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蘇裊裊完全沒有想到顧颯寧居然會維護她，就像她絲毫沒有想到這一世會在這種情況下和沈嘉見面。

直到被顧颯寧拽回了肩膀上，蘇裊裊仍然顫抖著身體。心中的激動憤怒實在很難平復，但更多的是報復后的快感。

一想到自己七年的青春，七年的感情，甚至生命都給了那個男人，最後卻換來了無情的背叛。

她只會更加的意難平。她不是不會怨恨，只是太軟弱了，習慣地忍讓。重活的她，已經不想忍讓了。

但，作為一隻烏鴉，她除了啄他，還有什麼用呢。

這個世界上總是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可她不相信。還是那句老話，如果真的有報應，她不會淪為畜生道。

不過，看沈嘉的臉被抓得稀爛，她的心情也好了一點了。

她趴在顧颯寧的肩膀上，輕輕地蹭了蹭他的肩膀。

「心情好了？」

蘇裊裊點點頭。

顧颯寧歪著頭看了她一眼，「那回去做飯吧。」

蘇裊裊：「……」真是夠無情的男人，說變就變呢。

從那天後，蘇裊裊感覺自己和顧颯寧之間拉近了不少。大約是因為他們都分享了對方的秘密。

如她看見過顧颯寧的「成長」，然後顧颯寧看過她不一樣的地方。

她知道，他雖然沒說，但是他早就懷疑自己了。

不過，他沒把自己當作異類丟到火里燒了，已經很好了。

時間過得很快，當空氣的濕度越來越低，外面的太陽越來越大的時候，蘇裊裊知道高考接近了。

她知道上一世的顧颯寧報的是青城大學的金融系。如果他這一世繼續報青城大學的話，那麼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再次和蘇裊裊重逢。

她不想要這種事情發生了，所以她想盡辦法阻止顧颯寧去青城。

就當是給自己一個贖罪的機會。

不要去青城。

那裡，只有死亡，還有憤怒。

作為一隻鳥，蘇裊裊根本阻止不了顧颯寧的決定。看著他填報的志願書，蘇裊裊覺得整個天都塌了。

顧颯寧十分自信，連報的學校也只有一所。直接是青城大學。

任何其他選擇都沒有。

蘇裊裊絕望了。

她看著那張小小的白紙，很想撲過去把它抓得粉碎。

可她不敢。

顧青舒從外面買菜回來，瞧見一人一鳥安安靜靜地呆在書桌前，好奇地湊了過來。

「你們看什麼？」

顧青舒低下頭，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的志願表。蘇裊裊還從來沒有見到過一向溫柔的顧青舒那麼生氣。

怒氣來得十分突然，甚至沒有一點先兆。

「誰讓你報青城的大學的？」溫柔的女人發起火來也那麼滲人。

顧颯寧把書拿下，遮在志願書上。他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般，站起身朝客廳走去。

顧青舒追了上去，一把抓住他的手，怒聲問道：「我問你！誰讓你報青城大學的！」

顧颯寧低頭，看著自己被抓住的手。顧青舒很生氣，也很用力，纖細的手腕上青筋暴露。

他拂下顧青舒的手，聲音淡淡，「青城大學的金融系最好。」

顧青舒沒有想到居然會得來這麼一個答案，似乎是巧合，似乎只是顧颯寧選擇了最好的一個專業，而這個專業的學校正好在青城罷了。

可是——

顧青舒搖搖頭，她看著面前這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高她一個頭的少年，「不準。我不准你去青城。」

蘇裊裊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她來這個家也快三個月了，顧家母子的關係很好。可是現在看來，兩人快要吵起來了。

她要飛過去當和事佬么？

可是，她有點害怕。

「你在逃避什麼？」

顧颯寧轉身過來，看了顧青舒一眼，沉沉地笑了起來。

「對不起，我騙了你。我去青城，還有一個原因，因為那個人在青城。」

啪——

顧颯寧剛說完，顧青舒已經一巴掌打了過來。她顫抖著手，極致的憤怒讓她雙目含淚，「我給你說了多少次了，不準去青城。世界那麼大，我都可以陪著你，為什麼一定要去那個地方？」

「因為——」

顧颯寧慢慢轉過被打偏的臉，「我不想讓你受一點委屈。」

蘇裊裊雲里霧裡的，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從那一刻開始，顧家母子開始冷戰。

那天晚上，顧青舒罕見地沒有進廚房，她抹著眼淚衝到房間一晚上都沒有出來。

顧颯寧在沙發上靠著看了一會兒電視，最後也進了屋。

兩母子似乎憋著一口氣，誰也不想認輸。

於是，就冷戰了。

蘇裊裊想了想，還是跟著顧颯寧進了房間。

顧青舒的力氣比她想的要大，顧颯寧的臉明顯有五個巴掌印。

蘇裊裊嘆息了一聲，慢吞吞地走到冰箱，拖了一塊冰袋出來。

不管怎麼樣，顧颯寧這臉上的傷還是要收拾一下，他明天還要上學呢。

顧颯寧正在書桌前做作業，屋子裡很安靜，只有他的筆尖和本子摩擦的沙沙聲音。

蘇裊裊不知道顧颯寧到底是心大還是故意裝的，她把冰袋拖過去的時候，顧颯寧總算是低頭看了她一眼。

「你同情我？」

蘇裊裊搖搖頭。

顧颯寧點點頭：「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蘇裊裊點點頭。

顧颯寧拿起冰袋，往自己臉上一貼。他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打在臉上，落下一片失落的陰影。

