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程宜寧到蘇正卓的公司后,因為沒有事先約見,前台並沒有同意讓程宜寧繼續進去。她想了想便打電話給楊樹遠了。
「樹遠,正卓今天在公司嗎?我有點事情要找他。」
「我已經好長時間沒看到他了,他今天也沒來公司,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什麼。」楊樹遠並不知道程宜寧此時就在公司的前台那邊,在電話里如實應道。
「哦,我知道了。」程宜寧說時已經轉身往外面走去了。
從蘇正卓的公司大樓里出來,程宜寧想了想還是打車去了以前的住處。
李曉嬡開出來沒十幾分鐘,李曉昊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她沒有心情接電話隨手就按掉了,未料到李曉昊就一直在撥打她的號碼。
她這才頗為惱火的按了接聽鍵。
「姐,你在哪?」電話剛接通,李曉昊就無比急切的追問道。
「什麼事?」李曉嬡皺著眉頭問道。
「爸剛剛被檢察院帶走了——我們怎麼辦?」李曉昊在電話那端驚慌失措的問道。
「能怎麼辦,就這樣吧!」先前聽李勝榮講了幾句,李曉嬡心頭就已經猜到了大半的結局,所以眼下李曉昊和她轉告了下,她也沒多大反應,說完后就掛了電話。
她是直接往程宜寧現在上班的公司開去,結果問了下她的前台得知她今天並沒有來上班,她便又重新坐回車內開了出去。
程宜寧下車后,果然見著蘇正卓的那幾輛車子都停在院子里,她躊躇了下還是往院子裡邊走去。
院子的角落那邊居然新栽種了一棵樹,上面的土壤痕迹頗為新鮮,明顯是剛填埋上去不久的。
大概是為了抵擋嚴冬,多餘的枝椏都被剪掉,看上去光禿禿的頗為蕭瑟,。
然而,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是棵合歡樹。
很久以前她也心熱熱的說服蘇正卓去栽種過,後來她抽空去看,那棵樹卻被攔腰折斷隨意丟棄在那裡,是早已乾枯死掉了。
亭亭華蓋,那是只有在書上才能看到的。
廢墟的地址也就她和蘇正卓知道,加上後來蘇正卓不知為何和她漸行漸遠,她便也懶得開口去問及他了。
眼下看著面前新栽種下的合歡樹,她也只是緊抿了唇角,沒一會就收回視線繼續往裡面走去。
那門也只是虛虛的掩在那裡,程宜寧深呼吸了下才推門進去。
隨著開門的聲響,原本斜靠在沙發上的蘇正卓這才抬頭朝聲源處望了過來。
其實只是傍晚而已,裡面卻是黑漆漆的,落地窗那邊的窗帘都被嚴實的拉上了,整個客廳唯一的光源也就是程宜寧剛打開的門口而已。
她也是過了好幾秒才適應裡面的光線,接著看到沙發那邊的蘇正卓。
大約是剛從院子里回來不久,他的袖口以及褲腿上還有明顯的泥漬,乃至於手上都還沾著零星的泥巴。
「宜寧?」他對程宜寧的到來顯然也是頗為意外,聲音極為暗啞,帶點沙沙作響的質感,落在她的耳里,竟然讓她覺得有點遙遠的溫柔從心底深處泛了上來。
不過也就是瞬間的恍惚而已,她看清裡面的擺設后便走到落地窗那邊把窗帘掀開了一角,原本黑漆漆的客廳里立馬亮堂了許多。
「我有事情要找你幫忙——」她說時依舊立在落地窗的邊上,身子微側,他甚至看不清楚她的臉面。
「什麼事?」他心頭有點隱隱的落空,不過還是立馬就接了上去,沾有泥巴的雙手下意識的在褲兜外面摸索了下,不過什麼也沒掏出來。
「宜琳昨晚在酒吧里被警方帶走了,在她身上搜到了白。粉,而且尿檢也顯示她剛吸食過,律師說這個數量足夠判她十幾年了,不過我知道她沒有經濟來源,不太可能是她自己的——」
「她的同伴?」蘇正卓沒聽幾句就想明白了其間的來由去脈。
「我去酒吧里問過了,昨晚她和李曉昊那群人在一起,他們經常在一起的——」
「我會找人去查下的——」程宜寧還沒有說完,他就無比自然的接了上去,彷彿只要有關她的,就是他自己的分內之事而已,再麻煩也是他應當的。
「恩,謝謝——」程宜寧一時衝動跑過來找蘇正卓,不過她自己並沒有做好和蘇正卓這樣好言好語交談的心裡準備。
沒有無休止的針鋒相對和仇恨,就這樣平平和和的,和他交談著,可是還沒說幾句,就像是把這輩子要說的話都已經講完了似的。
「我回去了。」一小會後后,她才重新開口。
「我送你吧。」他說時也起來朝門口那邊走去。
這邊鮮少會有車子經過,她沉思了下便也同意了。
程宜寧本來是想先去醫院的,不過她並不想和蘇正卓多說程竟興住院的事情,他從這邊開出來后直接往她現在的住處方向開去,至少需要個把小時的路程,她微調了下姿勢便靠在座椅上休息起來。
