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上海交際花案（1）

女權運動在中國興起之後，婦女得到了極大的解放，各種職業里也漸漸有了女性的身影。而中國開放報禁之後，更讓人大跌眼鏡的是：中國報業進入了商業時期，競爭激烈，黃色新聞開始泛濫起來，各報紙的新聞里充滿了煽情性報道、大標題以及較多新聞圖片，來報道失事、火災、性、美色、驚人的犯罪活動，滿足人們的好奇心和偷窺欲！

說起來，這也是當時世界商業報紙的主流，19世紀80年代之後，被認為是黃色新聞泛濫時期。以美國為例，1883年普利策從古爾德手中收購《紐約世界報》，標誌著黃色新聞時代的開始。《新聞報》和《世界報》在激烈競爭中發展起來的黃色新聞，以及這種新聞報道方式所帶來的巨大利潤，引起了美國報紙的效仿。1899年至1900年，是美國黃色新聞發展的高峰。當時全國的主要報紙中約有三分之一是純粹的黃色報紙，將美國新聞事業的水準降到了最低。

因舊傳統對兩性文化壓制的原因，到1910年，中國上千種的報紙黃色娛樂新聞泛濫到了讓人噁心的地步，比如說一些上海灘的名媛和交際花都成了明星，他們結婚生子上廁所摔跤放屁都成了新聞，佔據各大報紙的版面。在這種大背景下，上海灘一位自稱萬國紅十字會商業總裁的交際花唐笑笑引起了全國報紙的關注。

上世紀的舊上海，十里洋場美女雲集，讓這座城市顯得分外的香艷。上海的「交際花」既長得美艷又善於交際，常年周旋於一些有錢男人之間，依靠這些男人供養，物質生活十分優裕。當時上海的一些甲級旅館如「大東」、「東亞」、「大中華」等都有這樣的女租客住著。而長期租住在「國際」、「金門」和華懋公寓這幾家特級旅館中的這類女人的「檔次」則更高。

這些女人中，有的是上海各大舞廳中的紅舞女；有的是過去書寓、長三中的紅信人，從良嫁人後重又下堂出來招蜂引蝶；也有的是脫離了家庭住到外面來廣交「朋友」、受人供養的……這些女性過著闊綽的生活，有著相當的排場，甚至在上至政要下至商人之間周遊交接。

有資格稱為「交際花」的，首要條件是當時公認的「名媛」。那時，交際花是舶來的褒義詞，多為出身豪門的名媛所壟斷。這些交際名媛風姿綽約、雍容大雅，如一群美麗的蝴蝶精靈。而這群美麗的蝴蝶精靈中，最吸引世人目光的、最光彩照人的，就是長相漂亮、五官有著一種西洋風情的唐笑笑。

唐笑笑自稱出身名門，就讀過聖瑪利亞女校，父親是早年留德的名醫，當她穿著曳地的長裙在百樂門跳舞時，每個華麗的轉身，張揚又奢華。除過學習舞蹈、英文、戲曲之外，她穿衣考究而前衛。選用no5香水、channel香水袋、皮鞋、cd口紅、celine衣服和lv手袋。唐笑笑吃的東西亦非常講究，每一頓都會按照合理的營養要求進行搭配，甚至會精細到幾點吃早餐，何時用下午茶，晚飯幾點開始；吃飯過程中，不能玩弄碗筷餐具，不能邊吃邊說；湯要是太燙，也不能用嘴去吹。

唐笑笑這個二十歲的女孩子，經常接受上海報界記者的採訪，在各報紙的娛樂版上炫富，比如她出行都有專門的豪車，在上海外灘有別墅，用的瑞士手錶。連皮包都是鴕鳥皮的。用她自己的話說，「鴕鳥皮屬世界上名貴的優質皮革之一，比鱷魚皮柔軟，不易老化，歷來被認為是品位、富有和地位的象徵，只有像我這樣的富有階層才用得起。」

因為上海萬國紅十字會商業總裁的身份，唐笑笑手拿奢侈品的照片經常被當作報紙娛樂版封面，這些炫富的照片配上「霸道女總裁」、「交際花」的字眼，簡直就是作死，引發了公眾輿論對上海萬國紅十字會所獲善款流向的質疑，導致上海萬國紅十字會的善款急劇減少。

