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論暴君的養成
陛下用理性的磚石,為他堆砌了酒神的祭壇。
——《克勞狄烏斯-德魯蘇斯傳》
陛下嘴角微微帶著笑,周身都彷彿開滿了薔薇花。
看到陛下這番神情,原本只是嘴角些微抽搐的僕人整張臉都不太好地抽搐起來。
陛下心情很好地用手指划著桌面,鼻腔里哼出了優美的曲調——陛下正是作曲之人,而陛下現在顯然對歌唱效果十分滿意……看到這幅場景的僕人禁不住連胃部也抽搐起來。
作為一個自身音色極佳,又能隨手寫出樂章的音樂家,陛下對音樂的鑒賞能力,顯然可謂大家……而且,作曲家也一向不喜歡自己的作品被褻瀆吧?僕人為陛下倒了一杯茶水,陛下端著茶盞沒有喝。僕人又候在一邊,聆聽了一會兒外面傳來的歌聲……他開始懷疑陛下和自己聽到的是不是同一個聲音。
無論怎麼努力去分辨,這樣的歌聲也找不到旋律啊……
就好像那個人在同一時刻唱著無數歌,又好像無數歌被唱成了同一首歌。
每一句的調子都好像不同,每一句的調子又好像沒有不同。
……這樣微妙的歌聲,真是叫人難以形容。
其實也不算是太過於嘔啞嘲哳吧。不過當絢麗的薔薇綻開之後,在其中卻出現了毛毛蟲,便叫人十分難以忍受了。如果毛毛蟲只是爬在泥地上,那叫人難受的感覺倒不會如此深刻。
眼前的演唱更像是一出悲劇。
——所謂悲劇,就是把美好的東西毀滅給人看。
觀眾席上已經有吸血鬼露出了悲憫的神色,帶著這幅神色的紳士,默默地抬手捂住了耳朵。這樣一來,再看台上的歌手,果然還是美美噠。
「真是非常動人的演繹啊,」陛下的讚美情真意切,「完全地唱出了我想要表達的情感——甚至比那更多。」
陛下既然覺得這歌聲很好,便想把這好告訴所有人。於是,《羅馬假日》的主編就這樣寫道:
「……他一開啟那迷人的櫻唇,一道魔性的利箭便射中了我的靈魂,沒有任何語言能夠形容那種歌聲。」
陛下又要求貴族們每周末下午定期來歌劇院,就如基督徒去教堂。但是利衛旦很快厭倦,陛下只能將這些歌聲刻入唱盤,在寂靜的清晨獨自聆聽。這樣一來,假日歌劇院便閑置了下來。
在假日歌劇院落成之前,陛下為利衛旦舉辦了生日宴會。
宴會在傍晚開始,然而那時對於吸血鬼來說正如人類的凌晨——他們不得不匆匆忙忙地從「墓穴」(他們如此稱呼自己的地下卧室)中爬起來,梳妝打扮去參加皇宮的宴會。
盧庫魯斯將軍也是其中一位。
他並不熱衷於宮廷派對,但卻是陛下狂熱的信徒。在陛下統一歐洲大陸之後,他也依然在為陛下四處征戰——討伐那些膽敢冒犯陛下威嚴的領主。
他手下有一支混血軍隊——所謂混血即是經過吸血鬼的初擁,而轉化成吸血鬼的人類。混血的存在不過是為了讓吸血鬼貴族們更好地享樂。盧庫魯斯非常清楚這一點。從他身邊款款經過的貴族們將他視作空氣,而他在低下頭的一瞬間,嘴角勾起一抹嘲諷。
——那種腐朽而做作的生活,他才不稀罕。
這個世界對於他而言太過無聊,太過空虛。他渴望著陛下曾帶給他的兵戈鐵馬。這個時候一個高傲的貴族撞到了盧庫魯斯的胳膊,那個貴族在看了盧庫魯斯一眼后了嫌惡地拍了拍衣服,隨即繼續和身邊人有說有笑,揚長而去。盧庫魯斯過長的劉海遮住了狹長的眼眸,他眯著眼睛看著那個貴族的背影……嗜血地舔了舔嘴角。
不過吸血鬼對於混血的驕傲並非沒有由來,混血雖然從吸血鬼那裡繼承了血液,然而他們畢竟只是半成品,不僅壽命只有正常吸血鬼的一半,連能力也大打折扣。
作為夜晚生物的吸血鬼,其夜視能力自然非其他生物可以媲美……
盧庫魯斯在游廊邊的台階上摔了一跤,手肘磕在台階上,破損的皮膚傳來火辣辣的疼痛。他摸到了石板地面那滑膩的物質……在他看出這是滑石粉之前,一陣清脆而肆意的笑聲從一邊的走廊上傳來——
咯咯咯咯咯~
盧庫魯斯暴起青筋的手按上腰間的佩刀,壓抑的金眸看來像是夜晚兇殘的獵豹,在溫潤的燈光下,這雙眸子隱隱地露出了嗜血的艷紅色。他拄著刀站起來,那刀鞘便嵌入石板9英寸之深……
那把刀因為過於急促地被拔.出,而發出銳利之聲,然而卻倏忽頓住。微風掠起盧庫魯斯陰鷙的劉海,露出那雙猙獰的雙眸。在那雙猩紅的眼中,卻倒影著一個無比美麗的女孩……
她坐在紫藤花下,一隻手攀捻著垂掛下來的綠藤,另一隻手擦著眼角的淚水,正笑吟吟地望著他。她的額頭束著一根波西米亞頭帶,金色的長發分縷散落下來,蜿蜒過脆薄的鎖骨……她穿著煙藍底、米白色蕾絲罩面的裙子,齊膝的短裙下是白皙纖細的小腿。
她濕潤的綠眸像是一汪清涼的湖水,淹沒了他的怒火,卻讓他的某個地方像著了火般熱起來。
盧庫魯斯兇狠地瞪著那個女孩,而對方則輕盈地從走廊上跳下來。
她踩著石磚走到他面前,一路上直直地望著他——自從16歲完成初擁之後,盧庫魯斯便沒有再長高過,是以女孩可以很輕易地與他對視。
她打量了他肩上軍章一眼,隨後傲慢地抬起下巴:
「只有公爵,才有資格摔倒。」
她身上的香氣飄散地空氣中,讓他口渴的聳動了一下他的喉結。
……想必是哪個貴族圈養的寵物吧?這樣想著他十分厭惡地瞥了那個女孩一眼,隨即抿著唇轉身離開。他慢速地邁著軍步,沒有等到那個女孩上來糾纏,心中不禁有些失望。
後來他在自助餐式的派對上沒有看到她,他端著盛著俄羅斯人血液的高腳杯避開人群,站到窗戶邊。他看到陛下也是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雖然十分溫雅地應付著慶賀的貴族們,嘴角的笑容卻達不到眼底。盧庫魯斯聽到周圍的人在低聲議論著「那個人」,他們含含糊糊地隱瞞他的名字,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但是他並不感興趣。關於這個宮廷,流血以外的事情,他都毫不在意。
事實上他一直在想那個女孩,想得連唇間那冰冷的血液似乎都在發燙。連胃部也在不適地暖著。
他很快又見到了她,只是地點不太對。
盧庫魯斯捏著【嗶-】,撒也不是,塞回去也不是。然而誤入男廁所的少女似乎完全沒有這個自覺,在瞄了他一眼后就站到了他的旁邊。
然後,她掀起了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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