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回尋靈
劉媽媽抹著眼淚把賈琮抱回屋裡,看看哥兒凍白的小臉兒,眼淚掉得更凶了。她雖只是個奶娘,卻真是把賈琮當成親生的在養,如今見他那麼重的病,還被人扔進缸里凍著,心裡就跟刀割樣疼。
賈琮原先都病得人事不省了,見他在缸里掙扎,她只當是有人使壞,要害了她的哥兒。這幾日她也聽見些歪話,說什麼哥兒不該拖著這一口氣,若是趕到年下沒了不吉利,鬧得全家都跟著膈應。這是……嫌哥兒活得長了呢。
她一邊哭著給哥兒換衣裳,一邊在心裡破口大罵。這家子說起來也是世家大族,竟然連這樣小小的一個孩子都容不下么?!不管怎麼說,琮哥兒那也是大老爺的親生骨肉,即便是庶出的,也不該被如此糟踐啊。病了沒人管不說,竟還嫌他去得不夠快,要扔缸里溺死不成?!
一萬四千年了,賈琮一直認為自己臉皮夠厚,可此時仍忍不住惱得紅了臉。拜託,下界的女人們都這樣放肆么,怎麼可以對本君動手動腳!啊——她竟然還敢脫本君的衣裳,連褲子也敢扒,這太、太……
賈琮也說不出太什麼了,只是抓住貼身的小褲子,死活不讓劉媽媽往下扒。他堂堂仙君,怎麼能、能光嘟嘟的呢?!琮哥兒那孩子光嘟嘟的透著可愛,可他若是光了……那畫面他不敢想。仙君大人渾然就忘了,自己如今就是三寸丁兒。
「哥兒聽話,咱們趕緊脫了這濕衣裳,不然待會兒病得更重了,可怎麼好啊。」劉媽媽著急得不行,又是哄又是拽地,終是將賈琮扒了個精光。將個光孩兒塞進被子里裹嚴實,摸了摸他額頭見沒發熱,方才鬆了口氣,將人又摟進懷裡掉淚。
琮哥兒病得長了,連葯都來的不及時,她方才去尋賴大家的尋葯,卻被推搪敷衍了一通,空忙活一場什麼也沒要來。劉媽媽悲從中來,只打算著若哥兒真去了,她也就跟著去了,免得哥兒一個兒孤苦。
「你哭什麼?本……爺要穿衣裳,拿衣裳來。」賈琮的一張小臉兒,已經紅到了脖子下,鑽在被子里就露個眼睛出來。他實在羞愧難當,不願意叫人看見此時的窘狀,堂堂仙君被個凡人女子扒了個光,他想去魂飛魄散。
「哥兒,你、你好了?」劉媽媽正傷心,忽見她家哥兒說話清清楚楚的,忙驚喜萬狀地把人從懷裡拉出來,上上下下地好一頓揉搓,見他果然氣色好了許多,精神頭也有些了,不由得又掉下淚來。只這回,乃是喜極而泣。
咋又哭了呢?仙君很發愁,這是被點了哭穴了?想當年,哪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任性,倒叫他一時手足無措,「不許哭,本、爺會對你好的,讓你長命百歲,放心吧。」
「噗——」一句話說得,讓劉媽媽破涕為笑,抱住賈琮不撒手,「我的哥兒啊,你病這一遭,可要了劉媽媽的命,如今可算是好了。你且等著,媽媽回了人,還得請個大夫瞧瞧才好。」
說罷,又將人兒塞進被子里,忙不迭地跑去找人請大夫。待她好說歹說請來了大夫,又是大半天兒過去,診脈之後果然賈琮已無大礙,連那大夫也很是詫異。這本來都一腳埋土的人了,怎麼就好了呢?不過賈家這樣的人家,他也只猜是世家藏有好葯罷了。
病好了的第二日,劉媽媽便催他去給老太太、太太們請安,「哥兒,既是好了,還是要每日里請安去。多在老太太、太太跟前兒露個面,說不得就得了喜愛呢。」
「不去。」賈琮只管慢條斯理地用飯,心中十分煩惱這肉身凡胎,一日三餐都少不得,實在是浪費時間。得空的時候,還是要趕緊將辟穀丹煉出來,不然日後閉個關都難。
從賈琮來說,如今整個賈家跟他有關聯的,只有生身之父賈赦一個,旁的都是些不必在意理會的。而賈赦,一是因為這身體與賈赦乃直系血緣,這是一份因果,不得不報償;二就是琮哥兒那孩子一點願望了,他總是要幫著成全的。
至於去給那些人跪拜請安?呵,也不怕折了她們的陽壽。
「哥兒,這可不行。太太本就是個愛挑理的,哥兒若是再不殷勤些,怕是日子會更難過些。」劉媽媽愁得不行,大太太是個刻薄的,若哥兒再不在她跟前常晃晃,怕是連哥兒那兩層的月銀都給忘記了。
