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的殘酷6
羅坤眉頭一皺:「怎麼不走?」
宇文良恍若夢醒,趕緊低下頭:「羅,羅哥好。」
「這個日子就不用問好了,走吧。」
馬思戒把宇文良前後的變化盡數收在眼中,卻沒有詢問什麼。他不著痕迹地慢了一步,把宇文良隔在身後,擋開了羅坤。趁著其他人都跟上來的功夫,馬思戒低聲告訴宇文良:「怎麼了?」
「沒,沒什麼。就是沒想到來了這麼多人。」宇文良低著頭,跟緊馬思戒的腳步。
大廳內站滿了人。馬思戒帶著宇文良把骨灰盒和遺像擺放穩妥,隨後,所有人站著排,依次在遺像前放下一朵白菊。作為顧濤最親近的兄弟,宇文良無法拒絕馬思戒遞給他的黑紗。戴在手臂上,宇文良接受每一個拍在肩上的手掌,暗想著這究竟是可笑還是可悲。
最後,馬思戒走到遺像前,有焦恆幫他點燃了三根香,他端端正正地插在香爐里,三鞠躬。起身站穩后,低聲說:「當哥哥的沒照顧好你,阿濤,你在下面好好過。我在上面給你報仇,等老哥也有那麼一天,咱哥倆在好好敘舊。你的兄弟我會照顧,你放心吧。」言罷,馬思戒回頭叫來宇文良,說,「跟你濤哥告個別。」
他知道,自己不能像馬思戒那樣鞠躬了事。馬思戒已經告訴手下人從今後他取代了顧濤的位置,而扈強認罪跑路,就是說從今後,他就是馬思戒最貼身的人。這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怎麼來的?就算他自己可以逃避,幾百個兄弟的眼睛都死死盯著,看著。看你宇文良怎麼送顧濤最後一程,看你宇文良怎麼接替顧濤的位置。
宇文良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最後一個頭他沒能起身,他很不爭氣地哭了。儘管宇文良拚命的想要忍住眼淚,卻還是控制不住。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哭,因為想的太多,不敢想的也太多,它們攪合在一起堆積在宇文良的心上急需一個發泄的出口。丟人的事宇文良沒少干,然而,丟人的想要弄死自己的事,這還是第一次。
他不想虧欠顧濤,但現實從一開始就已經註定,他終會辜負顧濤。這就是現實,不管是願意不願意都要接受。
最後,宇文良被人拉起來,帶出了告別大廳。他看著馬思戒把顧濤的骨灰盒放進墓里,仔細地擦著墓碑。這時候,忙完了事的焦恆走到宇文良身後,低聲對他說:「別太露骨了。現在還不能讓別人知道綁你的人是誰。我們要等到……」話還沒說完,焦恆發現宇文良已經扭頭看著他,眼睛里的東西焦恆看不懂。他只覺得陰冷、膽寒、彷彿會溺斃在宇文良充滿了黑暗的眼睛里。
宇文良什麼都沒說,轉身朝著墓碑走去。在馬思戒打理好一切之後,他給顧濤點燃了一根香煙,放下。最後,還是被拉著,才離開了顧濤墓前。焦恆目睹了宇文良的變化,在對方消失之後,他才發現自己竟然冒了一頭的冷汗。
回到別墅后,宇文良還是沉默不語。岩光去醫院辦理了出院手續,又把東西取回來幫他送到房間里。宇文良坐在床上,獃獃地看著窗外。岩光不知道他這樣狀態還要持續多久,唯一能確定的是:現在的宇文良還需要繼續戒斷。
回到別墅的時候已經很晚了,馬思戒一進院就看到宇文良的窗戶透著燈光。他沒讓手下人再跟著,獨自一人敲響了宇文良的房門。屋子裡岩光正在收拾東西,一見大哥來了,趕緊規矩地打了招呼。馬思戒看到床上的宇文良已經睡著,手腳還被繩子捆綁著,就問:「又發了?」
「嗯。」岩光說,「回來就發了一次,剛睡。」
「現在一天幾次?」
「就一次了。我看再多幾天,他就能完全戒掉了。」
聞言,馬思戒微微點頭。隨後正眼看了看岩光,說:「以後你就跟著阿良吧,多幫幫他。」
「謝謝大哥,」岩光高興的很,連聲道謝。馬思戒沒再說什麼,離開了宇文良的房間后,把焦恆叫到了書房裡。
焦恆知道馬思戒肯定有事吩咐他,故而也沒多言,只等馬思戒自己開口。這一天很繁忙,馬思戒也有些疲憊。他坐在皮椅上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從今天起,你要多看著點阿良。」
「大哥的意思是監視?」焦恆直言不諱。
「你想多了。」馬思戒嘆息道,「過幾天齊俠會過來。阿濤身邊就這麼兩個貼心的兄弟,阿良就不用說了,為了救他阿濤丟了命,我要替阿濤照顧阿良。齊俠跟了阿濤這麼久,我也不能虧待了他。不過,齊俠能不能留下來還要再看看。」
