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個孩子(6)
平清宮裡,平宣帝最近的日子過的心裡很不爽快——
朝中閣老抱成一團不著痕迹反對他頒下的政令,嘴皮子利索的御史們又天天在耳朵邊又參這參那,嚴重影響他的心情不說,北邊遼山縣又鬧洪災,淹死莊稼,房屋倒塌,造成他的子民死傷無數,偏偏現在國庫銀錢又空虛的緊。
放下手中批好的奏摺,平宣帝雙手趴在純金打造的案几上,拿著一邊新換的茶水喝了兩口,又開始唉聲嘆氣的批一邊碼了好幾摞快要堆成小山的奏摺。
「小李子,你說朕要不要親自去玉溪莊子把母后請回來?」
慈安太后是皇上的生母,三年前離宮她說了,皇上一日無皇子,她一日不回。平宣帝最喜歡的小李公公一聽,頓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能讓平宣帝高興――皇上大婚多年,後宮美貌有才華聰慧的妃嬪不缺,只是這麼多年皇上偏偏只有皇后誕下的兩位小公主。
莫怪慈安太后氣的急了,領了人直接去了皇家最大的玉溪莊子,這一住就是三年。
「皇上呀,要不借著這次你生辰,請了太後娘娘回來?」小李公公心裡細細斟酌好幾番,才小心翼翼的看向手裡又拿了本奏摺開始批閱的平宣帝。
「你這沒眼皮子的,前幾年朕生辰親自去玉溪莊子請,結果母后除了留朕一頓膳,天黑了還把朕趕回宮!」平宣帝越說越氣,起身寬大的明黃袖子一掃,案几上的奏摺頓時嘩啦啦的落了一地。
「皇上,要不把喻嬪娘娘有了身孕肚裡可能是個小皇子的事兒寫信告訴太後娘娘?」小李公公半蹲著身子,把地上的奏摺一本一本撿起,整整齊齊碼回案几上。
「你個沒長腦子的,喻嬪肚裡的孩兒月份尚淺,你哪個眼睛看出她懷的是個小皇子?」平宣帝冷冷斜睨他一眼,袖子輕抬手裡拿著的一本奏摺對著他的腦袋直接就砸了下去。
小李公公腦袋懵了一瞬,有猩紅的鮮血順著眉角流過。
「皇上,奴才沒長腦子,還望皇上恕罪!」雙膝跪在玉石鋪就的地面上,小李公公的額頭磕的砰砰作響,不過喝盞茶的功夫,他的額頭已經磕破,空氣中的血腥味兒越發的重了。
「自己下去領二十板子。」平宣帝抬手,轉身回了純金打造鑲嵌各色寶石雕金龍寬大的椅子上坐下,閉上了余怒未消的眸子。
「謝皇上寬恕!」小李公公恭恭敬敬的行了禮,規規矩矩的退了下去領罰。
殿內伺候的宮婢和公公們眼觀鼻,鼻觀心像個木偶侯在各自的位置上,生怕被平宣帝的余怒波及,被人拖下去打個皮開肉綻!
平宣帝懶懶掀開眼皮,也不知道剛剛想了些什麼的他銳利的眸子沉了沉,濃眉擰成一團,好看的唇瓣緊緊抿著,渾身一股王霸之氣中多了幾分嗜血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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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這亭子里納涼,心裡是不是比琅玉閣呆著舒緩一些?」紫荷拿著娟帕掃掃沒有一顆灰塵的石凳,小心翼翼的扶著喻戚好坐下。
喻戚好點頭,剛用了膳食,肚裡堆著難受,來這聽幽亭坐坐,看看遠處盛開繁麗的花朵,品幾盞花茶吸上兩口新鮮空氣豈不美哉?
