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青驄白衫，風流少年（二）
飯桌上，蕭十離吃的味同嚼蠟，反觀明淵，倒是神色平常，舉手投足頗有皇家風範。
葵之找了個借口說要先去綺香樓，左右護法也不知去哪兒涼快了，就留他一個人在這寧王府陪小王爺吃飯！
雖說這頓飯吃的不錯！不過吃飯還是要看臉吧！
好吧……小王爺的臉確實……還是不錯……
「十爺不必拘謹，我家王爺是出了名的平易近人。」大丫鬟景春笑呵呵地又給蕭十離盛了一碗人蔘湯，明淵沖景春使了個眼色，景春心領神會。
「把翡翠芹香蝦餃皇端上來。」景春沖身後的丫鬟吩咐著，「十爺一路勞累，怕也是餓了。」她笑著轉身端上一盤金乳酥，「十爺，您先吃點點心。」
「不不不……我吃好了……」蕭十離連忙擺手。
「十爺是覺得不合胃口？」景春笑了笑，又道，「也是，十爺是吃慣了神仙閣的人，就連王爺吃了一次神仙閣都讚不絕口呢！」
不合胃口？
他在山上吃了一個多月的田園兔肉宴快要吃吐了好么！
都說了不是飯的問題，是和誰吃的問題啊！
「十爺是不給我這個面子？」明淵笑了，他靠在椅子上，墨發未束，披著一件月牙白的袍子，靜靜地看著他，「還是，看不起我寧王府？」
蕭十離：「……」
你讓我怎麼接下一句！
蕭十離連忙接過景春遞來的筷子，哪兒能啊，怎麼著也得和這小王爺搞好關係吧！別一會就豎著進來橫著出去了，「呵呵，我剛才只是吃飽了而已……」
「不急，歇會再吃吧。」明淵笑的很是善解人意，「十爺剛才不是在馬車上說餓了嗎？」
蕭十離這才想起他曾說過別人長得「秀色可餐」。
這張賤嘴啊……
也就一個晚上，蕭十離啃了一隻燒雞，喝了五碗人蔘湯，還吃了三籠水晶小籠包以及一眾零零碎碎的糕點。
當管家劉伯扶著蕭十離走出寧王府的時候，蕭十離都快感覺自己要升仙了。
果然看起來溫和的都是腹黑啊……
曾經有一個機會放在我面前，而我卻不好好珍惜！
如果時間能夠倒流，能回到從前，我一定不會救他！一定不會上他的馬車！
如果能再加上一個期限，我特么希望是一萬年！
「十爺。」果然出了王府門，就見右護法恭恭敬敬站在馬車旁，「上車吧。」
蕭十離似笑非笑地點了點頭：好傢夥啊，現在才出來，剛才滾哪兒去了？這筆賬他算是記下了。
右護法默默地忍受著蕭十離的白眼，一聲不吭地趕著車，生怕觸了蕭十離的霉頭。
可是左護法明明說教主不喜歡有人打擾他和那小王爺吃飯呢……
自己和左護法才心知肚明地去酒館喝酒了……
教主怎麼還衝自己翻白眼呢……
憨厚的右護法又給左護法在心裡記了個賬。
「教主，是回去了還是？」
「去綺香樓。」蕭十離靠在榻上，淡淡道。
……
夜晚的青州，全然沒了白日里的溫婉寧靜，煙柳巷裡一排靡靡笙歌，順著那漸次亮起的大紅燈籠，秦樓楚館將那湖面映襯地越發艷色。
蕭十離一邊翹著二郎腿，一遍摸著下巴打量著綺香樓。
看得出曾經的老教主可是下了血本吶，這牆角隨意放置的一盆紅玉珊瑚都夠普通人家吃兩年了，更別說這裡邊的姑娘小倌，個個水靈。
難怪說這青-樓是打聽江湖秘聞的第一去處，這話果然不假。憑著那些眉目含情的姑娘小倌，稍微在耳邊那麼吹吹風，命又值幾個錢，果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蕭十離就算沒吃過豬肉，也總見過豬跑，他默默地想了想，要是以後天玄教在他手裡邊沒落了，靠著這綺香樓還有隔壁的神仙閣，也該夠他吃半輩子了吧……
每天左擁右抱，這人生不要太幸福啊！
寇娘一進房間，就見一錦衣男子靠坐在椅子上，面容還有些病態，想必身體並沒完全恢復，只是那眉目之間極盡風流，加上那微微上揚的嘴角，又憑空添了些邪氣。
就連閱人無數的寇娘都不由心生感嘆：要是蕭十離往自家錦樓上那麼一站，又哪是她們頭牌可以比得了的呢。
她雖暗嘆蕭十離的面貌，心底卻仍是不屑的。
即使她遠在青州，卻對教中之事仍有耳聞。
世人都知蕭十離不過是個玩世不恭的小少主，曾經干過的事兒，即便被老教主壓了又壓，她也能猜到七七八八。這綺香樓是蕭辰山一手建造的勢力，江湖消息，宮闈秘史，誰不說著好話求著她寇娘。
如今教主已逝，蕭十離又能有什麼能耐。
要是蕭十離要從她手上把這綺香樓接過去。
她寇娘，絕不同意。
這新教主，呵，她還沒放在眼裡。
……
「教主。」寇娘隨意地行了行禮，笑道，「不知教主突然來我綺香樓，可是有急事？」
