一段時間工，對小動物的包紮比較熟悉。

在此過程中，蘇裊裊一直乖乖聽顧青舒的話。顧青舒對現在的她而言就是一根救命稻草，她再不抓住，就是傻子。

而且，她必須承認，顧青舒好溫柔。摸著她腦袋的時候，讓她忍不住全身都軟了下來，只想被她那麼摸一輩子。

心中這麼遙想的蘇裊裊很快感覺到一道冷光，抬頭，果不然見到顧颯寧不善的目光。

她有些害怕，忍不住往後一退。她一動，顧青舒立刻察覺了，「怎麼了，乖鳥，疼嗎？」

蘇裊裊搖了搖腦袋。

不過——

她馬上就後悔了。

因為，她明顯感覺到了顧青舒僵硬的手。她不用抬頭，也能想象出顧青舒驚悚的目光。

一隻鳥怎麼會聽懂人說話呢，並且還會搖頭。

通人性，可不是通人語。

蘇裊裊反應過來立刻搖搖頭，似乎在甩掉腦袋上的灰塵一般。這樣多了幾次后，顧青舒明顯鬆了一口氣。

「嚇我一跳，我還真以為它成精了呢。」

和她一樣鬆了一口氣的是蘇裊裊，她閉著眼睛，趴在顧青舒用鞋盒臨時給她做的小窩裡，心想，做人難，做鳥更難啊。

可是，不管怎麼樣，她都是一隻打不死的蟑螂。生活充滿了艱辛和痛苦，可是她從來都沒想放棄過。

窗外雨蒙蒙，房間內不知道什麼亮開了昏黃的燈光。這片溫暖的燈光中，她的耳邊有顧青舒喃喃低語，偶爾夾雜著顧颯寧冷淡的聲音。

她的翅膀有些疼，作為鳥生的第一天，她心裡五味成雜，她甚至以為自己睡不著的。

可在那片溫暖的燈光中，她慢慢地睡了過去。

蘇裊裊睡得並不安穩，她做了噩夢。

她夢到了沈嘉和范瑤，他們兩人手牽手走到她面前，狠狠地潑了她一臉硫酸，看她痛苦倒地，他們兩人笑得十分得意。

她還夢到了張胖子，他抓著她的腿，然後抽出了一把鋒利的刀子。她驚叫，她掙扎，可徒勞。張胖子一個手起刀落，她很快被劈成了兩段。旁邊，顧颯寧站在血腥場外，笑得一片雲淡風輕。

最後，她還夢到了她成為了一隻孤獨的鳥，然後顧颯寧拿著菜刀，她躲閃到一個洞里，正準備鬆一口氣，卻感覺背後一陣涼意。

她驀地回頭，發現顧颯寧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在她身後，還變成了一條蛇。

「不要！」她只來得及驚叫這一聲，就見顧颯寧張開血盆大口，一口咬了過來。

蘇裊裊冷汗潺潺醒了過來。羽毛遮住了她的冷汗，卻擋不住她渾身的戰慄。

黑了。

她的周圍都是黑色。

可大概是鳥的天賦異能，她在黑暗中居然能看到一些異動。它們朝她快步地移動過來！

那是什麼鬼！難道她還沒從噩夢中驚醒過來嗎！

蘇裊裊嚇得一聲尖叫。

烏鴉的叫聲沙啞凄厲，很快的，驚醒了顧青舒和顧颯寧。

顧颯寧揉著眉心，一副要把她滅口的狠樣。夢境和現實重合了，少年陰狠的目光和成年後的樣子一模一樣，充滿了暴虐和殺意。

蘇裊裊往後退了兩步。

拯救她的是顧青舒的一聲慘叫。

「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