紫荷瞅著喻戚好一臉愜意的模樣,眉眼淺笑的從一邊跟隨的宮婢手中把沏好的花茶給喻戚好倒了一杯,又從另一位宮婢手中把描芍藥花紋的食盒打開,取出幾碟花朵點綴擺放精緻的糕點放在石桌上。
「娘娘,若是餓了,就用上兩塊。」
剛剛用了膳食怎麼還會餓!喻戚好笑著喝了口花茶,放下茶盞單手無趣的撐著下巴,指尖勾著一塊並蒂花開粉白相間懸流蘇的雕花玉佩不時的晃呀晃。
不遠處,心情煩悶的平宣帝手拿一把折骨描金祥雲扇,步履緩慢的穿過驕羅橋,偶爾還停下步子和手拿拂塵的白公公低頭說幾句話。
白公公自幼服侍先帝,后平宣帝登基又被當時的太上皇賞給了他留在身邊辦事,因著白公公忠心辦事給力,他現在依然是最得平宣帝信任的太監總管。
所以,平宣帝一直壓在心底的事兒他也知道,只是說出來卻是要換個方式來開解他,「皇上,襄宜公主和襄平公主最近的功課柳太傅說很是用功呢!」
說起那兩個模樣嬌俏,眉眼和自己有三分相似的小公主,平宣帝陰沉的眉眼鬆了松,「她們兩個自幼就極是聰慧,功課做的從來都是極好的。」
白公公聽著他話里毫不掩飾的自豪,他輕輕點頭贊同,「老奴也這般覺得呢!」
平宣帝卻是抬手揉了揉眉角,「有什麼想說的你就說吧!」
白公公規規矩矩行了一禮,「皇上,了慧大師下月雲遊歸來,不知皇上有何打算?」解鈴還須繫鈴人,只要皇上的心結打開,不愁後宮娘娘貴人們懷孕然後生下肚裡小皇子護著順利長大。
知道他話中意思,這麼多年看多了自己孩兒一個個流產或夭折的平宣帝沉默了一瞬,然後他點了點頭,「到時,把了慧大師請來宮中一聚。」
白公公低頭領命,想找些歡快讓平宣帝高興的事兒來說,掃了偌大的御花園好大一圈,視線落到不遠處的聽幽亭,他細長的眼睛半眯成一條縫,「皇上,你看!那聽幽亭里坐著的似乎是喻嬪娘娘?」
平宣帝聞聲一瞅,視線跟著他移,果然,聽幽亭那一身石青色下擺褶邊滾珠留仙裙,頭上梳了個凌虛髻,髮髻一側還戴有兩支白玉木蘭簪的不正是有了身孕,讓他為難到現在琅玉閣的喻嬪么?
這般熱兒的天兒,她來聽幽亭,是納涼么?手中的折骨描金祥雲扇輕搖,平宣帝抬眼再瞧,那伺候在喻嬪身旁竟是個眉眼清秀,一身雪白繡花褙子的婢女,她手執精緻的繡花鳥羅扇,修長的玉手輕輕給單手支著下巴撐在石桌上的喻嬪扇著風。
平宣帝突然覺得四周炙熱的空氣驟然清涼,心跳驟然加快間那婢女的眉眼越發清晰起來。
平宣帝抬腳正要往聽幽亭走去,一道清悅冰涼的聲音突然叫住了他。
平宣帝回頭一看,他深邃的眸子看不出喜怒,只薄薄的唇瓣緊緊抿成一條線,「是賢妃呀!」
身後跟著兩個宮女的賢妃規規矩矩對著平宣帝行了一禮,語氣帶著和平宣帝自然而言的親近,「這麼熱的天兒,皇上不留在平清宮怎的出來了?」
平宣帝不著痕迹握住賢妃冰涼柔嫩的手,薄薄的嘴唇往上弧度輕輕翹了翹,「這天兒熱,你不待在毓秀宮怎麼出來呢?」若說宮中他最喜歡的,有著冰肌玉骨,身子怎麼也曬不黑比雪還白的賢妃在平宣帝心裡的位置絕對排的上前三。
賢妃收回自己的手,低頭羞澀一笑,「毓秀宮裡悶得慌,妾就招了兩個宮婢打算來御花園逛逛。」
當然,平宣帝也知道她未完的話,後來就是看見他了嘛!不過,賢妃這別出心裁的相遇他也真是喜歡。
收起手中的折骨描金祥雲扇,平宣帝看著賢妃今兒一身松花色繡花長裙,頭上綰著朝雲近香髻,只戴了支簡單的金鑲玉流蘇簪子,一張脂粉未施的瓜子臉看著格外乾淨白皙,真真是讓他看了心生歡喜。
「朕平清宮還有許多奏摺未批閱,若是賢妃娘娘肯賞臉的話,不知可否替朕添茶倒水?」
賢妃輕輕點頭,臉頰如暈了淺淺的紅,「妾榮幸之……至!」
聽著她細若蚊蠅的聲音,平宣帝眸中有了一絲笑意,已經三十有二的他面孔依然俊朗,身子依然高大康健,當然,用臣子平日時時奉承他的話來講,那就是平宣帝能一拳打死一隻牛。
聽幽亭里瞧著這一幕的喻戚好,指尖勾著的並蒂花開粉白相間懸流蘇雕花玉佩被她狠狠攥在手心——要到嘴裡的肉眼睜睜的看著人奪走,這滋味還真是讓人記憶記憶深刻呢!
「還真是巧呢,喻婕妤也在這!」
冷艷嫵媚的聲音傳來,喻戚好從平宣帝和賢妃走了好一會兒的方向收回視線,一雙眼睛看向聽幽亭外不遠處一身朱紅冬梅皺邊長裙,一頭細密長發梳著靈蛇髻,髮髻一側簪有一支絞四股紅瑪瑙珠子點翠金步搖的榮妃。
今兒她的眼角沒有那三道紋路艷麗的花鈿,只在額心用硃砂點了一顆殷虹的美人痣。
「榮妃姐姐!」喻戚好把手心的並蒂花開粉白相間懸流蘇的雕花玉佩收在懷裡,笑意盈盈的走到亭口把她迎了進來,看著她在一邊的石凳上坐下,喻戚好還親自給她倒了盞花茶擺到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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