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期一見卻不群

第4章 不期一見卻不群

那日夜裡,禾青輾轉幾余,最後終是放下心的念頭。

往日里做什麼,禾青依舊做什麼,只是張氏幾次翻著賬本想起了禾青如今年歲。偶爾做事也拉著禾青在一邊看著學著,似乎盤算著點幾家鋪子給禾青做嫁妝。

泠紅早一年就如此了,禾青除了去太太處,就守在張氏跟前乖覺的聽著。

一日,墜兒只說皇上親征葛爾丹,左右兩翼迂迴北進,消滅葛爾丹於烏珠穆沁地區大軍。如今朝廷上下報送大喜,皇上指揮了上下措施,似要班師回朝。而從中的路徑之地之一,竟然就是山陽。

武國柱幾日朝五晚九的,張氏又把官服煨燙整齊的掛了出來。禾青想到這一連串的行為,也明白是自己多想了,估計兩老人家都是忙活著面見皇上的喜事罷了。

只不過,皇上路過可會當真注意武國柱,卻是很難說了。

「格格,這是揚中樓的賬本。」秀兒捧著一大本賬本過來。

禾青吃著矮几上擺放的點心,由著墜兒給自己揉著額角。最近為了這些鋪子銀錢之數,可是把她給累壞了。好在她如今也不急,慢慢來,總有吃透的時候。

這麼想著,禾青索性讓人把案桌上的筆墨收了起來,起身出了廊道轉轉。

「皇上是什麼時候經過?」禾青走了兩步,停下看著院子里遠遠地一座假山,突地又想了起來。

「估摸著後日。」秀兒回道,「福晉說了,若是格格想看個熱鬧,只管去瞻月樓二樓,最是好了。」

瞻月樓是以往中秋佳節,一家團圓玩樂之地。地勢偏靠外方,站在二樓遙遙相看,下方外頭的地兒,必定是一覽無餘。論起來,在那方瞧,自然最好。

禾青卻是搖頭,「皇上大駕,本就該朝廷百姓傾跪萬呼之象,我大喇喇的站在上頭,卻更不自在了。且等你跪下,皇上如何光景,你也瞧不見。」

看熱鬧打發時間,但也不能看皇上的熱鬧。秀兒明白了禾青的意思,鬆了口氣。

還有小把月就要轉涼了,禾青吩咐園子里的奴才看著進點桂花。遠遠地,卻來了一眾人。

打頭的是個年輕的男子,雙手背在身後一路走走停停似乎是在打量著什麼,應該就是李氏說的佟氏族人的兒子了。只見他側過頭,就見著武國柱在身後點頭回話,很是恭敬。

恭敬?

禾青抿著唇,眼見錯不開了,也大方的讓人把手裡的東西收了,帶著園子里的奴才退下,自己反而上前去,「阿瑪安,佟世伯安。」

武國柱看著禾青俏生生的站在跟前,默默地側過身子,「你怎麼來這兒轉悠了?」

「女兒瞧著天氣似乎要轉了,才仔細奴才記得進些花來打點這後院,也好裝住這滿園秋色。」禾青淺顰輕笑,只是看著武國柱側過身而露出來一位與自己年歲大同的少年,心裡一驚,面上卻無甚表露的低了頭。待到話語完后,對著那廂福了福身。

雖說是舊故,可是武國柱的姿態,更讓禾青心中凜然的敬待這父子。

武國柱點頭,旁的佟世伯一笑,「鼎臣啊,你這閨女怕是跟著你,也學了幾袋子書罷。」

「儒宗說的過了,不過是女兒家,學點字養性子罷了。」武國柱很是謙虛的回道。

儒宗?這個字真是奇怪。禾青想這佟氏族人怕也是書生文人,想到這裡,禾青瞥了那少年一眼。只見他站在那裡,一手背在身後,身板挺直與其阿瑪有些相似。面白臉瘦,清秀長眉襯著著一雙丹鳳眼清亮秀氣。感覺到禾青的打量,他也看了過來,眼裡黑黝黝的看不出什麼來,偏偏那張嘴嘴角上揚著,似笑非笑讓禾青很不自在。

禾青沒忍住,皺著眉頭一回神才發現佟儒宗竟然在問自己學了什麼,連忙斂去臉上的不妥,「只學了《內訓》,《女論語》一概,只比胸無點墨的多學了兩個字而已。」

「哈哈,你這姑娘竟也性子好。」佟儒宗看著禾青謙虛又打趣自己,張著嘴就笑了起來。眉間舒展開,才讓人發覺原來此人今日興緻不過爾爾。如今禾青無意插科打諢的,仔細端了武國柱臉上的神情,禾青這廂才放下心來,臉上也跟著笑了起來。

佟儒宗似乎閑著無事,拉著禾青又說道兩句。禾青也奉陪著,到了要用膳的時候張氏那裡來人提醒,這才反應過來。佟儒宗顯然對禾青有幾分喜愛,禾青來不及去看武國柱臉上的異樣,乖乖的跟著佟儒宗的腳步,甚至走在了武國柱的前頭一路到了正房。

「世伯若真的喜愛這偏地,待過後讓大哥二哥領著您出去頑,保管您喜歡。」佟儒宗似乎從未來過此地,問了兩回,禾青想到了總往外跑的兩個哥哥,只當佟儒宗見慣了京城繁華,如今看著山陽一時新鮮,遂自然推薦了出去。

禾青一說,竟無人說話了。

園子里靜悄悄的,禾青感覺嚇人的後背竟然發涼了。好在這般情形不長,佟儒宗挑眉,武國柱見此,很是醒目道,「鼎臣身下有兩子,只是性子頑劣,這幾日總跑出去了。若說起山陽此地,衚衕小巷,犬子很是熟絡。」

「若是這般,屆時領著佟禛去吧。」佟儒宗點頭,回頭看了少年一眼,「年青人常出去頑一回,免得性子憋悶。」

「阿瑪說的是。」

佟禛回話,一板一眼的。

用膳的時候,佟氏父子吃食似乎大有規矩,更與武府不同。禾青坐在下方,乖巧的吃著飯,不去看武國柱一頓飯下來忐忑的樣子。

這兩人到底什麼來頭?

