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回來了?」程宜寧起身時不太自然的打招呼道,也不知道蘇正卓剛才有沒有看到了自己手上的活計。她本來就是想給他個驚喜的,自然是不希望被他提前看到。
「恩,怎麼這麼晚了還不睡。」蘇正卓看出她的心思並未點破,說時從客廳里走過就往樓梯那邊去了。
「哦,我剛準備去睡的。」程宜寧說完后應景的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見著蘇正卓都快走到樓梯盡頭了,她這才小心翼翼的從抱枕下把十字綉拿出來,方才睡意惺忪的還沒察覺,此時再低頭一看,程宜寧都快被自己蠢哭了,原來那上面最後的十幾針完全是繡的亂七八糟。虧她還花了大半個晚上的時間下去,就連拆線也很難處理了。
幸好她有先見之明,買了好幾個空白的備著,這個就算是練手作廢了。
程宜寧把這一堆材料妥善的藏到自己的包里后,這才走到卧室里睡覺去了。
第二天去上班的路上,程宜寧就在苦思冥想自己趕工的事情。
到了圖書館后,她想著早點完成工作抽出時間綉自己的東西,半天下來,簡直是卯足了勁的工作,平日可以整理上一天的工作量被她半天就做好了,害得王姐來來回回的暗示了不下好幾次,「小程,按你這樣的干法我們下午都要沒活幹了。你忙的時候館長又看不到的,一空下來被他瞅到的話還以為我們這崗位多輕鬆呢——」
「王姐,你不要凡事都往悲觀想嘛,其實館長人還是挺好的。」程宜寧沖王姐咧嘴笑了下。
王姐嘀咕歸嘀咕,下午空的時候還是去五樓隨便拿了本書怡然自得的看起了她鍾愛多年的心靈雞湯,而程宜寧則是坐在她旁邊,專心致志的拿出材料繡起了十字綉。
因為那針線要完全按照上面的顏色來,程宜寧低頭一動不動的整整綉了一個下午,抬起頭時覺得自己的眼神都僵木掉了。
結果她的眼神和脖子還沒活絡過來,王姐口中的館長就好巧不巧的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小程,你要是把這個幹勁用在其他地方的話就出息嘍!」館長是個臨近退休的老頭子,說時那副痛心疾首的表情讓程宜寧不由得心頭一顫,彷彿自己做了什麼人人喊打的大錯事一樣。
「再不濟你也該向小王看齊——」
方才還略顯尷尬的王姐這才莫名其妙的鬆了口氣。
「她雖然上了年紀了,可是也知道笨鳥先飛的道理。你作為一個年輕人,怎麼連這麼點悟性都沒有呢?難道你真想和小王一樣,大半輩子都呆在這裡毫無發展前途的整理圖書?」老館長恨鐵不成鋼的教訓完,順手拿走了程宜寧面前的所有家當,這才一臉不快的朝外面走去。
「我又哪裡惹到他了!」身後立馬傳來王姐義憤填膺的吐槽聲,程宜寧倒是顧不得去安慰人到中年心靈受傷的王姐,早已起來朝外面跑去,幸好館長年紀上去了,走路都是慢悠悠的散步狀態,程宜寧追出去的時候他還沒走到電梯前。
「館長,我以後都不會在工作時間裡做私事了,可是這個東西對我很重要,你能不能這次通融下還給我啊?」程宜寧內心裡還是很敬重這位館長的,跟在他的身後尷尬的央求道。