馬思戒那點心思焦恆可以理解。以前顧濤還沒來的時候,馬思戒的左膀右臂就只有扈強一個。不知道是扈強腦子抽筋還是野心太大,居然聯合羅坤要反馬思戒。姑且不論扈強到底怎麼想的,現在顧濤一死,扈強跑路,馬思戒顯然成了光桿司令。他急著要尋覓幾個貼心的人,而死心塌地跟著顧濤的齊俠和宇文良就是最好的人選。該死的!焦恆在心裡痛罵:齊俠可是比扈強難對付。
一晃,又過去了一周。這一周里宇文良似乎又回到以前的模樣,該吃吃該喝喝,該笑笑該鬧鬧。彷彿顧濤的死已經成了陳年往事。有的時候岩光覺得他是在強顏歡笑,其實有這種想法也不是岩光多疑,每次看到宇文良單獨在房間里的時候,這人總是會發獃,呆的會讓人以為他變成了傻子。問他吧,他就嘻嘻哈哈的一帶而過,多次下來,岩光索性也不問了。馬思戒照舊在外面忙的很難見到人,別墅里的當家老大還真的變成了宇文良,順帶著岩光也沾了光,兄弟都對他客客氣氣,還有幾個上趕著巴結他。岩光明白,這一切都是宇文良帶給他的,沒有宇文良也就沒有他岩光的今天。所以,岩光對宇文良死心塌地的好。打從心裡往外對一個人好,就免不了對這人格外關心,岩光看不得宇文良像是自我囚禁地待在別墅里,跟大姑娘似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勸他出去走走,他說懶,每天也只是在院子里散散步。好在宇文良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好,現在基本不會再毒發,岩光為此鬆了一口氣。
這天上午,宇文良在院子里跟幾個兄弟打牌,從剛才他就發現別墅里出出進進的人似乎都很忙碌。順嘴問了岩光是不是有什麼事了。岩光神秘兮兮地靠近一些,說:「大哥說不讓打擾你,就沒說。其實今晚有大買賣。大哥這不是布置人手呢么。」
大買賣?聽見這個消息宇文良的血都跟著興奮的冒泡了!這半月快憋死他,不管怎麼樣一定要跟過去參與參與。正在焦急的時候餘光看到了焦恆從後院走出來,他把手裡的牌一扔,說:「你們先玩著。」
跟著焦恆進了住屋的大廳,趁著旁人沒注意,抓住焦恆就往樓上走。焦恆掙了兩下沒掙開,只好跟著宇文良去了他的房間。關了門落了鎖,宇文良開口就問:「你晚上也去?」
「你知道了?」
「在哪裡?」
「顧濤那個公墓的後山里。」
「我也要去。」
焦恆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說不可能。馬思戒早就放了話,在宇文良身體沒有完全恢復之前,不準參與任何行動。這安排乍一看是為了宇文良好,可焦恆總覺得沒自己想的這麼簡單。按理說,宇文良的身體也好的差不都了,既然馬思戒決定培養他當個副手,就應該帶上他做交易,可現在一看,處處透著不合理。對此,宇文良也納悶,不過,他倒是有了點預感。
「怎麼說呢。」宇文良撓撓頭,「我總覺得馬思戒最近老躲著我。」
「躲著你?」焦恆不解地問,「為什麼?」
「我哪知道。反正就是一種感覺,倒不是怕我什麼的,好像是,是有什麼事不願意我問他。」
焦恆蹙蹙眉,四下觀察了一番,確定周圍肯定沒人了,才問:「你會問他什麼?」
「我要知道不就告訴你了,關鍵是我也想不出要問他什麼。啊,除了扈強的下落。」
說到扈強,焦恆無奈地搖搖頭,提到了近來的情況。馬思戒在當地也算是個扛把子,他弟弟被殺,還是被自己的兄弟殺了,馬思戒肯定不會輕易罷休。而且,道上一些跟馬思戒不錯的人都在幫忙調查扈強的下落,說句大言不慚的話:除非扈強變成透明人,要不肯定能抓著他。大大小小、隱秘的不隱秘的交通要道都有人守著,眼看一周時間過去了,愣是沒有扈強的下落。這事,不止馬思戒著急,就連幫忙的人也著急。他們各個都在納悶,怎麼就找不到扈強呢?難不成還真變成了透明人?聽過情況之後,宇文良冷冷一笑:「你覺得可能嗎?」
「當然不可能。」焦恆沒往下說。他明白,宇文良跟自己想一塊去了。可這話不好說,說了就是掀起一陣的腥風血雨。兄弟活著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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