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李曉嬡這幾天一直呆在旅館里,她從來沒有住過如此簡陋的旅館,浴室里的水龍頭出水斷斷續續的,她拿毛巾接了好一會才打濕半塊毛巾而已,她沒有耐心隨手把水龍頭關回去,就著濕毛巾胡亂擦了把臉,被那冷毛巾一激,她這才不受控制的哆嗦起來。
她就窩在房間里,哪裡也沒有去,餓了就吃房間里放著的泡麵和餅乾,直到把房間里的東西都吃完了,她就直直的躺在床上,哪裡都沒有出去。房間里的窗帘拉著,她甚至不知道白天和黑夜。
也不知道過去了幾天,直到外面傳來規律的敲門聲。
她這才警覺的坐起來。
她房費交了一個星期的,按道理不可能是旅館的老闆娘過來敲門。
「姐,你在裡面嗎?」門外跟著傳來李曉昊的聲音。
她也沒有應聲,望著房門的方向發起呆來。
那門口外面的敲門聲持續了好長一陣后才消停下來,沒一會就她就聽到腳步聲遠去的聲響,李曉嬡便又直挺挺的躺了回去。
不過也就過去了幾分鐘,門口外面忽然重新傳來腳步聲,似乎是好幾個人一起過來。
「你說好幾天沒看到我姐出門過,我姐該不會是出什麼意外了吧?」門外面繼續傳來李曉昊緊張兮兮的聲音。
「我又不是二十四小時盯著的,說不準看漏眼了!」有個人粗聲粗氣的搭話著。
李曉嬡被外面的喧鬧聲吵的蹙眉起來,摸索到門口處的牆上開了燈,這才沒好氣的去開門。
果然看到門口外面站著幾個人,大概是準備過來開房門的。
「姐,你在裡面剛才怎麼不吭聲?」李曉昊看到李曉嬡好端端的,心頭倒是不由自主的鬆了口氣。
「神經病!沒事還這麼大費周章的把我叫過來!」老闆娘兇巴巴的甩下一句就往樓下走回去了。
「姐,你聽說了爸的消息了嗎?」李曉昊一進來就著急的問道。
「沒有!我也不想知道!」李曉嬡說完後繼續直挺挺的躺回到床上。
「媽這幾天住二舅家,大舅舅也被紀。委帶走了,大舅媽現在反倒過來怪起爸來了,當初不是她自己腆著臉面求爸給大舅安排個崗位的嗎——」李曉昊大概是很久沒有找人訴苦了,才見面不顧李曉嬡的臉色就喋喋不休的說著家裡的變故。
李曉嬡沒什麼耐心聽李曉昊把家裡的親戚現狀都說上一遍,忽然打斷他問道:「二舅有託人打聽過嗎?」
「恩。」李曉昊應了一聲后又沉默起來。
「二舅怎麼說?」
「這個數額應該是要判死。刑了,不過二舅說等風頭過後,他會再去找人疏通下,看有沒有機會弄個死緩或者無期徒刑,到時候再申請保外就醫,不過現在也難說,二舅也怕惹事,他沒有趕媽走就已經很不錯了。」李曉昊說完后就坐在床沿上,垂著腦袋一言不發著。
「身上還有錢嗎?」李曉嬡不像李曉昊的垂頭喪氣,聽完后沒事人般的問道。
「不到一千,爸給我的附卡已經被凍結了,這麼點錢還是我從以前的朋友身上弄過來的。他媽的,這麼一大幫朋友,我問了一圈就一個朋友給了我一千應應急,我以前在他們身上不知道花了多少錢!」李曉昊發牢騷起來。
「給我!」李曉嬡說時忽然嗖得一下坐起來,右手攤開說道。
「你拿去幹嘛?我身上一共就這麼點錢,想等著不時之需再用的。」
「我拿來有用,順便託人問下爸的情況。」李曉嬡面無表情的應道。
「真的?我一共就這麼點錢了,你可要省著點用。」李曉昊也知道李曉嬡結交的圈子比他自己認識的那幫人自然是要靠譜很多,他嘴上猶疑著終歸還是從口袋裡掏錢出來放到李曉嬡的手上。
李曉嬡剛接過去就起來,拎了她自己的包往外面走去。