半晌，他才睜開眼睛，看了蘇裊裊一眼，順便踢了她一腳，「我有些餓了。你去給我做點東西吃。」

蘇裊裊：「……」是吧是吧，他剛剛那失落可憐的樣子，一定是裝的吧！

最後，蘇裊裊還是去給顧颯寧做了飯。她一隻鳥的能力有限，平時還有顧青舒幫忙，現在她只能靠自己了。

她看著鍋里的東西，米飯，還有顧青舒切好的火腿腸、胡蘿蔔、洋蔥，知道顧颯寧不愛吃洋蔥，蘇裊裊還特意得多放了一些洋蔥。

加油，把米飯和火腿腸胡蘿蔔洋蔥一起炒好后，另起一個鍋，煎好一隻完整的蛋皮。

她用勺子把炒飯都舀到那蛋皮上面。

雖然對人類來說，很簡單的動作。但是對鳥來說，耗費了她太多的精力和時間。

等她滿身大汗地弄完這一切的時候，顧颯寧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在她的身後了。

他的樣子很奇怪，看她的眼神也不對勁。一向冷漠的臉上，似乎多了一絲她看不懂的東西。

她不懂。

她以為他會說什麼。可顧颯寧只是走過來，端起那蛋包飯朝客廳走去。

走到一半，他忽然想到什麼，又回到把它拎到了他的肩膀上。

此後，顧颯寧沒有說一句話。

他一個人吃完了一隻蛋包飯。從頭到尾，蘇裊裊就停在他的肩膀上，靜靜地趴著。

不知道為什麼，她忽然覺得顧颯寧挺可憐的。

顧颯寧吃完蛋包飯後，還有心情給她餵了兩顆黃豆。

最後，他扔掉黃豆，把它往廚房裡帶。

「你再做一碗吧。」

蘇裊裊驚恐地看了他一眼，吃了那麼大一隻蛋包飯，難道他還沒吃飽嗎？

抬頭，見顧颯寧的目光落在顧青舒的房門上，蘇裊裊任命地垂下了翅膀。

是哦，顧青舒也沒吃東西呢。

這一次，有顧颯寧幫忙，簡單多了。

就連她手忙腳亂敲碎的雞蛋殼，也有人撿起來了。

金黃-色的蛋包飯很快出爐，她看了顧颯寧一眼。他沒有動，直到蘇裊裊一翅膀拍了過去，他才端起碗，朝顧青舒的房間走去。

她沒有跟上去。

她也不知道顧颯寧到底和顧青舒說了什麼，反正等顧颯寧回來的時候，仍然冷著一張臉，但眉頭卻鬆開了。

看來，母子和好了。

顧青舒那晚上的失態就好像只是蘇裊裊的幻覺一般。如果不是第二天，顧青舒對她喃喃自語，說了一些秘密，她都以為那是她做的一個夢。

「乖鳥。」餵了她一顆黃豆，顧青舒自顧自地說道：「我不想寧寧去青城。」

蘇裊裊一口吞掉黃豆，歪著腦袋看了一眼顧青舒。她早就知道了。

「那個人在青城，我不想他們見面。」

那個人？是誰？

蘇裊裊腦海過了一圈，以前和顧青舒做鄰居的時候，也沒有發現什麼特別的人啊。

「可是，看來是宿命吧。那個孩子不甘心，心裡藏著那麼多的事情，我居然第一次知道。我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我沒有給他一個安寧的生活環境，甚至都沒有給他一個溫暖的家……」

顧青舒說著，嘆息了一聲，「小時候的寧寧也不是這個樣子的。他早產下來的，生下來弱得像一隻貓咪一樣。小的時候，很黏人。可是……是我不好，沒有早點發現他的異常，是我以為那些孩子的話都沒關係。可是我察覺出來已經太晚了。他從那時候就變成了這個樣子，對周圍的所有事情都很漠然。我知道，他唯一在乎的都是我。可是我真害怕，如果我有一天離開了他，他會變成怎麼樣。我潛意識想把他留在我的身邊，希望他能發現生活的真善美，可他似乎並那麼想，他的腦海中，只有報仇。上一代的恩怨，不值得。真的不值得他這樣。」

很抱歉，蘇裊裊的鳥腦太小，根本容納不下這麼大的信息量。

她聽得雲里霧裡，腦袋上被輕輕地摸了摸，「不過沒關係。我沒有想到他居然這麼聽你的話，乖鳥，或許是我想太多了。我的孩子，以後會長成一個溫柔的男孩子呢……」

「……」這下，蘇裊裊聽懂了。

雖然不應該，但她真翻了一個白眼。

抱歉呢！完全不會呢！

顧颯寧是好孩子？好孩子的定義也太隨便了吧。嘎嘎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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