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在舊居告白
第二日，就像任何一個悲傷的日子一樣，天空中飄起了細雨。一開始的儀式遵循著慣例，多洛雷斯在念詞時雖有所哽咽，但仍堅強地沒有流淚。可一到牧師進行祈禱時，她便忍不住背過身去偷偷抹眼睛。
卡卡全程都安靜地站在一旁，他注意到c羅的眼眶一直紅紅的，不過在一滴眼淚出來以前，他就努力眨眼收了回去。身邊的姐姐和表兄弟姐妹們都在哭，他不能再把氣氛搞得更悲傷了。
儀式結束時，多洛雷斯走到兩人身邊擁抱了他們。c羅低頭在母親耳朵邊低語：「我想和卡卡單獨留一會兒。」多洛雷斯點點頭，領著家人親戚們陸續從墓地離開，在青青綠綠的草坪上，只餘下兩抹沉重的黑色。
c羅在父親的墓前蹲下，認真地望著墓碑說：「爸爸，這就是我說過的要認真戀愛的人。你一定覺得奇怪又生氣，想問我為什麼忽然喜歡上男人了。其實這是個很長的故事……」
葡萄牙人緩慢傾訴的過程中，卡卡也陪他特別認真地看著墓碑，跟隨故事的節奏不時點點頭，或者懷念地笑笑。
「我剛才說的都是真的。不要說我們一起經歷了這麼奇怪的事情，就算是普通地和卡卡交朋友、作隊友，我也一定會喜歡上他的。我不說你也明白，爸爸，看，卡卡長得很帥吧？」
卡卡無奈地搖搖頭，忙說：「阿維羅先生，長相不是最重要的原因。我喜歡您的兒子，也不是因為他的長相。」
這話c羅可不樂意聽，明明自己的長相也有不錯到讓很多小女生暗戀好嗎？卡卡說得好像很嫌棄似的。他剛想開口反駁兩句，就聽見卡卡微微笑著說：「您的兒子是我見過最真實的人，也許他還有很多缺點，但他讓人情不自禁地相信只要努力，一切都會向好的方向發展。和他在一起，很舒服。」
c羅咧嘴一笑，得意地說：「爸爸，你看，卡卡多迷戀我。」
卡卡憋笑點頭，應和道：「嗯，特別迷戀。」他看得出c羅是在爸爸面前打起精神，證明自己會過得很好，但未曾褪去紅色的眼眶卻昭示出他心底的酸楚，因此卡卡不介意配合他，讓阿維羅先生在天堂里能夠安心一些。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開了些玩笑，c羅依依不捨地撫摸著墓碑和爸爸告別，承諾每年都會來看他。步行回家的路上，c羅跟卡卡說起小時候在爸爸的培養下開始踢球的事情：「以前我爸爸在馬德拉的一個地方小俱樂部里當更衣室管理員，閑暇時候就和我練球，如果不是他，我也不可能逃脫媽媽的魔掌。」
c羅抬頭，被一滴雨水砸到了眼睛，眨了眨，水滴順著眼角落下。卡卡伸手幫他拂去水跡，問：「有什麼好地方能去走一走嗎？」
這個提議深得c羅的心意，現在他的心情還很酸楚，不想回去面對家裡同樣沉重的氣氛，而且有個地方是一定要帶卡卡去看看的。
往聖安東尼奧小鎮的裡面走，街旁的建築物變得越發破舊起來，卡卡意識到這個街區應該是c羅小時候居住的地方，心下一軟，悄悄伸手過去捏了捏他的手心。
「你看，現在還有人在街頭踢球呢。」c羅指著路邊雜貨店前的一群小朋友，他們正七手八腳地搬著一塊塊磚頭在搭球門，一顆破破爛爛的足球擺在一邊，讓c羅回憶起小時候髒兮兮抱著足球在街頭巷尾奔跑的時光。
他們倆一佇立，孩子群中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站著看他們踢球的兩個怪叔叔。c羅在馬德拉是愛踢球的孩子們心目中的榜樣，能在頂級豪門曼聯踢球，這在小島馬德拉和小鎮安東尼奧都是僅此一人的榮耀。所以在看清他的臉的一剎那，小朋友們都沸騰了。
「！！！」
蹦蹦跳跳的孩子們爭先恐後地湊過來，待到跑近，他們又發現站在c羅旁邊的竟然是另一位受人矚目的球星，於是高分貝的尖叫聲將整個街道點燃，就連雜貨店的老闆都忍不住好奇地跑了出來。
c羅咋舌，「糟糕，這次沒什麼準備。」他第一次回來被圍攻的時候，真的是被嚇了一跳，家鄉人的熱情比之曼聯球迷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個個都把他看成世界頂級巨星一樣崇拜。所以，在那之後返鄉，他都會小心地偽裝一番再出門。誰知今天和卡卡信步走到舊時住過的街上，還是一下就被認了出來。