「你很難過么?為什麼?」賈琮到底來得時候短,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眨巴著眼問道。他總覺得,自己跟這女人犯沖,總叫他窘迫尷尬得很。比如,她總愛抱著他動手動腳。
劉媽媽嘆口氣,又把她家哥兒抱著,道:「哪裡是我難過,媽媽這是心疼哥兒呢。哥兒也是這府上的正經兒孫,卻過得連那體面些的奴才都不如。瞧瞧這病了一場,越發瘦得越發不像了,無人問津不說,連個補品都要不來。」說著,就摸摸賈琮那巴掌大的臉兒,心疼之色溢於言表。
看看,又來了!動不動就被埋.胸什麼的……
賈琮推開她手,手腳並用地掙扎出來,板著小臉兒道:「媽媽以後要尊重些兒,爺已經長大了,不得再這樣動手動腳,明白么?!」他只當自己說得嚴肅認真,卻不知他那臉兒有多嫩,板板著裝成個小大人兒時,能笑死個人。
「是、是、是,呵呵……」劉媽媽就好笑得很,強忍著也沒能忍住。只是,她笑過這一陣,仍舊勸賈琮去請安,這到底是禮數,失了禮不好。
賈琮哪裡肯應,把個小腦袋搖得撥浪鼓一樣,他只道:「爺當是什麼事,不過是些金銀俗物罷了,你既覺得缺那個,爺自去給你尋來些便是。」他當是什麼難事,些許俗物罷了,有什麼好愁的,還值得他去給人屈膝。
「你個小人兒,哪裡弄去,且好好獃著吧。」劉媽媽嘆口氣,點點他的小額頭,「罷了罷了,不去便不去吧,媽媽仍舊給你報了病。」想想那幾位主子的風格,想來也不會在意她們哥兒,不去便不去吧。好壞,左右都是這個樣子了。
賈琮病了快死,府上的人都沒當回事;如今他病好了,府上人仍舊不當回事,左右不多他那一口飯。如此賈琮便在這榮國府里安穩下來,每日里只是打坐修鍊,以求早早脫了這肉身凡胎。
只有一宗兒,這具身體資質只是一般,遠沒有當年琮仙君天生道體那麼驚才絕艷。當初混沌珠選了他,全因這體質有些特殊,於溫養魂魄上有些神效,專為琮仙君殘魂選的他。
如此過了兩個月,在不惜靈石等物之下,便踏入鍊氣二層,能夠使些個小法術。有了這個修為,賈琮才算鬆口氣。身為一個修士,沒有功力在身,總是覺得沒安全感的,不管是不是身處危險境地。
「咦?」就在賈琮突破的當兒,忽感覺到一股異樣的靈氣,不由得輕咦了一聲。他到這府上來也有些日子,往日並沒覺得,此時想來是修為突破的緣故。當下,他便不由得下了蒲團,循著那靈氣找了去。
混沌珠中,適合他此時用的東西並不太多,難得遇到一件低等靈物,說不得對他有些用處。他小小一個人兒,又正趕上今日府里有客來,只見他循著那靈氣,穿堂過院的走了一路,竟沒個人發覺多了個他。
榮國府老太太的榮慶堂里正熱鬧著,他家已故姑太太的女兒來了,正是賈母的親外孫女。這外孫女名叫林黛玉,正跟賈母的親孫子賈寶玉廝見,倆人頗有一見如故的意思。
賈琮摸進去的時候,正趕著賈寶玉問林黛玉「可有玉沒有」,一聽林黛玉說沒有,便使性兒地將那玉摔出來,口口聲聲地道「不要它了」等語。他這一摔,唬得滿屋子的人又是哄他,又是找玉的。
「這玩意兒,你既不要了,那爺便收了。」賈琮見他摔了那玉,正是他要找的東西,隨手將之接在手裡。仔細打量了一番,卻是一塊安神玉,不由得有些泄氣。這東西在凡人看來不凡,可於他卻沒什麼用處。
不過也不能白跑一趟,且收著吧。等明兒他刻上個陣法兒,於劉媽媽戴著,功能安神助眠,讓她多睡會兒,省得醒了就找他啰嗦。
賈琮這一句話,把這上房裡所有人都驚住,一時間都愣在那兒,連二玉也不例外。所有人都直愣愣地看著托著玉的小孩兒,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什麼時候竟多了人在這兒?還有,這孩子膽子也太大,竟敢貪寶玉那塊玉,這是不要命了么?不怕老太太剝了他的皮?
「大膽,還不快那玉放下。孽障,那是什麼東西,也是你配碰的。快,把那命根子好生拿過來,別叫它磕著碰著了。」賈母頭髮花白,臉上皺紋好似菊花一樣,此時一拍几案,大聲怒喝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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