上海萬國紅十字會會長沈敦和進行調查，後來竟然只是宣布了一下上海萬國紅十字會商業總裁這職務子虛烏有，不了了之。於是關於唐笑笑小姐有大後台的傳言不脛而走，上海萬國紅十字會的聲譽跌倒了冰點。

李經述在上海《申報》上看到這條新聞，大發雷霆之怒，當即打電話把中國廉政局局長袁世凱叫到辦公室，道：「廉政局立即成立專案組，限你們一個月之內，查清真相，給全國人民以交待。不管唐笑笑的後台涉及到誰，只要違法了，先抓起來再說。」

袁世凱很少見李經述動怒，記得滿頭大汗，擦拭了一下光亮額頭上的汗珠，道：「大總統，最近廉政局忙著抓貪官，沒有注意到這事，確實是卑職的失職，我馬上成立專案組，讓李尚民公子帶隊去上海查辦此要案。」

「我發火，是因為此案不簡單。」李經述說：「慈善事業事關良心和全國人民的信任，六萬萬雙眼睛盯著你們呢，你們越快查清越好。上海萬國紅十字會成立也有四五年了，作為國際紅十字會的一員，絕對不能給中國丟人。」

國際紅十字會的創始人是瑞士銀行家、慈善家杜南。1859年，在義大利北部一個叫索爾弗利諾的村鎮，法國和義大利撒丁王國與奧地利之間爆發了一場戰爭，那場激戰很慘烈，雙方死傷4萬多人，戰場上屍橫遍野。聽著無人看護的傷病員在泥水裡痛苦哀號，看著野狗撕咬血泊里的屍體，路經此地的杜南心靈被深深震撼了，他放棄了自己的商業項目，拿出隨身攜帶的大筆現金，派傭人採購紗布、藥品和其他物資，四處奔走，動員當地婦女護理傷員，由他臨時組成的戰地救護小組挽救了無數生命垂危的戰士。而索爾弗里諾的戰場經歷，使杜南感到，無論面對貧困人口，還是傷兵，個體的力量甚至一個國家的力量都難以承擔援助的重任，唯有全世界行動起來，人人都獻出一份愛，對弱勢群體的援助才成為可能。在他的努力下，1863年，由他和杜福兒將軍等5位知名日內瓦公民組成的「傷兵救護委員會」宣告成立，它就是現在紅十字國際委員會的前身。為了表示對杜南的敬意，第一屆紅十字國際委員會議決定把杜南的祖國瑞士白底紅十字的國旗改變了一下，作為這個救護傷員組織的標誌，這就是今天的紅十字會標誌，還發布了《日內瓦公約》。當國際紅十字會於1863年在瑞士始創后，各國相繼成立紅十字會並申請加入國際紅十字會。中國在1901年中俄戰爭時期，發起成立中、英、美、德、法五國合辦的上海萬國紅十字會，早年留學英國劍橋大學的沈敦和被推選為會長。

從紅十字會進入中國到上海萬國紅十字會成立之前，中國還曾出現過一些被認為是帶有紅十字色彩的組織，影響較大的組織有：中國施醫局，救濟善會，濟急善局，東三省紅十字普濟善會。上海萬國紅十字會成立后，就整合了這些慈善組織，嚴信厚、施則敬、朱葆三等家財億貫且熱衷慈善救濟的商人加入，內閣總理盛宣懷大力支持，上海萬國紅十字會名聲大震，李經述還特地撥款10萬銀元作為開辦費，1902年上海萬國紅十字會就得到了紅十字國際委員會的正式承認，直接隸屬於總統府，所以在報紙上看到上海萬國紅十字會竟然出了此等荒唐的醜聞，一向不輕易發火的李經述發飆了。

李尚民奉命帶了數十位廉政專員趕到了上海，督辦這樁上海交際花案。坐汽輪到了上海之後，他沒有休息，馬上找到了上海萬國紅十字會會長沈敦和。

沈敦和在家中設宴款待李尚民，李尚民的身份對外是保密的，他還不知道來人就是總統的兒子。酒過三巡，聽說李尚民他們的來意，沈敦和嘆了一口氣，一臉為難對李尚民說：「年輕人，我是一向敬佩你們廉政局的，不過，我看這件事，你們廉政局還是不要摻和了，唐笑笑的案子沒那麼簡單。」

