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眉間殤
肩頭傷,早已癒合,只是那疤痕還未消去。那日甘草宮混亂,身心俱傷,可到底心傷是比身傷重的。
如今見阿政眸中流露出的心疼之色,那便已經是我最好的心藥。我抿唇一笑,「不疼,青凰早已忘了疼。」
「趙無風這個混賬,竟將你傷得這麼重,政若早知他下手這麼重,必然當場廢了他雙手的!」阿政不禁罵罵咧咧了一句。
我伸出拇指抵住他的唇,「阿政,何須責罰他?他不過是無心的。」原來那領頭的侍衛喚作趙無風?能得阿政信任守著甘草宮的,定然是阿政心腹!我何苦在他最為煩惱的時候,鬧著小性兒去為難他的人?
阿政緩緩地別過頭,長吁一聲,神色頗為不佳。
我只緩緩將衣物重新系好,理了理褶皺,方倚靠著他的後背,呢喃道,「阿政,我知她是你心中的美好,她亦是個好姑娘,青凰願為了阿政,去太後面前替她求情。」
他的背忽而僵硬了片刻,隨即佯裝淡然的問道,「宮妃有哪個願與旁人分享君恩的?你,為何……」
「她若是阿政掌中肉,阿政是青凰心頭好,為了阿政,青凰願意去做。」我自是不願與人分享他的寵的,可如今我卻不得他的寵。說到底,是我借著她的勢,在偷取他的愛。
阿政沉默著,到底沒再說話。我趴在他寬厚的肩頭,方瞥見他發冠有些斜了,一縷髮絲脫離出來。
湊在他耳畔咯咯笑了幾聲,「阿政,你好歹是一國之君,恁的自己發冠亂了都不自知?這教臣子窺見了,可得笑話你的。」
聞言,他只抬手疑惑著問了句「有嗎?」遂在自己頭上胡亂抓了一通,只將髮絲抓得更凌亂了幾分。
我淺笑著從榻上起身,牽著阿政坐到銅鏡前,他自摘下發冠,我捏了玉篦子替他梳頭,只笑他道,「怎的身邊連個會篦頭的人都沒有?」
銅鏡里,他臉頰上浮出一抹淺淺的笑,「不是沒人,是沒青凰這般巧手兒。」
「可巧我這兒有個上好的篦頭師傅,挑去你身旁伺候你,何如?」我自思量青鸞宮內人手足夠,杜鵑這丫頭又是個巧手兒,調去阿政身邊,時時有個靠譜的人伺候著,亦是好的。
阿政難得的露出如孩提般調皮的笑,「政不要,再好的篦頭師傅政都不要。以後政的發冠再不好了,只仍舊到你這兒來就是,你便是政最好的篦頭師傅。」
聞言,我噗嗤一笑,為他將髮絲綰正,方放下玉篦子道,「好端端的篦頭師傅不要,偏生要我個手笨的,獃子!」
他亦淺淺的笑,忽而又打了個呵欠。
「可是累了?」我關切的問道。
他點點頭,起身拽著我坐到了榻上,徑直躺倒在我腿上,打起了盹兒。我一時興起,便也哼起了歌兒,「山有扶蘇,隰有荷華。不見子都,乃見狂且。山有喬木,隰有游龍……」
蟬鳴翠翠,鳥啼鶯鶯,點綴著他的睡顏。他的臉龐稜角分明,如雕琢過般的溫和俊秀,只那眉間深深擰起的溝壑,看著教人分外心疼。
不禁憶起新婚那日,他睡夢中的眉宇亦是深擰著的,只看得我更加心疼幾分。
一曲唱罷,我伸手撫上他深皺的眉頭,喃喃問道,「阿政,你很累罷?」
他的呼吸漸次均勻,已然熟睡,自不會回答我的問題。
我只深深嘆息了一聲,便見精衛輕手輕腳的進來了,在我耳畔低語一句,「方才萬福宮的來傳話,太後娘娘要見夫人。」
我心下一緊:我與甘草宮走得過近,終是引起太后的注意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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