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去樓空
然而,讓趙玉芙不滿的是,雖然蕭乾幫她贖了身,從頭到尾卻對她不理不睬,看都沒多看她一眼。
這,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呢?
趙海很快替她找到了一處合適的宅子,院子不大,但是很乾凈溫馨,四五進屋子,一個人住綽綽有餘。
蕭乾又讓趙海找了兩個勤快的媽子跟一個丫鬟,都住在這院子里服侍趙玉芙。
做完了這一切,他遞了五百兩銀票給玉芙,說:「這個你留著用度,若是不夠,再找我要。」
玉芙看著那大票子,道:「這銀子一年的用度都夠了,哪能不夠呢。其實侯爺不用給的,玉芙也有些自己的積蓄。」
她在杏花閣是頭牌,自然首飾銀子都不少,一些交給媽媽,一些則自己偷偷存起來了,說起來,夠她吃喝十幾年都不愁的。
「收著吧。」蕭乾將銀票塞給她,便要走,回頭又說:「你在這裡好生住著,若是有難處便讓丫鬟去侯府找我或者趙海都行。回頭……「
蕭乾這話就說不出口了,他原本打算是找個合適的人家替她嫁了,如今她身為清官,卻和自己有了關係,又怎麼能推給別人?可是若是讓他娶了她,又十分的不甘心。
事實上,內心裡,他最怕的是清荷知道。
想不出辦法,他只好先把她擱在這院子裡頭。
「侯爺……」玉芙瞅著他就要走,急忙叫道:「侯爺進去喝杯茶吧?玉芙還沒有多謝侯爺,想給侯爺做幾個菜呢。」
「不用了。」蕭乾冷淡的說。
玉芙奇怪了,這人是天生這麼冷,還是只有對她才這麼冷呢?
「侯爺,到底為何贖我出來?」玉芙忍不住問,心裡憋著一股氣。
蕭乾看了她一眼:「因為你父親和我是同僚。」
玉芙這才豁然明白,搞了半天,原來是她自作多情,蕭乾是看著她父親的面子才將她贖身出來。
她又羞又氣,咬著下唇,道:「那多謝侯爺了。」
「不用。」
說罷,蕭乾望了趙海一眼:「你安排這院子里的事情,安排妥了再回去領罰!」
「啊?還要罰啊?」趙海一聲哀嚎,無比哀怨,早晨都打成那樣了,回去還要再挨一頓嗎?
玉芙皺著柳葉眉,恨恨的跺腳,原來他還在為昨夜之事懊惱呢。哼,你要懊惱就懊惱個夠吧!明明知道你誤會了,我便讓你誤會個夠!倘若你真是個有責任的人,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怎麼將我安置!
蕭乾心情不好,但是還是忍不住去了私宅看一看,說到底,那是他的宅子,她沈清荷再霸道,能趕他走嗎?
可是當他到那裡的時候,徹底的冷了心,她的閨房空空如也,早已是人去樓空。
頓時,彷彿心裡跟著也空了一塊一樣。
蕭乾垂了頭,渾身沒了力氣,坐在了床邊,這床仿似還有溫度,似乎還留著她的余香,可是……她卻不在了。
他和她馬上就要成婚了的,為何會如此?為何會到如此的地步?
他仔細想想……
是連璧!
難道她去了相國府?!
迅速的,他飛快的起身,到了門口翻身上馬,立即趕往了相國府。
他不好意思說要見沈清荷,直接說要探望連璧,誰想出來的是連瑩。
「我哥哥不在,他去了山上靜養,怕是要好幾個月才能回來。」
「那……」蕭乾欲言又止,他很不想聽到清荷也跟去了。
連瑩看他樣子,就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
「沈姐姐不在那邊,如果你要找她,儘管往凌州府去找吧。恐怕她在趕往凌州的路上呢。」
蕭乾震驚的看著她:「怎會?」
「我哥哥並非你想的那種人,他明知道你同沈姐姐有了婚約,又怎會強人所難?他只是一時難過罷了,你走之後,他已對沈姐姐說了,讓她再去找你的。誰知道,我方才接到她派人送來消息,說她已經回凌州了。」
回凌州?
好一個絕情的人!她走竟然連通知都沒通知一聲給他?
蕭乾往後退了兩步,心裡難過極了。
他突然轉身,立即翻身上馬,往去往凌州的路上狂奔而去。
出了京城,去凌州有三條路,但是如果不出京城,去凌州就只有一條路。
蕭乾匆匆而去,想趕上沈清荷,可是他哪裡料到,因為南月兒買了一些京城的特產帶回去,她們幾個人的行程反倒拖了半日,到傍晚才租了馬車緩緩出城去了。
而此時此刻,蕭乾早已在百里之外苦苦尋找。
在陸地上行了幾日,為了方便,幾個人就換了船,雖然行船要慢一些,但是好過陸地上一路顛簸,何況現在她們也不趕時間。
船在江湖漂,更加的難覓蹤跡,而此時此刻,蕭乾則令了兩班人馬在陸地上找,忙活了一些日子,哪裡找得到半個影子。
沈清荷,南月兒,連星三人一起,坐了一艘大客船,船上人多,他們包了二樓靠角落的一個大艙,幾間房,幾個人夠住了。
在這船上,多的是南來北往的商客,聽他們談話倒也十分的長見識。
二樓憑欄處,一襲青衣微微拂動,沈清荷望著浩渺的江水,覺得十分親切,似乎家鄉漸漸的近了。
只是此次回去,身邊卻沒了連璧,沒了獨孤傲,沒了蕭乾,無端的,覺得心頭彷彿秋風拂過,一陣蕭瑟。
連璧在山上靜養,不知他現在傷勢是否好了些?