沈敦和不配合查案，李尚民很震驚，問道：「沈會長何出此言？唐笑笑這小妮子的背景，還能比得過京城民政長官王治馨，王治馨就是我親手抓起來給斃了。」

沈敦和沉默不語，只是說：「你們啊，還太年輕。有些事，水很深的。」

李尚民看了一眼沈敦和，他貌似很為難。李尚民心想此人不願意配合調查，不會此案涉及到內閣總理盛宣懷吧？上海是盛宣懷的老巢，萬國紅十字會的事，盛宣懷一直都很熱心，難不成還能牽涉到他們？這一想，他也驚出一聲冷汗，說：「此案，我還非辦不可。不瞞沈會長，兄弟我帶來的人，都是這個專案組的。」

過了半晌，沈敦和問李尚民：「這次是大總統要辦這個案子，還是廉政局？」

李尚民如實相告，說：「我們奉大總統手諭，特來上海查辦此案。大總統只給了我們一個月的期限，而且，此案無論涉及到誰，我都有權力先抓起來！」

沈敦和想了想，說：「既然如此，那你去找一個人吧，此人住在外灘29號，叫翁仲海。他和唐笑笑等人有過合作，當年就是他承攬我們上海萬國紅十字會的商業項目。」

李尚民說：「你們慈善機構還跟商業項目合作？」

沈敦和說：「慈善組織是做好事，商業機構是把事情做好，慈善和商業的合作是把好事做得更好。商業合作能夠為慈善事業引入豐沛資金和資源，有利於公益組織的生存與可持續發展，這是『雙贏』的事情，這一點，大總統也是認可的，有專門的批示。」

李尚民說：「既然如此，沈會長，我也就不多問你了，多有打擾。我明天就去找翁仲海。」

上海外灘，北起外白渡橋，南抵金陵東路，東面靠著黃浦江，西側是52幢風格各異的大廈，外灘的精華就在於這些被稱為「萬國建築博覽」的外灘建築群。著名的中國銀行大樓、和平飯店、海關大樓、滙豐銀行大樓都在這裡。早期的外灘是一個對外貿易的中心，這裡洋行林立，貿易繁榮。從十九世紀後期開始，許多外資和華資銀行在外灘建立，這裡成了上海的金融街，又有「東方華爾街」之稱。外灘是一塊風水寶地，在外灘擁有一塊土地，不僅是財富的象徵，更是名譽的象徵。外灘29號是東方匯理銀行大樓，巴洛克風格建築，正面中部有兩根通貫兩層的愛奧尼式柱，兩側是較實的牆面。

李尚民帶人到了這裡，看到這座樓的頂部出檐較深，並有精緻的雕飾，下兩層的門窗被處理城高大的拱券，正門上方的拱券下重點飾有卷渦狀的斷山花，讓人印象深刻。他們一行人穿著黑色的西裝，快步進了大廳，這裡的一位漂亮的女員工迎了過來，她穿著黑色小短裙，白皙的小腿露在外面，笑著問李尚民道：「先生，你們找誰？有預約嗎？」

李尚民亮明了身份，對那位穿著制服的小姑娘說：「我們來找翁仲海，帶我們去他的辦公室。」

穿黑色短裙制服的小姑娘有點驚慌失措，一臉為難，小聲問道：「啊？我能給翁總經理的秘書打個電話嗎？如果不事先通報，我會被開除的。」

李尚民說：「不用了，你直接告訴我他的辦公室。不要打電話，否則你就是在妨礙我們執行公務。」

那小姑娘有點嚇壞了，小聲道：「他在三樓東邊第一個辦公室。你們千萬別說是我說的。」

李尚民一笑，露出了潔白整齊的牙齒，道：「放心，我們不會讓他欺負你的。」

李尚民帶人上了三樓，剛走到樓梯口，一位半禿頂的男人迎面走來。

為了核實剛才小女孩的話，李尚民叫住了他，問道：「大叔，你們翁總的辦公室是最東邊那一間嗎？」

李尚民的話音剛落，對面的男人馬上回答說：「是的。你們找他有事？」

李尚民回答說：「我們是廉政局的，找他喝茶。」

那半禿頂的男人聽到廉政局這三個字，臉色突變，撒腿就往樓下跑。

李尚民感覺不對勁，他腦子裡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過：「這個半禿頂的男人應該就是翁仲海！」

「抓住他！他就是翁仲海！」李尚民吩咐身邊的廉政局人員。

「站住，別跑！」四個廉政專員立即朝那男人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