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陌上逍遙，只是初見（三）
樹林里有那麼一剎的寂靜。
右護法皺了皺眉，疑惑地瞟了眼蕭十離，又看了看對面的明淵。
這位公子一看便是非富即貴，莫非教主是想攀上這層關係來尋那聖火令？對啊，若是有了官府的幫忙，這尋人尋物豈不是更可以光明正大！
原來！教主竟是打的這個主意！
右護法一臉凝重，心中更加堅定了要督促教主將天玄教發揚光大的想法。
蕭十離根本沒空想那麼多，他只是望向明淵，眯著眼笑道，「不如小公子意下如何？」
明淵正被卓三等人攙扶回馬車，一聽這話，便只回應了一個禮貌而疏離的笑容，淡淡道，「多謝俠士好意，只是在下要去的青州城不過幾個時辰的功夫，區區路途，就不麻煩了。」
左護法瞥了眼笑意漸深的蕭十離，撇撇嘴，他豈會不知蕭十離心裡打的什麼算盤，他還沒右護法那麼傻乎乎地以為蕭十離幾日的功夫就能改邪歸正。
欠了蕭十離一大把銀子的左護法只得為虎作倀，笑的一臉褶子，「真是有緣吶！剛好，我們也要去青州呢！」
一心想要拉攏這位貴人的右護法同樣一副老好人的憨厚表情，「是啊，不如一同吧！」
明淵：……
卓三本就擔心他家王爺的傷，一聽這話，再看看蕭十離等人，直覺告訴他這夥人應該不是那些姦邪小人，便也誠懇道，「小公子，不如和他們一同吧？」
明淵皺眉，還想說著幾句，只覺腰腹一痛。低頭，白色的錦袍已經染上了斑斑血跡。
傷口裂了啊……
蕭十離顯然也看見了，他挑挑眉，笑著沖左護法吩咐道，「去把葯拿來。」
……
簡單的青瓷小瓶，打開，一陣馥郁的香味撲面而來，單單隻是聞著，便可將其價值猜想的*不離十。
出去蕭十離等人，其餘人都是一滯，連著明淵也是一怔。
丹青不散，絕隱谷十大名葯之一，專治金創外傷，靈驗無比。相傳更可解尋常毒物，可謂是千金難買。
卓三喃喃道，「這……可是絕隱谷主調配的丹青不散？」這一路奔波慌忙，王爺也沒好好地服過正經的葯，雖說陸續看過幾次郎中，可江湖中的刀劍傷口又怎是尋常郎中可以看出個門道的。
左護法不作聲，算是默認了。
蕭十離笑眯眯地接過遞給卓三，「給你家小公子抹上點，這離青州還有段路程，若是途中傷口感染，怕是更加難治。」
卓三正欲道謝，又猶豫地看了看他家王爺的臉色，見明淵神色如常，這才謝著接過。
明淵心裡嘆口氣，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無奈只得沖蕭十離點點頭，「那便一同吧。」語罷，便頭也不回地進了馬車。
蕭十離眯著眼舔了舔下唇，哎喲這小孩，這麼高冷……
請問你是大漠派來的喵哥么？
他沖卓三拱手笑道，「這位兄弟，在下可否同你家小公子共乘一車？」
卓三疑惑：「這……」
「實不相瞞。」蕭十離面色肅穆，走近了悄聲道，「我懷疑這樹林之中尚有埋伏，你可有同感？」
確實……卓三一聽這話，神色頗有些嚴肅，經蕭十離一提他才發現，
這樹林太靜了，靜的連蟲鳥聲音都聽不見。
彷彿是一灘凝固的死水，靜潭之下卻往往隱藏著更深的暗流。
「那……那便有勞公子了！」卓三沖蕭十離抱拳，看這眼前之人器宇軒昂，想必之前的銀針只是這人的尋常小技，若是有他護住王爺，王爺定會安全不少。
「多謝！「蕭十離笑著就準備上車，卻被卓三喊住，」等等——「
事兒怎麼這麼多……
蕭十離暗地裡翻了個白眼，轉身卻是笑臉相迎，「何事？」
「你……」卓三斟酌著開口，「為何對我家小公子……」
「哦，這個啊……」蕭十離懶洋洋地勾勾唇，「我覺得他很像一個人。」
