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千分之零點一
除了托德，沒人知道為什麼傑西-羅薩諾會發這麼大的火，僅僅因為找不到一個人的下落。
「我不知道你們這群白痴究竟在幹些什麼，居然連一個長著亞洲面孔的中國人都找不到！」傑西怒氣衝天地對著一群手下厲聲訓斥著。他聲音不大，但語氣卻足以令人膽戰。
「事實上，羅薩諾先生，我們得到了一些消息。」托德作為這次調查的負責人，他覺得有必要在幾位兄弟面前向老闆做出解釋。
「警察局的朋友告訴我，這個周奕幾個月前剛剛從巴克里監獄被釋放，他因為過失殺人被判了五年監禁。貝克大街的一個兄弟告訴我們，他家鄰居那個墨西哥老太婆在三個月前曾經把房子租給一個持有美國護照的亞洲人，他的描述很像是那個周奕。那個亞洲人一直沒有工作，也沒什麼錢，還拖欠了一個月的房租，房東甚至威脅要把他趕走，但在一個多月之前，這個人付清了所有的房租之後搬走了。」
托德停頓了一下，看了看傑西的表情。
傑西閉著眼靠在靠椅上，說道：「繼續。」
「另外，一家當鋪的夥計說，大約一個月前曾經有個中國人到他們店裡當出兩枚戒指，而當天下午就贖了回去，看樣子那傢伙似乎突然發了財，據他自己說是繼承了一筆遺產。我們懷疑這個人就是您要找的。」
「就這些？」
「更重要的是，我們還搞到了這個人的照片。」
傑西聽到這裡，突然睜開眼，坐了起來。受到鼓勵的托德繼續說道：
「我們通過朋友搞到了比爾-哈德維特曾經工作過的那棟大樓的監視錄像，就是周奕去找他那天的。結果在裡面發現了周奕的圖像，有幾個畫面相當清楚！」
「很好，幹得不錯！那麼你有什麼進一步的消息嗎？」
「我們正在查，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的。」
在整個紐約如同野狗般四處尋找周奕氣味的人當中，有一個叫莉莉-岡薩雷斯的女人，一個月前她曾在五十四街拐角處一家名叫奧賽羅諮詢公司的地方做過幾天幫工。
現在，當她聽說羅薩諾家族為了找一個名叫周奕的中國人正把整個紐約翻個底兒朝天，她懷疑自己是不是要交好運了。
為了這麼一個人把整個城市幾乎找遍，那麼這個人的消息一定很有價值。她根據已有的經驗做出了正確的判斷。因此她決定對所有小嘍啰都守口如瓶，直到她來到傑西-羅薩諾的辦公室。
「你是說你知道那個中國人的下落？」傑西靠在椅背上一邊修著指甲一邊問道。
「是的，羅薩諾先生，我想……我想他就是你們要找的人。」莉莉是第一次在這麼近的距離見到羅薩諾家族的重要成員，她激動得有些發抖。
「你怎麼知道就是他呢？」傑西頭也不抬，繼續修他的指甲。
「我見過他，而且印象很深。他看上去是個體面人，個子很高，跟美國人差不多，但他的確就是你們照片上的人！」
「他現在在哪兒？」傑西終於停下了手中的活兒，兩眼盯著面前這個粗俗的醜女人。
「這個我不知道，」莉莉顯然看出了對方的興趣，有些得意地說道，「但是我想你們如果找到一個叫羅伊-菲勒的德國人，就一定能找到他。」
。。。。。。
為了便於保存，也為了安全起見，周奕將手機中的資料全部複製到兩個移動硬碟上，又給移動硬碟設定了一個指紋密碼，然後將手機里的信息全部刪除。之後他將其中一個硬碟放在保險柜里，另一個則存放在瑞士第一信貸銀行紐約分行的私人保險箱中。
這天上午，他像往常一樣調出移動硬碟上的資料，設定好開倉平倉點之後，離開了辦公室。他一直進行的都是日內交易，從不過夜。這樣固然使他喪失了許多利潤，但是卻可以保證他的當日持倉始終是零。更何況，對他來說，失去再多的利潤都無所謂，他永遠會賺到更多的。
今天上午他準備去一趟海灘，看看那棟新買的別墅，溫妮一直在那邊盯著裝修。他曾告訴她不必如此關注，但是她還是不放心，說是怕工人們會偷工減料。女人似乎永遠是這樣，對房子，尤其是自己即將住進去的房子，總是會傾注所有的精力和熱情。
他走進電梯，按了一下地下二層的按鈕，準備到停車場去。電梯門輕輕關上之後，開始飛速而平穩地下降。