蕭十離也不說話，就這麼撐著頭笑眯眯地望著她。
他雖然不怎麼喜歡揣測別人的心思，不過這寇娘敷衍的態度太明顯，把他蕭十離當傻子呢？原來那個教主傻不傻，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如今無論是誰一聽他的名號，眼裡都是掩飾不住的鄙視和厭惡。
現在連個青-樓的老媽子也要給他臉色看了？
「只是多年不見寇娘，心生想念。」蕭十離開口了，臉上笑容依舊不減，他頓了頓，「我只是沒想到，如今寇娘生意做得大了，也有些忘本了。」
寇娘臉色一變，臉上笑容有些僵硬，「教主說的哪兒的話……」
「哪兒的話？」蕭十離笑笑，那笑意卻沒進到眼裡，「自然是寇娘懂得話。」
他靠在椅子上，收起了那最後一絲的笑容，也不和這寇娘玩著虛情假意的面子遊戲，「寇娘，我既然恭敬地稱你一聲寇娘，那是看在你的輩分上。我念你算是教里的老前輩，當然不敢以教主身份自持，我自以為也是仁盡義至。」
寇娘也收起了笑容，冷冷道，「這麼說來，教主是要給我這個老婆子一點教訓了？」她雖面色依舊，手心卻在冒著冷汗，原來的蕭十離再怎麼跋扈，也不敢給她臉色看。
難道，傳言蕭十離大病之後，性情大變一事，是真的？
……
「他走了？」少年站在梨花樹下，沒有回頭，只披了件白色的半舊棉袍，墨發未束，顯得有些單薄。
「走了」劉伯恭敬垂首，「十爺說多謝王爺款待。」
「呵，也算有點良心。」少年伸手接住那飄落的梨花瓣，有意無意地問道，「他還說了什麼？」
「這……」劉伯有些尷尬，搜腸刮肚地想把蕭十離的話說的委婉些，奈何水平有限，明淵等的不耐了，轉過身來，「說啊！」
「他說……」劉伯對上自家王爺的眼睛，心一橫，「他說王爺今晚上看起來興緻不高，要不要去找個姑娘玩玩，男人嘛，他懂得……」
明淵：「……」
他面無表情地轉過頭去，「再蒸十籠包子給十爺送去。」
劉伯：「……」
明淵想了想，又補充道，「你替我看著他吃完。」
他就不信了，還堵不上那人的嘴！
「只是如今看來，寇娘怕是有些功高忘主了。」蕭十離頗有興緻地把玩著桌上的白瓷茶杯，「教里有教里的規矩，要是有人逾越了，我也不能偏袒誰吧，寇娘你說呢？」
「那麼如此說來，今日教主是要我這老婆子的命了么！」
「怎敢呢，」蕭十離還是那副懶洋洋的弔兒郎當樣兒，「寇娘也算是我爹的左右手，我哪兒有這麼大的本事要寇娘的命呢。」
「我看教主心底怕是這麼想的吧！」
房裡沒有其他人，左右護法被他屏退到門口站崗去了，寇娘不由地拔高了語調，似乎是想引起外邊左右護法的主意。
她自認在教中也有一定的分量，今日怎麼能栽在一個黃毛小子手裡！
「哈哈——」蕭十離笑眯眯地給寇娘倒了杯茶，「寇娘啊——這次似乎猜錯了。」
他見寇娘面色漸緩，才道，「我今日，只要綺香樓。」
寇娘的臉色猛地一白。
「你的命，我還看不上。」
……
他現在是天玄教的教主，若是不殺雞儆猴，日後，那麻煩就大了。
沒武功沒關係啊，爺有打手就成。
……
「阿左——」蕭十離只是叫了聲，左護法便趕忙推門進來，對著寇娘做了個手勢，「寇娘，北海分堂人手不夠，這綺香樓最近也沒什麼事，您請吧。」
「你——」寇娘杏眼圓瞪，氣的哆嗦，「左護法，莫非你也……」她雖輩分不差，但在風月場上混跡多年，功夫自知是比不過左護法的。
「寇娘。」左護法笑著打斷她的話，「請吧。」他只是在走近寇娘身邊的時候才低聲笑道，「教主終究是教主，寇娘，這次你的確逾越了。」
……
綺香樓是塊肥肉，搶肉的人哄抬了肉價，連帶賣肉的人也快以為自己成了什麼角色。
不也只是個小販么。
儘管玄火令遺失的消息當時知道的只有在場的那麼幾個人，卻仍保不準以後會出什麼紕漏。武林江湖，他誰也不放心，既然當了這個教主，重新活了一次，就得好好活。
連帶著上輩子的，好好活。
「教主。」等到左護法和寇娘離開，右護法才走了過來，欲言又止。
「嗯？」蕭十離理了理衣袍，正欲起身。話說這古代就是麻煩，連個電腦都沒有，擺明了不想讓他熬夜嘛。
「伶湘姑娘來了。」話音剛落，就見一白衫女子柔弱地靠在門框邊，見蕭十離抬頭望了過來，女子眼眶驀然就紅了。
「十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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