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解緣師
《育姻寶典》言曰:姻緣天定,莫敵人心;滄海瀟瀟,奈何紅塵。
天啟二十三年,容國楓都。
楓都在容國只算得上是小郡,但因著緊靠都城而自有一番別緻。飲食習慣,風土人情都自成一家。楓都人崇尚風雅,喜愛詩詞唱賦,連三歲小兒都能信口唱一段歌謠。而近幾年來,楓都上下都流傳著一首歌謠,喚作《楓都三寶》。
「楓都有三寶,古琴梨酥慕小小。古琴出自深山中,琴音潺潺空山響;梨花盛開三四月,梨酥香飄萬街巷;慕小小,何人也?雖是雙九年華妙女子,卻天師窺得天命姻緣……」
容國地處中南地區,氣候溫潤,物產豐饒。楓都恰恰在江南一帶。初春時節,正值三四月間,山上梨花朵朵盛開,淡淡梨香漫在空中,聞著叫人身心舒逸。五香樓里等著梨酥的長隊也開始排起。
一場春雨剛降下,青石板鋪就的路上還有些微的雨水。農家背後遠處山坡上的青草卻長如綠席,毛絨絨的踏著很是舒服。白衣白裙的姑娘家撐著傘,小心翼翼的踩在青石板上,呼朋引伴踏青去。
已是辰時,街上的早點香氣四溢,叫賣聲不絕。而要說這最熱鬧的,當屬於城北的育姻小樓了。為了城內李秀才的婚事,早早地圍上了好些人。
「你的確很不錯,帥而秀雅,英俊瀟洒,玉樹臨風,談吐不凡,見聞廣博,幽默風趣,善解人意,聰明伶俐!一表人才!氣宇軒昂……」小樓大開的門前坐著個藍衣姑娘,對這一群等著看熱鬧的大神大媽們噼里啪啦說了一大通讚美之辭。聲音清脆悅耳,讓對面的婦人聽著很是受用。
就在等著看熱鬧的大嬸大媽們快要撐不住這一長串讚美之詞的時候,藍衣姑娘卻突然話鋒一轉,將身子偏了偏,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對面已然臉色通紅的青年,道:「可你也不能這麼大了還尋不著個娘子啊!」
此話一出,那青年原本通紅的臉色,立馬白了一半。眉頭糾結的打出了個疙瘩,「我……我……」了半天,愣是沒吱唔出個所以然來,乾脆垂首不語,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
藍衣服的小姑娘狡黠地笑了下,說道:「李夫人,別的地方我不敢保證,但在我們育姻小樓這些都是小事情,不出三天,我們肯定能給您家尋個嬌娘子回來。」
李夫人面色有些尷尬,似乎是有些難以啟齒:「蘭心姑娘,這你有所不知了。其實,我兒已有了意中人,但,但實在是犬子他……唉!」李夫人攥緊了手帕,望了身邊的兒子一眼,復又嘆了一口氣。
蘭心瞅了瞅李秀才,又疑惑的望向李夫人,有些遲疑的開口:「嗯?那這是……」
李夫人重重的嘆了一口氣,眼角閃出些淚花來:「唉,都是我的過錯,害的我的孩子竟得了那……那恐女症啊!」
蘭心聽得恐女症三個字不由地愣了下,又看了眼李秀才,心說怪不得這李秀才從始至終都沒敢抬頭看她一眼呢,還離得那樣遠,既然這樣,那她可就幫不了忙了,這心病啊她可治不了。
看來,只有找慕姐姐了。
「李夫人,這心病您是知道的,還得靠心藥,我幫不上忙。不過我們這裡的慕姐姐她應該可以的。」蘭心附帶同情的忘了眼李秀才,向李夫人說著。
李夫人聽見慕姑娘,眼睛亮了幾亮,有些激動的開口:「可是那位解緣師?」。蘭心點點頭,向門裡指了指,「今天慕姐姐閑著,您可以去找她問一問。」
李夫人朝裡面微微望了望,感激地朝蘭心點點頭,從袖袋中拿出一個檀木盒子放在蘭心的掌中,「多謝蘭心姑娘了,這裡頭也不是什名貴之物,權當我對育姻小樓的謝禮了,望姑娘不要拒絕。」
蘭心接過那盒子,嗬,還真有些重量,不過她可不會拒絕吶,「那就謝過夫人了,這禮物我就代小樓收下了,慕姐姐就在左邊第三間屋子裡,夫人快帶著李公子去吧。」
李夫人哎了一聲,便攜這李秀才往裡去了。
看熱鬧的大媽們卻是奇怪了,紛紛問向蘭心:「蘭心丫頭啊,這慕姑娘不是日日早間都要去山上採集藥材么,怎的今兒在小樓里了呢?」
蘭心望了望天,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心說還不是慕姐姐自己惹的禍,不對,還有那粗心的迷煙,搬回來一尊大佛,這下都脫不開身了。
李夫人第一次進來這育姻小樓內部,也沒什麼心思打量古樸的裝飾,帶著自家兒子,徑直向了第三間屋子走去。
那門微微闔著,李夫人輕輕地在門上叩了叩,剛準備出聲問一句,便聽裡面傳來一道女聲:「李夫人,讓犬子一人進來即可,煩您在外面歇著。」聲音雖然低,卻十分清澈,彷彿空山中的潺潺流水,聽著便有一種平靜人心的力量。
李夫人應了聲好,回身囑咐自家兒子:「這慕姑娘幫過不少人,你去了可要好好和她說一說,別再叫爹娘急昏了頭了。」
李秀才面色難看的點了點頭,輕輕地推開門,卻見前桌似乎無人。疑惑的往裡走了兩步,恰聽見一聲笛音。屋子的右後方擺著一張小桌,一個緋衣少女坐在桌后吹笛,那笛子只約莫四寸長。笛聲卻古樸悠揚,似是在山谷中和著流水一般靜謐,緩緩流入心田,讓人不自覺安靜下來。
少女十*歲的樣子,端坐在長凳上,一頭黑色長發曳地,膚色白皙,朱唇若櫻,清麗無雙,右眼下似乎還長著一顆硃砂。安靜的彷彿是一幅畫。而最耀眼的,便是少女的一雙鳳眸,彷彿萬千星辰藏匿其中,吸人心魄。
李秀才摒住了呼吸,感覺自己是進入了一幅美人獨奏畫中,生怕自己打擾到了畫中人。步子都邁得小心翼翼。
少女手中動作停了下來,抬起頭,輕輕地笑了笑:「李公子莫要拘束,在前面坐下即可,我再為公子吹一曲吧,公子想問我些什麼,可以隨時問我,我若是可解,定會告知公子。」
秀才愣愣地望向面前的少女,看著那一雙瀲灧若星辰般的鳳眸突然間便失了神,獃獃的坐到了前面的桌子上,聽著笛聲再次響起。四下除了笛音便再無聲響,李秀才漸漸內心平靜,彷彿置身於山谷之中,耳旁有緩緩流淌的笛音音。一陣風吹過,傳來一陣香氣,彷彿花香又仿若茶香,讓人漸漸的放下一切戒備,進入夢境一般。
李秀才皺皺眉頭,眼睛緊閉起來。一片黑暗之中,他卻看到了少年時的自己。那是十年前,自己剛剛14歲。當時,母親已經是三十二的年紀,和父親一般大。剛過而立之年的父親心性熱烈,不滿只有母親一個妻子,家裡又管教的嚴,不準納小妾買丫頭,父親便常常去喝花酒,後來漸漸的竟整日的呆在青-樓里不願回家,母親氣的在家裡流淚,爺爺奶奶也管不住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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