忽然，他想起給溫妮買的一件禮物忘記拿了，那是一件CHAUMET的掛件，是他專門從巴黎訂做的。於是他趕忙在十五樓把電梯停下，重又換到另一部電梯回到二十八樓。
他的辦公室在二十八樓最東面，一個獨立、僻靜的角落。
他走到門前剛要開門，卻聽見裡面發出一聲輕微的響動。他停住身，輕輕從兜里掏出一把手槍。那是一把根據P229改制的小型手槍，是他花了十五萬美元訂做的，威力雖然稍有降低，但尺寸和重量卻更便於隨身攜帶。更重要的是，它的槍體和彈匣是特種陶瓷製成的，全世界任何機場的金屬探測裝置都檢測不到它。
他側身站在門的左側，右手持槍，左手拿著門卡一刷，然後猛地推開門，舉起槍對準了室內。
翰克-沙文斯基跟蹤周奕已經有很多天了，自從得知那個消息之後，他漸漸明白了為什麼傑西要他們殺掉比爾和庫比，同時也明白了傑西-羅薩諾發動的這場全城大搜捕究竟是為了什麼。他並不笨，再跟一個搞投機的朋友喝了幾杯之後，他已經明白了那東西對任何得到它的人意味著什麼。於是他開始悄悄跟蹤周奕。
他發現周奕用的並不是比爾描述的那個手機，而是一個普通的NOKIA。看來他已經把資料轉存在其他地方了。他需要搞清楚周奕究竟把存有那些資料的東西放在什麼地方。為此他事先已經摸清了周奕的辦公室和住處，根據觀察，周奕每天上午在交易所開盤之前會到辦公室去一趟，有時會在那兒待上一段時間，有時在開盤后不久就離開，於是他判斷周奕一定將那個東西放在了辦公室。
他的計劃很簡單，但也應該很有效：趁周奕不在的時候，溜進他的辦公室，然後拿走存有資料的東西。這曾經是他最擅長的的技藝之一，雖然長久沒操練過了，但基本功應該還算紮實。為了不遇到意料之外的麻煩，他甚至還上了幾天社區夜校，惡補了一大堆電腦知識。這對他來說也算是花了大功夫了。
他一進入室內，立刻就注意到放在角落處的那個保險柜。
一定就在那裡面！翰克有些興奮。
即便不在那裡面，也一定會有些值錢的東西，甚至幾十萬的現金都有可能。
打開保險柜倒是費了些力氣，他畢竟有些技藝生疏了。打開櫃門之後有些令他失望，沒有看到期待著的整摞的現金，裡面倒是有幾個小盒子。他拿起一個外觀最引人注目的盒子，打開之後看見一條極為華麗的項鏈，白金的鏈子，一顆足有二十克拉的鑽石吊墜！
天哪，如果下星期莉莎能夠戴著這個參加婚禮，那她一定會高興瘋了！托德拿起那條項鏈激動地想。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推開了，他看見周奕正用槍指著他。
在羅薩諾家族的這麼多年裡，托德參加過無數次鬥毆、暗殺、火併，刀光劍影見得多了，也有很多次被人用槍指著頭，但終究還是他活了下來。迅捷的反應，敏捷的身手是他能夠活到今天的原因。
他在第一時間舉起了槍。
這是一位前輩刺客交給他的定律：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要在第一個零點一秒內舉槍射擊，不要有任何的猶豫，不要期待跟對手拖延去尋找機會，因為絕大多數情況下你不會有機會，而絕大多數情況下對手在第一個零點一秒內是反應遲鈍的，射擊的準確度也是最差的。他曾經問過那位前輩，這個「絕大多數」究竟是多少，前輩自信地告訴他，「千分之九十九點九」。
不幸的是，翰克-沙文斯基這次恰恰遇上了那個千分之零點一！
早在大學時代，周奕就是學校射擊俱樂部的成員，有一年他只差一環幾乎被選去參加奧運會小口徑手槍比賽。
這次周奕一環不差，9毫米的銀質子彈在翰剋扣動扳機之前射入了他的眉心！
當聞訊趕來的大廈保安經理走進周奕辦公室的時候，只見翰克-沙文斯基雙目圓睜地仰面躺在地毯上，腦袋下面洇出一大攤血跡，手裡仍然握著那條白金鑽石項鏈。
「發生這種事情我很抱歉，菲勒先生！」經理臉色沉重地說道。
「不，這不是你的責任，應該怪我太大意了。」周奕捏著鑽石吊墜，說道，「有句老話是怎麼說的？『哪裡有魚，哪裡就會有貓』，看來確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