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一舞傾城
在北上駛往京城的途中,只要是在休息整頓期間,滿華若是下了車,她便能感受到來自淳于珩的目光,刻意而熱烈。
久而久之,滿華便不再輕易下車了,選擇躲著淳于珩。
滿華只是覺得不應該在這種時候招惹其他男人,那樣只會給自己帶來不必要的麻煩罷了。
可滿華總覺得淳于珩的眼神里的熱烈稍夾雜著一些瘋狂,雖然滿華自己也說不出這是為什麼,但這卻讓她有一種不可控制的不安,她很討厭這種感覺。
在路上走了莫約一個月以後,這一路人馬終是到了京城。
何凌被裴府的人接走,說是作為何家的長子,身份高貴,要一併參加明晚給陳能和淳于珩的慶功宴,而滿家芳華依舊被關到了牢里。
此時,光線昏暗的牢里。
一名自稱是裴府的侍女對滿家芳華道:「請問哪一位是滿家二小姐?」
滿芳聽見聲音,站起身,對那侍女道:「正是小女子,不知這位姑姑有何貴幹?」
那侍女也不拖泥帶水,直接了當地道:「滿家二小姐芳名遠播,才藝定然也是極好的,正巧樞密使大人要滿家二小姐在明晚慶功宴上給諸位大人表演助興,現在請允許婢子帶您去廂房好好梳洗更衣。」
而這個侍女彷彿這時間才注意到旁邊的滿華似的,道:「想必這就是滿家三小姐吧?看起來也一樣是個名副其實的美人呢,樞密使大人寬宏,聽說您與您的姐姐交情甚好,也讓婢子一併帶您出去。」雖然這些話聽著甚是入耳,可那侍女的聲音卻是一點恭敬之意也沒有,她那有些沙啞的女聲像是冬天裡的瑟風,冰涼而又讓人心刺疼。
侍女說罷,也不等滿家芳華有所回應,便讓一旁的獄卒打開牢房的門,一路無話地將她倆帶去了裴府的一間下人房,臨走前說了一句:「今日請兩位小姐好好休息,不要隨意走動以免冒犯了府里的主子們,明日再給二小姐準備表演的物事。」
待那侍女走了之後,滿芳萬分焦急地問道:「這該如何是好?我怎能在那麼多人面前拋頭露面?」
滿華看著這樣的滿芳,也不知道她是真的單純到不了解自己的處境還是想讓滿華替她出面,既然裴言卿要何凌會以何節度使的長子身份參加晚宴,而且還要本來要嫁與何凌為妻的滿芳在眾多男人面前賣弄表演,不是羞辱何凌是什麼?他何家賠了長子和城池,還要被俘的長子來參與敵軍的慶功宴,連長子的未婚妻也要像一般的奴籍戲子一樣在男人面前表演示好,若是何策知道了會不會氣地跳腳?
男人啊,切忌在動怒時衝動,若是何策真是忍不了想要做些什麼,裴言卿才好鑽他的空子;若是何策忍了,裴言卿可以權當此次是一次試探,反正他裴言卿會穩賺不賠。
可滿華來這京城是為了什麼?為了權力,為了地位,她才不會管別人會怎麼看她,雖然不知滿芳是否真的內心彷徨無措,甚至覺得自己被別人羞辱了,可滿華想順了滿芳的意。
她得賭一把,賭贏了,可以向她的目標邁進一大步;輸了,也不過是隨意跟了一個男人,往後的路更加崎嶇罷了。
滿華看著滿芳,遲疑地道:「要不這樣吧,姐姐,我替你去表演,你待在房中即可。要不然的話,你讓姐夫怎麼看待你?讓世人怎麼看待滿府的嫡女?」
滿芳想也沒想就推脫道:「不可。裴家點了名讓我前去,若知道是你,會不會為難我們還有何凌?」
滿華在心裡嘲諷地笑笑:她滿華去替她滿芳是可以,但若是被發現了就是不行,因為這樣會把她滿芳拖下水,對滿芳自己無益。
果真還是想著自己的呢。
滿華心中已有對策,對滿芳道:「姐姐不必擔心,妹妹前去舞蹈,而姐姐你在簾后撫琴伴奏即可,這是一舉兩得的事,姐姐既沒露面,也沒有違背裴家的話,這樣不是最好了嗎?」
滿芳考慮了一下,愧疚地道:「真是難為妹妹了,要是爹爹知道你如此為我、為滿家著想,他一定會很欣慰的。」
