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孩子(3)
「大小姐這是怎麼了?」侯在花廳不遠處的玉姑看著步子飄著的喻戚好,趕緊跑過來把人攙扶住。
「……玉……姑。」愣愣的將身子靠在玉姑的懷裡,喻戚好張著嘴斷斷續續完,一雙眸子還無神的轉了轉。
「大小姐,玉姑在,玉姑在。」看著她大團淤青外加破了皮依舊流血的額頭,玉姑憐惜的拿出絲帕小心翼翼把她額頭的鮮血擦乾淨又心疼的摸了把她沒有血色的小臉。
喻戚好看著玉姑,總覺得玉姑腦袋搖搖晃晃,眼睛一下左一下右的不想讓她看清楚。
「玉姑,你別動,我都看不清你了……」一陣頭痛眩暈襲來,身子軟了失去意識的喻戚好不由脫了玉姑的懷抱往地上倒去。
玉姑條件反射性的一把撈起下一秒就要碰到地的喻戚好,好一會兒,她才如夢初醒的回了神,一手攔腰抱起喻戚好跑進花廳,「夫人,不好了!大小姐昏倒了,大小姐昏倒了!」
安氏從琉璃花瓶里的白玉蘭上收回視線,然後看向對她說話的玉姑,神情茫然,「怎麼了?」
玉姑看看懷裡的人,又看看坐在雕花椅子上不知所以反應遲鈍的安氏,饒是從六歲起陪了安氏整整有三十年頭的玉姑也忍不住抹了把心酸淚,「夫人,你和大小姐她到底是怎麼了?你心裡要是有事,你可以對著老奴說出來呀!你這樣一人不聲不響的悶在心裡成這般模樣,你是要急死老奴嗎?」
把喻戚好小心的放在一邊的雕花椅子上靠著椅背,玉姑走到視線渙散的安氏面前給她行禮告了罪,然後抬手狠狠掐了把她人中,直到看到她眼中有了絲神采才無力道,「夫人,你以後要是不想要命了就早早告訴老奴,老奴好提前備了繩子隨你上路!」
安氏摸了把她粗糙的老手,安慰的搖頭,「沒活夠,我不死。」
玉姑拉著她的手趕緊點頭,「夫人還有大小姐,以後你可千萬不能這般了!要是再折騰一番,玉姑都擔心自己看了會不會把剩下的半條命丟掉!」
說到這,玉姑還輕輕嘆了口氣,「夫人,你以後再怎麼生氣也得控制住心裡的火氣,和大小姐好好說,不然你看現在大小姐額頭上的傷口,要是處理好不好以後落了疤可怎麼使得!」
看著喻戚好額頭上驚心怵目的傷口,安氏摸著喻戚好慘白的面頰點頭,「不會了,以後不會了,今日是被氣的太狠了。」心裡哽著的那口氣上不來,再加上她女兒一邊認錯又一邊求著要把肚裡的孽種生下來,遇事向來冷靜的她一時也魔怔了。
「那夫人和大小姐?」玉姑還是擔心。
「沒事了。」看著女兒靠在雕花椅背上慘白的面龐,緊閉的雙眸以及額上的傷口,安氏一時間後悔不已——若是早知道女兒有留下肚子里孽種的打算,她今天就直接拿了墮胎丸磨成粉摻在參湯里哄著女兒用下,要不是因為她的疏忽大意,又何苦落到今日傷了母女情分的地步。
「玉姑,你去吩咐小廚房給大小姐做幾道清淡的膳食,順便去我屋子裡把去年宮中賜下的冰泥玉顏膏取來。」安氏低低吩咐完,又掏出袖中絲帕輕輕擦去喻戚好額頭上新滲出的鮮血,心中憐惜後悔之際面上又恢復了以往的沉穩大氣。
看著徹底恢復正常的安氏,玉姑連連點頭后領命小跑著出了花廳,招來兩個得力的心腹丫鬟侯在花廳外不準外人進入。玉姑又走了趟小廚房吩咐好給喻戚好做的膳食后,她才穩了心神回到安氏住的汀瀾院找到翡翠玉匣,小心翼翼打開在匣子第三層取走了冰泥玉顏膏然後把翡翠玉匣放回原處。
做完這些事,玉姑抹了把額頭上滲出的汗水,腳步如飛的往花廳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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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廳隔間珍珠掛帘后,安氏站在一方羅漢床前,雙眼一直緊緊盯著靠著月白色芍藥花紋的大方枕,一刻鐘過去緊緊閉著的眸子沒有一點睜開跡象的喻戚好。
玉姑來的時候,安氏仍然站在那裡沒有動過一步也沒有眨一下眼。
「夫人,你再擔心大小姐你也要愛惜自己的身子呀!」進來簡單的行了禮,發現安氏面色不大對玉姑趕緊扶著她在羅漢床邊上坐下。
「夫人,你別擔心,大小姐她會好好醒來的。」安慰的拍了拍安氏的手,不想看她傷心的玉姑趕緊移開眼——她看著羅漢床上的大小姐雖然也難受,但是更多的還是擔心她伺候多年的夫人身子會因此衰敗下去。