嗯，可能大概也許似乎……像我以後的媳婦。
「啪——」
馬車裡分明有東西落在地上，蕭十離掀簾進去，就見明淵靠在窗邊，以手覆額，隱隱有些……咬牙切齒？看到他進來，一聲不吭地扭頭看向別處。
蕭十離覺得他受到了打擊。
天玄教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們的教主英明神武，氣度非凡，郎艷獨絕，世無其二。
居然……被一個小孩嫌棄了……
炮哥：我覺得我還是可以挽救一下的……
別這樣嘛……大家還是可以交流交流感情的好么……我跟你說啊，炮哥在劍三裡面最受歡迎了咧！
明淵不搭理蕭十離，一個人閉目養神。
他素來不喜欠人情，何況只是個路人。
尋常都是給點銀子打發了，但對方隨手就是一瓶丹青不散，想必也定是鐘鳴鼎食之家，何況他也一眼便看出對方左右隨從內力頗深。
他自然不會相信對方如此好心和自己同乘馬車並護他安全是因為有緣相逢。
難道……他是皇兄的人……
蕭十離自來熟地找了個地方坐下，左右打量著車廂。
他早就叫右護法換輛馬車了！都說了他們天玄教不差錢！
別人家是描金香樟木的車廂，裡邊還包了鐵皮用來防潮，鋪著銀絲綢緞的褥子，馬車跑起來一點也不覺得晃的厲害。
比起自家的馬車……
就像奇瑞qq碰上了瑪莎拉蒂。
別指望兩車主人可以擦出什麼火花！
但總算可以保證他不用一路暈車吐到青州了……
蕭十離砸吧砸吧嘴，心下舒坦幾分。
嗯，他的目標就是——
發揮以人為本的理念，促進資源的合理配置！
「這位小兄弟，可是得罪了什麼仇家？」蕭十離雙手枕在腦後，眯著眼看明淵抹葯。
十七十八歲的少年，身子骨微微有些硬朗的輪廓，卻還殘留著荏弱的影子，像是青澀的筍尖。
明淵小心翼翼地掀開血跡斑斑的裡衣，腰上有一道幾寸長的口子，黑紅的血已經浸透了紗布，顯得有些猙獰。
僥是蕭十離看著這傷口，也不由地愣了愣。
他就算是在原來也是遵紀守法的好青年，從不參與打架放火搶劫鬥毆等危害社會的不良行為。
他還沒從中回過神來，明淵已經淡淡地答道，
「是魔教。」
魔教……
蕭十離愣在那。
他知道世人都稱天玄教是魔教，是異端。
但他不知道對方的傷竟是他天玄教造成的。
又和這具身體有關么？但對方看自己的神情分明就只是陌生人而已。
車廂里兩人一時靜默無話，只聽得見車簾被風吹的翻飛，流蘇鈴鐺悠悠作響……
……
「十爺，青州城快到了，不如休息片刻吧——」身後的一輛馬車上傳來右護法的聲音。
蕭十離去了明淵的車，左右護法和只得和葵之趕著車跟在後邊。
卓三一聽這話，也叫旁邊的兄弟勒了韁繩，眾人原地休息片刻。
蕭十離下了馬車，回頭，明淵還是之前的那個姿勢靠在窗邊，臉上神色如常。
「對了，還不知道公子怎麼稱呼？」蕭十離這才後知後覺問道。
明淵遲疑片刻，瞥了眼蕭十離，感覺對方只是隨意問問，便淡淡答道，「我姓明」
如今，這世上以「明」為姓的不過三人。
排頭的便是當今天子。
按著年齡算下來，是個傻子都知道明淵是個什麼身份。
蕭十離連當今皇上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不是傻子卻比傻子更勝一籌。
「十爺」明淵被卓三扶著下了車，他看著蕭十離的神色如常，似乎並未對自己的姓有所訝異，心中對於蕭十離的身份更為疑惑。
「十爺是青州人？」
蕭十離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明淵是在叫他。