滿華安撫似的按了按滿芳的手,放柔了聲音道:「妹妹是滿家的人,自是知道如何去做,姐姐儘管放寬了心罷。」
滿華見滿芳似是放下了心來,便開始思索明晚的各項事宜。
準備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第二日裴府的婢子便照著滿家芳華的要求,帶來了一把古琴,和一身紅色的薄紗狀的舞衣。
舞衣分為外罩衫和內衫,滿華用剪刀減去內衫腰間的布料,然後又剪短了裙子的下擺直至能露出自己的腳面。
而後滿華便在鏡前梳妝,妝面濃艷;而她卻未在頭髮上下多少工夫,不想讓擺弄精緻的頭髮轉移了那些本該注視在她臉上的視線,只是在發尾、裙擺、袖口灑上了依蘭水,想在嗅覺上也俘獲人心。
夜晚很快就到了,即使在裴府的下人房也能聽見外面的絲竹聲和人們的喧嘩聲。
裴府的宴廳內。
裴言卿坐在主位上,雖然宴會難免有些奢靡世俗讓人迷神,可他劍眉下的眼睛卻好似總是清明,眼神總是犀利透徹,他舉杯,微笑道:「今日慶祝陳將軍和淳于將軍戰事順利,大家吃好喝好,孤先敬大家一杯。」
說罷便仰頭喝下,乾脆利落。
眾人紛紛應和,皆是舉杯飲酒。
放下酒杯,裴言卿又道:「既有賞心樂事,怎能沒有良辰美景?孤專門為陳將軍和淳于將軍準備了節目,大家可要一併欣賞。」
忽而裴言卿好像注意到了什麼,道:「何世子可不要不習慣北方的規矩,既然到了孤這兒,玩好吃好可是第一位的。」
眾人聽見裴言卿的話,都望向坐在席末的何凌,本就低著頭的何凌面色更加難看。
說罷裴言卿便示意身旁的侍女,侍女點頭領意。
不稍時便有泠泠琴聲響起,可大家只看到了帘子背後一個模糊的身影,不知是誰。
好似有股香味飄來,是女人身上的香味。
眾人被轉移了視線,都望向了門口。
滿華一襲紅衣飄颻,風吹起薄薄的紗衣,似乎能看見內里纖瘦不可一握的盈盈腰肢;雙腳十指被染了同樣艷紅的蔻丹,玲瓏如白玉的腳趾圓潤而且看似柔軟無骨,叫男人們都想握住好好把玩一番。
此時的滿華就是全場的主角,每個男人都注視著她,誰也不例外。
琴聲開始由舒緩轉變為應和舞步似的急促節奏,滿華開始在宴廳中央起舞。
滿華的母親楊氏絕對是個成功的舞姬,她教會了滿華如何在跳出美艷的舞蹈時向周圍脈脈傳情,叫男人們心癢。
滿華記得母親對她說過:舞時不可直仰無嬌柔之態,故她在直仰時便面露嬌嗔柔弱;不可低垂無翩翩之姿,故她在低垂時亦如那開屏孔雀;不可比偶無參差之致,故她的舞步時緩時快,交換得宜;不可聯接無猗揚之美,故她在紅袖翩躚時依舊能大膽地眉目傳情。
她母親還道:須偃仰得宜,才能顧盼生情。這句話就是說的此時舞地吸引了全部視線的滿華。
此時誰還去注意那琴是誰在彈呢?滿芳即使琴藝高超,還不是做了滿華的陪襯。
淳于珩從滿華進來時便一直看著她,直到她舞畢,依舊在看著她,那似乎喝醉了酒的眼神里透露著熱切與佔有,嘴唇抿著牙齒緊咬,握著酒杯的手青筋暴突。
滿華下跪行禮,道:「民女滿華參見樞密使,大人安好。」說罷便抬頭看向裴言卿。
此時看著滿華的裴言卿的眼裡,那裡正布著迷濛的黑色的欲,讓人有些恐懼。
裴言卿看了她好一會兒,移開視線,道:「下去吧。」
滿華依舊如她來時那般自如,空氣中的依蘭香味叫在場的眾人都記住了這個美艷到幾欲成精的女子,讓人心甘情願地墮落。
誰也沒注意到淳于珩從宴廳偏門出去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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