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撤兵
看著兒子突然出現在這最兇險的方寸之地,郭然分神了,雖然僅僅是短短的一瞬,但是對秦無傷來說,已經夠了。
嘯烈的刀嘶聲,劃破了虛空,『霸雷雲烈』的刀鋒噬咬在了郭然的肩頭,溫熱的鮮血彈濺在風中,有幾點甚至落在了郭劍的臉上。
錯愕間,痛楚的感覺自後背穿透肩膀,郭劍直愣愣地低頭看見了自己身前那露出的鐵槍頭。
「劍兒。」一直沉穩的郭劍怒吼了起來,就像暴怒的獅子,他手裡的臨淵射了出去,那名偷襲的死營騎士倒在了地上,落地的瞬間,鐵槍拔出了郭劍的身體,頑鐵帶起的摩擦,撕扯著他體內的每一寸血肉。
如泉涌的血噴洒出來,少年如墨的眼神燃燒了起來,「爹!」他大吼了起來,手中的龍牙刺了出去,龍吟之聲,自槍鋒怒鳴。
秦無傷抽刀格擋,竟是被這一刀擊退一步,而刀上潛藏的勁道卻也是讓少年臟腑翻滾,一口逆血噴了出來。
僅是一步之退,已足夠周圍的重騎掩上,護住兩人。
「父子兩驕雄。」秦無傷橫刀低語,忽地他揚起了頭,看著郭然高聲道,「你有個好兒子,朕羨慕你!」然後在死營地簇擁下,折回了本陣。
看著走脫的秦無傷,夏衍知道再戰已是無益,全軍之中,能夠留下這刀中霸主的也只有郭然能夠做到,現在已是沒人能阻止他歸陣了。
「退!」號角聲響了起來,訓練有素的羽林軍和御林軍如潮水一般退回了鐵劍關。
雙方的交鋒雖然時間不長,但是卻極其慘烈,夏衍的三千精銳重騎整整折了三百,而秦軍則死了近百的死營死士還有將近五百的虎賁銳士。
「真是強悍的步卒。」看著那赤色的虎賁銳士軍陣,夏衍心生感嘆,死去的三百騎中有大半是被那些步卒,悍不畏死地撲下馬來殺死的。
「無意義的一戰。」回到軍陣以後,秦無傷看著鎖關的鐵劍關,眉頭微蹙,這一戰,雙方都是抱著擊殺敵首的決心作戰,可惜卻是個兩敗之局。
「陛下,日後萬不可再做此等以身犯險之事。」謝少艾心有餘悸地道,剛才是天佑秦國,否則的話,也許現在受了重傷的人就是秦無傷本人。
「太傅的話,朕記下了,日後當不復如此。」秦無傷刀眉斜挑,負手道。
鐵劍關內,禁軍的士氣並未低落,畢竟秦軍傷亡的人數是他們數倍之多,至於主帥的傷勢,外表上看上去並不嚴重。
主帥的營帳之內,郭然看上去只是面色蒼白,似乎並無大礙,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秦無傷那一刀幾乎廢了他的左臂,看著疾步而來的夏衍,他笑了起來,該來的始終要來。
「北齊也反了,齊王元英稱帝,命大將軍林睿為帥,揮師十五萬,已到了天啟之野。」夏衍的眼內滿是血絲。
「撤兵吧!」郭然淡淡道,夏衍驚愕。
「如今之局,已不是武力可以挽回了,林睿是北齊名將,亦是天下有數的兵法大家,你我不在,天啟無人能擋他。」郭然苦笑了起來,「皇帝雖然有梟雄之姿,但是領兵終不是他所長,而且我們所需要的兵員糧秣已是無法運來了,就算在這堅守,也是毫無意義,糧盡之後,一樣要撤。」
說道這裡,郭然站了起來,看向了天啟的方向,「回天啟,秦齊之間,未必是一條心。」他語氣雖然堅定,但卻依然被夏衍聽出了一絲猶豫。
「大將軍,請您說實話,回師之後,面對秦齊的聯軍,我們到底有幾分勝算?」夏衍有些苦澀地問道。
「皇帝當年是靠著朝中門閥弒殺先帝登位,可見門閥勢力之強橫。」郭然淡淡說道,話語中對姬野塵毫無半點尊重,「九年隱忍不發,引得蠻人寇關,除去了這些人及其黨羽,手段不可謂不高,可是他也小瞧了那些門閥,我若是猜得不錯的話,那些門閥暗中與諸侯怕是早就有勾結了。」
「牽一髮而動全身,皇帝盡誅大閥,各地混亂,諸侯又豈是易於之輩,不趁此時發難,更待何時。」郭然嘆道,滿臉蕭索之意,「也許很快,南楚東越都要來湊熱鬧了,姬野塵雖是梟雄,卻是時不與他,若說勝算,半分也無。」
「大將軍,可是有棄世之意?」夏衍忽問,臉上陰晴不定。
「夏衍,我知道,姬野塵命你監視於我。」郭然的眉峰猛地跳動,臉上儘是冷笑,「不過我雖受傷,你,我卻還不放在眼裡,至於蒼朝的基業,自從昭明死後,與我再無關係了,今日一戰,我已仁至義盡。」
看著郭然冷冽的目光,夏衍猶豫了半會兒,臉上有決絕之色,「食君之祿,擔君之憂,大將軍得罪了。」說罷,抽刀攻上。
如驚鴻一瞥,龍吟猶自震顫,槍鋒卻已經頂在了夏衍的咽喉之上,郭然的手很穩,聲音更沉,「夏將軍,若是要殉國便自去。」
見夏衍欲開口說話,郭然手微微一抬,槍鋒寒意更甚,臉有譏諷之色,「你的人,我已經命人殺了,所以你接下來的話也沒必要說。」
這時,營帳掀開,郭劍和幾個黑甲的武士走了進來,那幾個武士手上的刀鋒還猶自滴血。夏衍的臉,蒼白。
「你走吧,若是撤兵,便輕騎而走,萬不可慢,秦軍中有高士!」郭然收回了槍鋒,淡淡道。
「大將軍不殺我。」夏衍的喉嚨有些嘶啞。
「落盡下石之事,我不屑為之。」郭然冷笑,然後站了起來,走到了兒子和那幾名武士身邊,「我們走。」說罷,便走出了軍帳,只留下夏衍一人愣楞地呆立在軍帳中。
出了營帳之後,郭然穩如山嶽的身子晃了晃,卻被身邊的武士緊緊架住了,幾人上了馬,出了大營,守寨軍士皆不明所以,但也不敢相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