人心都是偏的,和陪了整整三十年頭的夫人相比,即使她看著大小姐從小長大但是分量不得不說也還是輕了一點。
「玉姑,你說阿好什麼時候能醒來?我知道我這次說的話太重太傷她心了!」接過玉姑遞來嶄新的絲帕,安氏心疼的擦去喻戚好額頭上新滲出的鮮血,然後接過玉姑打開的冰泥玉顏膏,在她額頭的傷口上倒了指甲蓋大小一團輕輕揉開。
玉姑取了絲帕給安氏擦了手,安慰道,「大小姐沒事,她興許是累了想要暫時好好休息一下,夫人你別擔心。」
「我不擔心,我只是看著她醒不來心裡慌得緊。」安氏點頭,由著玉姑給她餵了盞醒神的茶水喝下,然後伸手摸了把喻戚好冰涼的臉頰。
玉姑心裡苦笑,「夫人,要不要老奴去把林大夫請來?」雖然不知道夫人今天和大小姐為什麼鬧得不開心,但玉姑還是盡到她的本分在適當的時間提醒安氏。
安氏聽了輕輕搖頭,抬手止住她接下來想要說的話,「不用了,大小姐待會就醒了。」女兒有孕的事她不希望除了她和女兒有第三人知道,哪怕玉姑伺候她多年,林大夫的人品她也信得過。
玉姑見她說的一臉嚴肅,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也沒多問,只是在心裡不斷嘆氣。
一個時辰過去,花廳隔間珍珠掛帘后香几上鏤空成花的熏爐里熏香徐徐,腦袋枕著安氏雙膝的喻戚好睏倦的掀掀眼皮,眼睛還沒完全睜開人又沒意識的昏了過去。
一直半摟著她的安氏摸摸她的眼皮,頭也沒抬的吩咐,「玉姑,去端碗參湯過來。」
侯在一邊的玉姑聽了,趕緊領命腳下生風出去辦事。
「阿好,你是不是還在怪娘之前對你發脾氣,所以你不願醒來。」看著拔去紅寶石步搖,一頭青絲柔軟落在羅漢床上的喻戚好,安氏伸手把一縷飄到她嘴角的青絲挽到耳際,然後伸手摸摸她的小臉語氣溫軟。
枕在她雙膝上的喻戚好,落到安氏懷裡的小手無意識的動動,時刻注意她的安氏摸摸她小臉,趕緊把之前的話接下去,「娘雖然不知道阿好為什麼那麼堅持把肚子里的孽……,不對是孩子生下,但如果現在娘的阿好能乖乖醒來,娘就是滿足了阿好的心愿又何妨!」
喻戚好眼皮都沒動一下,只是眼角一滴淚水無意識的滑落,安氏摸著她越來越冰涼的面頰,情緒累積太多的她終於忍不住抱著喻戚好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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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廳外,一身錦袍,頭戴紫玉冠年約三十七八一張面孔也依然俊朗的昌平侯風塵僕僕的帶著兩個隨從走了過來。
侯在花廳外一身霜色衫子年紀也不過二十三四的丫鬟一手攔住了他的去路,「侯爺,請止步!」
「碧……茗!」昌平侯頓下腳步,眉毛極濃的他臉色像暴風雨來臨前大朵大朵的烏雲,陰沉的讓人可怕!
「玉姑說了,沒有得到夫人的命令,任何外人不得進入。」碧茗面色不改的把話說完,也不去看那臉色更陰沉的昌平侯,反而伸手指指花廳外的方向做了請的姿勢。
聽到玉姑二字,昌平侯狠狠吸了一口氣壓下心裡的怒火——
玉姑的話=夫人的命令=他不能進花廳。
當然,不聽的話——
直闖花廳=違背夫人的命令=夫人的怒火=滾出去!!!
好吧,不想滾出去的昌平侯面色不郁的艱難轉身,走了兩步心裡始終覺得有什麼落下的他回頭看著候在花廳外不讓他進門的兩個丫鬟,優雅折過身子認真教育道,「你們兩個伺候夫人的要好好聽夫人的話,要是被本侯發現你們陰奉陽違,本侯就把你們以及你們在侯府做事的一大家子全部發賣出去!」
話完,覺得解了兩分氣的昌平侯看著他身後那兩個隨從目瞪口呆的模樣,頗為失望的搖頭——他就知道,安樂公送的人不會做事不會看人臉色不說,就是那張著嘴巴能塞下兩隻雞子的模樣也太丑了一點。
果然,還是他以前帶在身邊親自調jiao的隨從好,在安樂公那裡找到了優越感,昌平侯轉身回去的弧度也顯得優雅洒脫了好幾分。
碧茗和另一個侯在花廳外的丫鬟看著轉身走路頗有幾分趾高氣昂氣勢的昌平侯,「……」sj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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