c羅一手摸著一個小腦袋，大氣地宣布：「來吧，和你們合照一張？」要是一個一個來，估計他得忙到天黑。小朋友們紛紛重重點頭，雜貨店的老闆拿出一個相機，比了個ok。
不同的孩子有不同的愛好，一些人往卡卡身上扒，一些使勁抱住蹲下的c羅的腿和手不放。兩個球星被孩子們弄得歪七倒八，但也不敢掙扎，保持詭異的姿勢拍完了照，幸虧小鎮人也不多，c羅憑藉微薄的記憶力穿街走巷，總算來到人煙稀少的危樓區。
這片住宅區一看便使用多年，由於有拆遷計劃，很多住戶都已陸續搬出，街上有種荒涼之感。c羅指著一處低矮的破舊房屋，語氣有些傷感：「你看，這是我小時候住的地方，現在都快要被拆掉了。」
卡卡以前在日記里讀到過c羅對舊日家居的描述，便感興趣地問：「我記得你日記里寫過家裡的葡萄架，現在還能看見嗎？」
c羅沒想到卡卡還會記得那麼久的事情，嘴唇微張愣了愣，才指著窄小的院子說：「有的，我請了人定期來清掃房屋，照顧花草。」
木製的籬笆已然被腐蝕得斑駁點點，房子的外牆雖泛黃卻還乾淨，看得出c羅想把這裡打理得整潔，但盡量保持原有的樣貌。他們穿過齊整的一小塊草坪，繞到屋子背後，一方交纏著窈窕滕蔓的葡萄架安靜地立在窄處。能夠在如此狹小的地方辟出一塊凈土來種上這麼一方葡萄架，看得出c羅的父母是很懂得生活的人。
「我的父親以前做過園丁，所以對這個比較在行。現在葡萄的果實已經被摘完，藤蔓都枯黃了。夏天的時候你如果過來，就可以看到青青的葡萄結滿整個架子，很好看的。」c羅不遺餘力地推銷著，臉上好像在發光。
卡卡越過他的笑容看過去，腦海里浮現出少年時候的c羅和哥哥姐姐們在葡萄藤下打鬧的場景。想象另一個人的小時候是個很神奇的過程，一幅幅畫面在眼前朦朧地出現，和長大以後的影像交錯，令人產生恍惚之感。卡卡甚至鬼使神差地腦補出小時候的自己和c羅摘葡萄玩的場景，他搖搖頭，看來已經陷得太深了。
「你要進屋看看嗎？據說這棟房子已經成了危樓，可能會有危險。」c羅遲疑地問。
卡卡目光堅定，「我要進去看看。」
屋子裡就跟外面看著一樣，小小的擁擠不堪，堆放著各式各樣老舊的家居，c羅指著一台如今放在他卧室里的洗衣機，說這以前是放在屋頂上的，因為家裡實在太小了。
「cris就是在這裡長大的。」卡卡面帶微笑，慢慢地撫過划痕道道的小書桌和手工泥塑的筆筒，想象小小的c羅坐在書桌前撓著腦袋不會寫作業的模樣，笑意更濃。
c羅終究還是忐忑：「這裡很小對不對，和你家裡的環境比起來差到不行。不過這樣也好，你先看清我們倆的差距……」
卡卡猛地回頭，緊緊握住他的手臂：「我以為你已經不在意了。」
葡萄牙人偏過頭去，「這哪裡是想不在意就能不在意的，事實擺在那裡，我想要掩飾也沒用。我知道你不看重這些，我家現在也和以前大不一樣了，但心裡還是會有個疙瘩。而且，我和你認識得這麼無厘頭……」如果說換一個和卡卡一樣家世條件的人，c羅肯定不會忐忑，可時間越久他就越發覺得自己好像越來越離不開卡卡，又有一個家世相貌性格都很優秀的前未婚妻存在，誰又能做到完全豁達呢？
卡卡心裡一疼，他想說自己並不在乎成長環境的差距，但現實和回憶是一道時不時提醒著c羅的鴻溝，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抹平的。他想說我可以把我的一切都給你，只要你能開心，可這樣好似在哄人的話說出來又怕太輕。
於是，他只是緩緩抬手按上c羅的心口，好像在祈禱什麼一般虔誠地承諾：「我會撫平你心裡的疙瘩，不管要花多長時間，因為……我相信我有一生的時間。」
明明在葬禮上花了那麼長的時間來忍住淚水，卡卡卻憑藉兩句話就想打破他的堅持。c羅握緊拳頭，暗自抗議了一句不公平，真正行動起來時，卻只是一個緊緊的擁抱。
真是的，這麼年輕，就搞得他想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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