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深宮怨
「若不是雙腳還能及地,妾該以為妾已置身天宮,看的是那姮娥仙子飄渺之姿了……」我由衷的讚美道。
如此妙人,難怪呂不韋要將她捧為掌中寶了。昔年呂不韋家宴宴請先王,一時興起便讓愛姬獻舞一曲,不曾想這卻成了趙姬獻給呂不韋的最後一支舞。
一曲終了,子楚向呂不韋提出愛慕趙姬,呂不韋大怒,可子楚確確是呂不韋只手扶上安國君嫡子之位的。權與情之間,呂不韋向來傾於前者。即使怒,卻不能反目。
商人重利,何況是呂不韋這般野心勃勃之輩。
邯鄲獻姬一事,少不得淪為當時茶餘飯後的談資。人們驚艷於趙姬舞姿的同時,卻也對子楚奪人所愛而不齒。先時我不能理解先王奪人所愛,可趙姬舞罷,我卻覺得先王會有如此失儀之舉,也不過常情爾爾。
「凰兒謬讚了。」趙姬淺淺一笑,轉瞬即換上雍容而淡漠的姿態,「許久不曾跳這羽舞了,身子不如從前靈巧了。」
萬安宮內寒鴉凄凄,蟲鳴翠翠,別有一番幽靜的景緻。當初夜夜笙歌的趙姬,如今成了深宮之中寡居冷僻之所的趙太后,個中辛酸無人知。
「哀家不喜喧囂,官吏來訪能辭的自是推辭,唯獨政兒和凰兒來,哀家是歡喜極了的。」趙太后說著,笑著攜了我的手,往內宮去。
稍時該去拜祭宗祠的,太后一襲舞衣總是失了體統的,遂將我安置在廳內茗茶,她自換了一身玄色衣裳方出來。
太陽緩緩東升,漸白了的日頭也清晰的刻畫出她的面龐,清瘦而蒼白。
斜陽高照,趙太后帶著我去宗祠祭拜完先祖,又往神廟中去請了一回吉祥,便已快致午時。我將太後送回萬安宮,太后留我一道兒用了午膳,方欲請辭離去。
臨別,太后捂著我的手,嘆息了一句,「凰兒,哀家知道你委屈,誰又沒有個委屈的時候?待過上幾年,你有了子嗣,那該是你的,終究跑不掉的!」
我明白太后指的是什麼,個中阻力我也明了。莫說是我,華陽太后也好,趙太后也罷,個個都有所顧忌的。
有些事情,撕破窗戶紙反倒沒意思,大家各自明了便好。
「凰兒明白,凰兒自知資歷尚淺,多磨礪些年頭也是應該的。」我如此寬慰道,說罷,反手輕撫趙太后的手背,「外頭太陽毒,太后不必再送,且回去避避暑罷。」
言罷,我方離了萬安宮,悠悠的,萬安宮內響起趙姬嗚咽的歌聲,「鴻雁于飛,肅肅其羽。之子於徵,劬勞於野。爰及矜人,哀此鰥寡。鴻雁于飛,集於中澤……」
歌盡鴻雁,豈一個怨字了得!
自幽幽的嘆息了一口氣,心事難了躑躅前行,卻迎面撞見了相國呂不韋,帶著數個僕從匆匆往萬安宮趕。
「相爺安好。」呂不韋終究是阿政仲父,自然擔得起我這一禮。
呂不韋頓住,捻須笑了笑,「原是棲桐夫人,多禮了。」
僕從有些慌亂的行禮,我皺了皺眉,不禁問道,「呂相爺似是帶了新人入宮呢?不知要差遣到何處去?還勞駕呂相爺躬親相送?」
話一脫口,方知失言。抬眸,呂不韋果真黑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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