「姐,你要去哪裡?」李曉昊跟在後面著急的問道。
「出去吃飯!不要再跟著我了!」
「姐——還有你沒事的話不要去親戚家了——」李曉昊在她身後遲疑的提醒起來。他父親李勝榮進去后,一夕之間,他簡直是嘗遍了世態炎涼,以前結交的朋友無一不是在避讓著他,親戚間恨不得立馬和他們家斷絕關係,生怕一不小心牽扯進去也要進去做筆錄,他清楚著李曉嬡以前得罪的親戚也不少,親戚見了她怕是要更加落井下石,依著她的脾性鐵定又是沒完沒了的,雖然他之前看李曉嬡也不順眼,可是相比之下,眼下他也只有這麼一個親姐同病相憐的了。
李曉嬡聞言腳步突然停在了那裡,李曉昊以為她要說些什麼,不過她也就是遲滯了一下,隨即就繼續往外面走去了。
唐嶼安準備下班時,他的辦公室里忽然來了個中年男子,一進來就和他彙報起來。
「你確定沒有看錯?」他說時朝椅子後面靠去,臉色陰晴不定。
「確定。」那人恭敬的應道。
「我知道了。」唐嶼安像是頗為滿意那人打聽過來的消息,說時嘴角邊才難得浮起詭異的笑容。
等著那人離開后,他起來拿了車鑰匙也往外面走去。
唐嶼安走到唐緒江的住處前,猶豫了一小會後才開門進去。
裡面依舊還是亂的一塌糊塗,和他那天大怒摔后的一模一樣,就連碎掉的半截瓶子也還是斜立在那裡。
他循著酒味,繼續朝卧室那邊走去,果然剛進卧室,就被裡面濃郁的酒味熏得作嘔起來。
各種烈酒紅酒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加上窗門未開,那股濃郁的酒味便一直盤旋在卧室里。
唐緒江靠坐在床尾那邊,他旁邊堆滿了各種各樣的酒瓶,大半是唐嶼安放在他這裡的藏酒,很多原本是打算收藏用的。
「為了一個女人你至於嗎?」他走到唐緒江的面前,恨鐵不成鋼的問道。
「哥,你不是說不管我了嗎?怎麼又過來了?」唐緒江絲毫沒有顧及唐嶼安陰沉的臉色,他自己反問了一句又顫悠悠的去喝手上的酒瓶,倒了半天,也只舔到零星的幾滴,他像是不甘心又繼續仰著脖子吃力的舔著酒瓶口。
「你瞧瞧你這副鬼樣!人不人鬼不鬼的!先去沖個澡!」唐嶼安見著唐緒江身上的淺色襯衫上也沾了大片的紅酒漬,而且渾身酒氣熏天的,他說時屈身下去想要把唐緒江拉扯起來往浴室那邊走去。
「哥,你有失戀過嗎?」唐緒江也不反抗,渾身軟綿綿的任由唐嶼安把他扶起來往浴室里拖去。
唐嶼安一直把唐緒江拖到浴缸里,毫不顧及唐緒江會不會被浴缸磕碰到,將他往裡面一扔,又擰開花灑朝他劈頭蓋腦的衝下來。
果然被那股冷水的大力道一衝,醉醺醺的唐緒江這才伸手去抹他自己被冷水澆灌的臉面。
「我要是知道你這副鬼樣,當初就不讓你回國了!」唐嶼安說完把浴室門砰得一聲關上,那動靜太大,浴室門被那股大力道帶上又立馬反衝回去撞到後面的牆壁上,緊接著又發出一聲巨響。
唐嶼安走到客廳里,只覺得心頭的鬱結無處釋放,可是客廳里該能砸的幾天前都已經被他自己砸了個稀巴爛,他甚至找不到合意的東西去再去毀滅,轉了好幾圈后還是直挺挺的坐回到沙發那邊。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他又聽了下浴室里的聲響,除了那點花灑的水流聲再無其餘聲響,他無端覺得心頭煩躁的可以,便又起來往浴室里走回去。