禾青用過飯後,鬆了一口氣。回到房裡,自己心裡不斷的琢磨推敲,又發現都不大可能,心裡更是扶起一絲燥意,「你說佟世伯可是嫡支人?」

「格格的意思,這……怕也是有可能的。」墜兒驚疑,又覺得應該。

佟氏那可是皇上嫡親生母的族人,若是依著武國柱那般小心,佟氏父子那般大氣勢又隱約透著對漢學欣賞的姿態,估計著是佟氏嫡支,也是情有可原。

那麼這個佟氏來到這裡,是真的路過,還是為了皇上?

禾青就這麼坐著,神色迷糊的,似乎是腦子裡混沌沌的想著什麼。這般出神,湘兒看著忍不住提醒,「格格,你想著再多也不濟事。」

「也是,想了又與我何干?」禾青覺得自己是自作多情,可又覺得心裡頭跳的慌,無從下手。

不過是痴想一眨眼的功夫,禾青又被俗事困住了,至於讓兩位爺帶著人出去轉悠的事情,禾青打心眼裡靈敏的沒有多操心。只讓奴才去說了一聲,便放下了。

直到後日禾青一大早的起來,打聽著武國柱丑時就出門去迎接聖駕了。

禾青這才反應過來,在屋裡自己早早用了早膳,讓墜兒等呆在園子里,自己先去瞻月樓看了一眼。看著樓下行人繁多,人潮擁擠的擠在路兩旁你一言我一語的,十分熱鬧。只是遠遠地看著,卻有些站的過高了。

時辰還早,外頭卻突地來了幾道急速的馬蹄聲。

馬蹄高揚,幾個府衙里的衙役正騎著馬開道叫喊著,一路還有衙役緊隨著把老百姓禁在路邊以外,「皇上即刻經此,速速清道。」

「快後退後退!」

衙役應和那幾句,刀槍相抵,把百姓隔擋在身後。

禾青看了一會兒,最終下去。領著墜兒等人到側邊的院子,那處僻靜少人,更主要的是那廂離著外頭走道近,隔著牆上的窗頭,都能看到外頭。

「皇上什麼時候才來啊?」禾青不免心急了,站在木梯子上,抓著窗口的柱子微蹲。

「聽說皇上儀仗很是講究,為了安全,怕還要一些時候。」墜兒在下面幫忙穩住木梯子,一面回話。

禾青也不是不知道,只是覺得這麼站著有些累罷了。禾青突地抬腳,抓著木梯邊,上去兩階後轉過頭,對著院子後方左右張望。

「格格,怎麼了?」湘兒有些驚奇。

跟著回頭看,卻偏偏什麼都看不到,禾青嘴角似哭似笑的勾了勾,最後嘆了口氣的搖頭「是我錯覺了。」

再看外頭依舊那般沒有多的動靜,禾青站了一會又嫌蹲著太累,索性下來坐在了石墩子上,湘兒在旁帶著傘。

禾青拿著巾帕摸了額上的細汗,抬頭看著湘兒手裡的傘,「這是哪兒進的?」

「是後街那家雨淩軒進的。」

「什麼料子?」

「絲質的。」

「揚州傳來的新鮮玩意兒?」

「正是呢,這樣絲質的平紋陽傘向來得意。」

禾青蹙眉,「那要多少銀子啊?」

湘兒一怔,看著禾青顯然有些始料未及這一問題,更不明白自家格格怎麼突然關懷這些黃白之物了?

湘兒啞口無言,這本就不是她御下的事。禾青打前也不關心這個,兩人相對而視的瞪眼呆住了。一旁的墜兒見此,撲哧一下子笑了出來,「格格可是為難奴才們了,這樣的事兒若是有秀兒姐姐在,大約才知道呢。」

禾青恍然,「是我魔怔了,這幾日總有秀兒拿著賬本跟著我,如今看了什麼我都想著銀子。昨兒夜裡話本兒都看不下,夢裡頭都是算盤撥著脆生生的響。」

墜兒湘兒兩人無奈搖頭,又好笑。

如此一打發時間,外頭又傳了一陣喧嘩,過了一陣喊道的,竟遠遠地傳來了鑼聲,一道一道的,儀仗威武,似乎已經走到了跟前。

禾青很是歡喜,趕緊起身,當即就在方才坐的石墩子上站了上去。窗口有些高,禾青一手撐著墜兒肩頭,踮著腳眺望出去。又怕外頭人看見了,只瞥了一眼又趕忙低下頭避開一會兒。

鑼鑔聲聲響起,百姓紛紛跪下。

「皇上駕到!」

「鏘!」

「皇上駕到!」

「鏘!」

近了近了,禾青站著挺直,腿腳有些發軟。雙眼蹬的大大的,心裡頭跳的就和外頭鑼鑔聲一般,就要耳鳴般的發嗡。好一會兒只聞聲不見人,禾青望眼欲穿的巴巴盯著外頭,額頭沁著細汗。手指緊著袖口,顫了一下。

「你在做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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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寧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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