「我沒打算通報批評已經很通融了,下次再被我看到的話直接在校內網上通報批評。這都是小孩子過家家的玩意,這麼大個人了居然還玩心未泯,現在的年輕人都像你這樣胸無大志不學無術,怪不得真正做學問的人越來越少了——」館長絮絮叨叨的發散開來,說到興頭處還要沉重的嘆息一聲,無緣無故又被扣上一頂不學無術的高帽,程宜寧忍痛看了下館長手上的半成品,只得硬著頭皮承認錯誤館長這才走人了事。
不過館長連帶著把工具都收掉了,心情鬱悶的程宜寧下班后只得再次光顧之前的那家飾品店,反正和周小蕾的上班地點相近,她和周小蕾剛提了下自己在附近逛,未料到鐵公雞周小蕾居然在電話里豪氣萬分的要請客。
程宜寧買好東西后就步行到銀行大廳里等著周小蕾。
其實此時行里也過了下班的時間,大廳里再沒有顧客在裡面,反倒是身穿白襯衫黑褲子工作服的行里員工陸續走出來。
「小樣怎麼愁眉苦臉的,我今天手上的股票全都漲停了,國家護盤一出手就是大手筆,看來近期解套有望了!咱很快就要翻身做主了!今天想吃什麼儘管說,小爺我也闊氣一把。」周小蕾才見了程宜寧,就意氣風發的說道。
「小蕾,我要及時糾正你的另一個觀點,永遠不要想著短期能從深套中獲利翻身。現在大把的中產和資產階級在裡面博弈坐莊,你這種接近無產階級的散戶還是少進去送錢給別人了。」程宜寧實事求是的分析道。
「靠!難道這也是你家蘇正卓發表的見解?那他對近階段的大盤走勢有分析預測過嗎?我已經完全不相信最近的磚家預測了。」覺得句式略熟的周小蕾一臉緊張的追問道,畢竟蘇正卓是她們學院當年鼎鼎大名的學霸,他的第一桶金就是做期貨賺到的,把畢業后積攢的全部積蓄都買了股票基金並且深套其中的周小蕾立馬擺出一副聆聽權威頻道的虔誠表情。
「你猜錯了,這個是我的個人看法。」程宜寧如實應道。
「靠,你就瞎掰吧!」周小蕾立馬不屑的聳聳肩,「對了,我們還是討論下今晚吃什麼比較重要吧——」
「小周,下班了?」耳邊忽然傳來溫婉動聽的招呼聲,程宜寧是和周小蕾同時循著聲源轉頭過去的。
這世上總有一種人,無論何時何地出現,總是光鮮靚麗的讓人驚嘆不已。
李曉嬡就是屬於那種讓人羨慕的類型,不管是以前在學校里讀書的時候還是現在已經工作的她,渾身上下依舊嚴謹的奢華。
雖然年長程宜寧幾歲,但是歲月並沒有在她臉上留下什麼痕迹,即便穿著行里的統一制服,依舊不掩姣好的身材,而且氣色白裡透紅的明顯好過邊上的程宜寧和周小蕾。
「sofia,你也下班了?」周小蕾客套的應道。
「這是——」李曉嬡還沒來得及應周小蕾,倒是對著程宜寧出聲了,不過說到一半那話就硬生生的止住了,彷彿是突然記憶斷片似的卡在了那裡。
「學姐,原來你回國了啊?」程宜寧此時才意識到自己居然跑到李曉嬡的地盤上等周小蕾,完全是自己找虐的節奏,眼下也只得硬著頭皮打招呼起來。
情敵相見,分外眼紅。
何況一個是風傳當年和蘇正卓郎才女貌的女友,而另一個則是蘇正卓現在的太太,兩人相見,就連事外人一個的周小蕾都覺得頭皮發麻起來。
「叫學姐多見外,被不知道的人聽到了還以為我多老呢——」李曉嬡說時無意識的輕觸了下她自己靠近耳蝸處的發尾,尾音裡帶著一絲難以言語的笑意,是沒有露齒笑出來的,然而被那陰陰滲滲的笑意環繞著,卻無端讓人覺得渾身一凜,是避無可避的挑釁。
「哦,那我下次喊你名字。」程宜寧並不想和李曉嬡有什麼不愉快的交集,眼下便立馬尷尬的改口道。
「宜寧是吧?我終於想起你的名字了。」到這一刻,李曉嬡這才慢悠悠的說道,那種蔑視居高臨下的口吻,就連邊上圍觀的周小蕾也是感知的一清二楚。