「嗯嗯……」蕭十離含糊不清地答道，總不能跟別人說自己是碧霄山的吧？
況且穿過來不過短短几日，這些個地名，他除了碧霄山，絕隱谷，青州，連地圖都不知道怎麼畫的！
「青州哪兒的？」明淵皺眉，他印象中卻從未見過此人。
哪兒的？
我怎麼知道哪兒的啊！
我也是第一次去青州好么！
「我么？」蕭十離不知從哪兒摸出把摺扇，「啪——」地打開，遮住自己的滴滴冷汗，語氣卻有些玩味。
「青州城東槐樹下西走二十步穿過一條衚衕口再向北走十步有棵梨花樹，我便住在隔壁。」
連卓三都聽的怔在那兒，明淵卻微微皺眉，「芳草巷十餘年來也不曾有過梨花樹。」
蕭十離:納尼……
認真你就輸了！少年！
明淵右手護著腰側，左手卻快速地抽出一名暗衛的利劍，抵著蕭十離的胸口。
「世上怎會有連自己家在何處都不知道的？」
他盯著蕭十離懶洋洋的神色，一字一句的沉聲道，
「你到底是什麼人。」
「誤會啊！都是誤會！」左護法慌慌張張地從後邊跑上前來，賠著笑臉把明淵的劍往旁邊撥了撥。
「我家十爺三歲那年就跟著一位仙人四處雲遊，多年不曾回過青州，這記錯了也是正常的……」
左護法擦擦額頭上的汗，他現在心裡更加篤定了教主對這明公子有那麼點意思——也從沒見過誰拿劍指著教主，教主不發火反而笑的一臉滿足。
滿足……左護法覺得他要給他家教主跪了。
教主沒出聲，他也更沒出手的必要了。只是……那伶湘姑娘怎麼辦……
「明公子，青州城裡的神仙閣和綺香樓都是自家開的，要是有空，定要賞臉啊！」
明淵瞥見左護法腰上掛著個墜子，他認得，這是神仙閣的腰佩。
於是只得放下劍，抱拳淡淡道，「抱歉，得罪了。」
蕭大善人還有個兒子？怎麼之前從未聽說過？
蕭十離見他明顯的敷衍樣，也不生氣。笑眯眯地正欲開口，卻見右護法手持彎刀，左護法長鞭一甩，兩人猛地沖向樹林深處。
卓三見狀，也叫了名兄弟衝進樹林。
不多時，樹林里傳來兵器相交的聲音。
蕭十離抬頭看了看天色，召來葵之，給左右護法留下暗號，就準備催促明淵一行人離開。
瞧見明淵一顧困惑的表情，蕭十離解釋道，「他們很快就會追上來的。」
明淵:「我知道……只是他們應付地過來么？」
你為什麼不和他們一起？
蕭十離奇怪道，「我又打不過他們，進去送死么？」
繡花針都用完了，叫他赤手空搏么？
明淵皺眉，「你……不會武功？」
蕭十離想了想，「不知道。」
目前為止，他只知道自己會暴雨梨花針，也不知道其他技能有沒有被激活。
明淵差點一口氣提不上來。
敢情剛才只是他運氣好扔了把針恰好力度合適才一招擊斃黑衣人的？
那你說什麼保護我？還上了我的車！
……
「十爺，吃葡萄乾么？」葵之笑眯眯地給蕭十離扇著風，蕭十離閉眼咂嘴，「不要，那個太甜。」
……
明淵坐在馬車一側，冷眼旁觀。
生平第一次被騙的小王爺胸口疼的厲害，蕭十離卻自來熟地捻起一顆葡萄乾，「來——」
明淵:「……」
蕭十離見明淵沒反應，乾脆抓起一把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直接給塞明淵嘴裡。
明淵還沒回過神來，嘴裡就被塞了一把葡萄乾，鼓鼓地跟松鼠一樣。
蕭十離碎碎念:「明弟多吃點，看你這麼瘦……」
看你這麼受，不要做出一副冰山攻的樣子啊。
明淵狠狠地瞪他一眼，費了半天勁才咽下去，心裡又把卓三罵了幾百遍。
他這下更加確定蕭十離不過是個富貴人家的紈絝子弟。
……
蕭十離直接無視，選了個舒服的姿勢靠著閉眼養神。
嘖，青州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