從昨晚到現在,她都沒有空暇休息一會,到這會實在是接近體能的極限了。
不過到她住的樓下那邊,她卻像是鬧鐘似的準時醒了過來,利索的下車,直到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樓道里,他這才打了電話出去。
「進展怎麼樣了?」他的聲音在密閉的車廂里聽來格外的悶實。
「和你猜想的差不多,從繳獲的資產來看,起碼有上億,李勝榮不過是地級市的職位,貪污數額居然會如此之大,過去辦案的同事全都驚呆了,我們到的時候他正準備去機場出國,幸好我們及時趕到。其實上頭也已經開始對他注意的了,約談了好多個他身邊的同事都沒有發現什麼線索,這點來說,還真要給你記上頭等功——」
「沒出意外就成。」蘇正卓懶散的應了一句便準備掛電話了。
「李勝榮看著威嚴,沒想到他家人卻是和他天差地別的,他夫人一看到我們亮出手銬就嚇的嚎啕大哭起來,旁邊還有一個人高馬大的應該是他兒子吧,小夥子看著挺俊俏的,一開始還挺激動的不讓同事帶走李勝榮,看這樣子李勝榮原本應該是打算舉家逃亡的,哦對了,資料上不是顯示他還有個女兒的嗎?在現場我倒是沒有看到他女兒——」
「我知道了,先這樣吧。」蘇正卓掛了電話后立馬把車子熄火,轉而大步往程宜寧剛剛消失的樓道那邊走去。
那電梯還停在二十幾層的數字,他才看了一眼電梯便大步朝樓梯那邊狂奔而去,沒一會他就趕到了程宜寧住的那層,大門緊閉,四周可怕的安靜著,絲毫沒有打鬥過的痕迹。
「宜寧!」他想也未想就砰砰的去敲程宜寧的大門,一邊跟著高聲大喊起來。
「什麼事?」程宜寧先前把外套給粱舒娟,反正到家了她就去卧室里穿了件外套,剛準備出門就聽到外面傳來震耳欲聾的聲響,而且似乎還是蘇正卓的聲音。
「你沒事?」大概是跑得太急,程宜寧甚至能聽到他急促粗重的呼吸聲,乃至於連他的胸膛都無比劇烈的起伏著。
樓道上四面來風,就這一會的功夫,他的臉上就迸出了淋漓的汗水,臉色漲紅,她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奇怪的蘇正卓。
「我沒事。」她好幾秒后才勉強回神過來,一頭霧水的應道。
「沒事就好。」他明顯后怕的應了一句,之後渾身癱軟的靠在身後的牆壁上,黑色的呢料大衣上立馬剮蹭了很多白色的粉末上去,而他像是對此毫不介意。
「你自己注意安全。」等他自己的呼吸調整的差不多了,他這才直身回去,臨走前叮囑了一句。
「哦。」程宜寧後知後覺的應了一句,再抬頭時就看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電梯口那邊,後背上一大片的白色粉末和那黑色的面料形成鮮明的視覺差。
她本來是打算出門的,無端被蘇正卓攪的心神不寧的,加上腦袋脹痛的很,乾脆回去定了半小時的鬧鐘,想著休息一會再出門。
蘇正卓從樓道里出來后便直接坐回到他自己的車裡,熄火這麼久了,他坐進去時車裡還是冷冰冰的,他就蟄伏在那片黑暗中,一動不動的看著前方。
途中也有好幾輛車子經過,直到視線里看到一輛熟悉的車子,他這才無比利索的下車。
李曉嬡停好車后,隨手從包里拿了一瓶東西出來往她的外套口袋上一放,便往裡面的樓道走去。
不過她還沒走到電梯那邊就察覺到身後有腳步聲。
「誰?」她在黑暗中戒備的問道。
然而並沒有人回應著她,只有無窮無盡的黑暗。
她乾脆不去理會想要繼續往電梯那邊走去,她還沒有繼續走出一步,就察覺到她自己的腕間被硬生生的截住,她不管不顧的握緊了手上的尖刀,可是被那股力道震的腕間一麻,她手上的尖刀也跟著落在了地上,在漆黑的樓道里發出清脆的落地聲。
「我警告過你的!」隨著蘇正卓陰沉的聲音響起,李曉嬡甚至聽到她自己肩側的骨骼處傳來不可思議的咔擦聲,她的肩處立馬傳來鑽心的痛楚。
她顧不得多想還可以活絡的右手立馬從口袋裡掏出瓶子,不管不顧的就朝他的腕間砸去,那瓶蓋本來就沒蓋緊,原來只裝了半瓶的劑量,她這樣奮力朝他倒去,黑暗中立馬傳來沸水倒入石灰里的滋滋沸騰聲,發出細碎的腐蝕聲響。
他果然立馬就鬆手,趁著他避讓的空隙,李曉嬡早已大步朝外面狂奔出去。
蘇正卓只覺得手上傳來難以言喻的灼燒感,他剛準備追出去,就聽到身後電梯門開的聲響。
果然,是程宜寧從裡面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