「sofia,我們有事先走了,再見。」感知到程宜寧的氣場和李曉嬡完全不在一個級別上,而自己又苦於在行里工作也不敢明顯的幫襯著點周宜寧,干著急的周小蕾立馬就要和李曉嬡說拜拜了。
「那個小蕾,這周日的生日晚會記得準時過來。難得回來熱鬧一次,我把以前的老同學也都喊上了。宜寧,我順便喊了正卓你應該不會放在心上吧?」李曉嬡說時雖是徵詢的語氣,妝容精緻的臉上不知何時又浮起了泛泛的笑意,眼神里的篤定張狂之意不言而喻。
「正卓這段時間挺忙的,也不知道他到時候有沒有時間——」程宜寧斟酌著應道。
「這樣嗎?可是我今天下午剛去了趟他們公司,聊了大半個下午,依我之見他似乎並不是很忙。」李曉嬡不露聲色的反駁道,早已擺出一副你居然都不知道他工作近況的表情,臉上訝異之餘已是滿滿的傲然得意。
「他這陣子工作的確不是很忙,主要是——」程宜寧硬著頭皮接道,不過才說了半句,一對上李曉嬡分明譏笑的神情,一時間偏偏不合時宜的卡在了那裡。
畢竟,她根本不確定蘇正卓到時候會不會出席李曉嬡的生日宴會。底氣不足,饒是外人也是一見即知的。
「主要是什麼?看起來正卓似乎不怎麼願意告訴你有關他的工作近況。還是說——你們本來就是貌合神離的婚姻而已。」李曉嬡說完后便目不轉睛的盯著程宜寧,相比剛才初見時的不露聲色,她此時餘光里更多的則是成了□□裸的挑釁,她這才試探了三五句就篤定了程宜寧和蘇正卓的關係,心頭自然跟著得意放鬆不少。
「也是,正卓的性格向來如此,你現在應該深刻的體會到他和你根本就生活在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里吧。」也許是已經篤定程宜寧回答不上,李曉嬡又慢悠悠的補充道,語氣親昵的讓人不用多想都能猜中她和蘇正卓非同尋常的關係。
「主要是——我們這陣子在備孕,晚上的時候尤其會忙點,所以我想周日晚上正卓不一定能抽出時間——」程宜寧的確是被李曉嬡咄咄逼人的氣勢打壓的抬不起頭,好不容易想到個借口,還沒來得及細想就脫口而出。
「sofia,我們還約了朋友,下次聊哦,拜拜——」意識到眼前的撕逼大戰一觸即發,頗有眼力見的周小蕾不待李曉嬡有什麼反擊,立馬硬拉著程宜寧往外面走去。
才剛到支行外面疾走了幾步拐彎了,周小蕾這才拍了下胸口,無比誇張的說道,「我的乖乖,剛才你兩的表現都可以穿越到清宮劇的後宮里去混了。不過宜寧,你這傢伙我還真是小瞧你了,什麼——我們這陣子在備孕,晚上的時候尤其會忙點——」周小蕾瓮聲瓮氣的學著程宜寧剛才的語氣,一邊學一邊還故意翹了個蘭花指,剛學完自己又笑得前俯後仰起來。
程宜寧本來還愁眉不展的,看著面前生龍活虎的活寶也不由得跟著傻笑了起來,而且笑得比始作俑者的周小蕾都誇張上許多,惹得過往的路人也跟著頻頻回頭。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蹦出這麼一句,可能是被她逼急了就胡言亂語了。」好不容易剋制住沒有繼續傻笑下去的程宜寧無力的解釋道,一小會後又明顯擔憂的自言自語起來:「反正不要被正卓聽到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