她臨走時派人送信給獨孤傲了,若是他願意便回凌州看看她,若是他想繼續當他的都督,她就讓天策閣給別人負責。
而蕭乾……她什麼都沒說。
輕輕嘆了一口氣,不由得引得樓下剛走出艙門的男子抬頭看了一眼,那一看,他的眼頓時定住了。
好一個風/流倜儻的俊俏美男子!
「哥哥,你看什麼呢?」少年清亮的聲音響起。
沈清荷低頭,看到兩個男子,一個二十來歲,身著寶藍色錦衫,面色如玉,那雙明亮的眸子極為的幽深,模樣俊秀儒雅。另外一個十六七歲,黑色錦衫,濃眉大眼面目俊朗,帶著幾分少年的憨厚。
見兩個男子看過來,沈清荷垂下了眼帘,後退了一步,回到了船艙當中,躲開了他們的注視。
「哥哥,那個少年好秀氣啊,像女兒家一樣。」南宮信忍不住說。
南宮羽嘴角含笑:「也許你猜得沒錯。」
南宮信大吃了一驚:「你說……」
「阿信,你莫忘了我是做什麼的?學醫的人,怎麼能不知道男子和女子的長相區別?即便是裝的再像,她那張臉也是瞞不過人的。」南宮羽自信滿滿的說。
「小姐,怎麼了?風景不好看嗎?」南月兒見她才看了一會就退回來了。
「不是,有兩個無聊的人。」沈清荷想起那個穿寶藍衫子的男子,那個人的眼睛好幽深好銳利,他眼睛里彷彿在說什麼,好像不管什麼在他的眼前都無法遁形一般。
「咳咳咳……」
沈清荷聽到那聲音是從月兒身上傳出的,急忙問:「怎麼了?」
月兒又低咳了幾聲:「沒事的,大約是現在換季,馬上初春了,我的老毛病又犯了。再加上連日里又是旅途勞頓的,咳幾天應該就沒事了。」
她們這次出來匆忙,只帶了幾件行李,像藥物什麼的都沒有帶,只有等到明天大船短暫的靠岸時可以上岸去買葯。
只是沒想到,月兒說沒事,到了晚間卻渾身發抖,幾床被子蓋著都嫌冷。
「月兒,怎樣了?」沈清荷著急的問。
連星守在一邊也是著急,可是這大晚上的,船在江上走著,哪裡去找葯呀。
「我冷……好冷……」月兒渾身哆嗦,額頭上卻燙得如同火炭一樣。
沈清荷撫了撫她的額頭,這溫度只怕能把人給燒糊塗了。
她急得不得了,卻聽到月兒的咳嗽一聲賽一聲的響亮。
她餵了好幾杯熱水給她,也不見效,又找了船東要了去熱毒的成藥餵了下去,可是病情卻越發的沉重了。
船夥計看到她這樣,突然好像想起了什麼,大驚失色:「她……她該不是得了瘧疾吧?」
沈清荷震驚,瘧疾?瘧疾可是傳染病,死亡率極高的。
船夥計連連後退,叫道:「你們明日趕緊下船,趕緊下船,我們可裝不下你們這尊大佛,別弄得滿船人都跟著丟了性命!」
沈清荷微微沉吟,想著若是果然是瘧疾,以南月兒的身體也沒法再趕路了,得下船治病。
看到船夥計這副怕死鬼的樣子,禁不住心冷:「我說,你方才站的那麼近,不會也染上了吧,要不要明日同我們一起下船呢?」
夥計被她嚇得一抖,連站都站不穩了,扶著門連滾帶爬的鑽了出去。
「小姐,我來照顧月兒吧。」連星勸道,「如果你也染上了,如何是好?我的身體到底比你們都強壯。」
沈清荷聽著心裡感動,可是依舊搖搖頭,說:「月兒是女子,她病成這樣需要人照顧,光你一個人怎麼夠呢。」
南月兒雖然燒得迷迷糊糊,一會發冷一會發熱,卻聽到了夥計的話,說著:「小姐,連星,你們都別管我了,讓我自生自滅……算了……」
「傻瓜!」沈清荷握著她的手,「那夥計只說可能,他又不是大夫,焉知不是傷寒而已呢?」
南月兒眼角落下了眼淚,此時此刻,她就是死了也沒什麼遺憾了。可惜,她臨死之前沒能見獨孤傲一面。此時此刻,她真的很想他,突然覺得,從前那樣冷冰冰的對他又何必呢?好好的說,大家還是朋友,他還當她是妹妹,也很好了。總比現在,見都不能見,就要去見閻羅王了好吧。
沈清荷抹去了她眼角的淚:「傻瓜,別哭了,你肯定能活下來的,你還這麼年輕。你將來還要嫁人呢。」
南月兒閉上了眼,嫁人?她已經不做指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