果然,唐緒江還是保持著剛才被他扔進浴缸時的姿勢,不過此時浴缸里的水位早已溢了出來,多餘的水則是嘩啦啦的溢到地上,唐緒江的腦袋仰著露在外面,雙眼茫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你不是無所謂的嗎?折騰出這麼大動靜還被當眾拒絕,不是一臉大度無所謂的嗎?怎麼躲到這裡舔傷口了?」唐嶼安忽然走過去一把扯起唐緒江的領帶,對著他咆哮起來。
他悉心栽培了那麼多年的親弟弟,他幻想著唐緒江能活成他最理想的狀態,那些他做不到的他錯過的,他不想他自己的遺憾會延續到唐緒江身上,所以竭盡所能給唐緒江最好的。
唐緒江應該會有個光明的未來。
可是,他一手栽培的親弟弟還是毀在了程宜寧手上。
唐嶼安氣勢洶洶的罵完后又猛地放手,原本被他懸空拎起來的唐緒江便又猛地被拋回到浴缸里,立馬又湧出大片的水花。
「哥,我決定了,等假后同事回來交接了工作我就出國——」未料到浴缸里前一刻還醉醺醺的唐緒江忽然開口了,說完后他自己整個人就浸在浴缸里的冷水下,他這樣整個腦袋都埋下去,浴缸里的水位再次晃蕩起來,更多的水花四濺到瓷磚上。
唐嶼安就像是事外人似的,冷眼看著唐緒江整個人埋在浴缸里的水位下面,那水面一瞬間的晃蕩后便很快就恢復了平靜,彷彿下面呆著的是個死人似的。
唐嶼安再次看了下他自己腕間上的手錶,果然,唐緒江分秒不差的從冷水裡探了出來,繼而從浴缸里站起來,渾身濕漉漉的從唐嶼安面前擦肩而過,「哥,以後——我不會再礙著你的眼了,我也不會礙著你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了。」
他說完后,背影就消失在了唐嶼安的視線里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唐緒江身上的水汽帶到的緣故還是怎麼的,唐嶼安站在原地好一會後才驚覺到他自己的臉上也是濕噠噠的,他伸手抹了一把,也沒有再去卧室里看下唐緒江,轉身就從這個亂糟糟的住處走了出去。
他剛走到外面就打了個電話,掛了電話后臉上的神色更顯陰鷙起來。
蘇正卓是在除夕那天接到唐嶼安的電話。
和程宜寧告別後,這幾天來他努力的遵照醫囑按時作息按時添餐飯,因為她說過,他和她都要好好的。
他答應過她的,不管是不是他一個人而已。
「程宜寧都失蹤好幾天了,你都不擔心她的下落嗎?」唐嶼安在電話那端漫不經心的問道。
「你要是敢打宜寧的主意,我會讓你陪葬的!」蘇正卓只覺得心頭一沉,他最擔心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
「嘖嘖,大過年的,你說這話多煞風景啊,我和宜寧無仇無怨的,我哪裡捨得傷到宜寧,更何況我那個白痴弟弟對宜寧一往情深的,我要是隨便打宜寧的主意,他這輩子都不會原諒我的。」唐嶼安陰陽怪氣的說道。
「要不——我們見面詳談吧,順便你也可以了解下宜寧最新的去向。地址我發你,過來時順便把你公司的公章帶上。」唐嶼安說完后就掛了電話。
果然,蘇正卓的手機上隨即就收到了一條簡訊。
他看了一眼,便接著去打程宜寧的手機號碼。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那邊信號不好還是怎麼的,她的號碼一直打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