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風中梓潼
「咔嚓――」一聲脆響，婦人手中的茶杯摔落在地，杯蓋滾到了慕小小腳邊。
慕小小緩緩彎下身子伸手將杯蓋撿起來，放在桌上，望著婦人雙目瞪大空洞無神的樣子，輕聲道：「《寶典》有言：『曾幾何時，花前月下；明年今日，海角天涯；一堵宮牆，一世牽挂。』。婚姻雖天定，人心卻易移。世間最毒的仇恨，莫過於有緣卻無分，當年鮮衣怒馬，青衣風流，都是……夫人！」
婦人忽的站起來，頭上得簪子搖搖欲墜，雙唇喃喃而動，眼淚忽的湧出：「怎麼會，怎麼會……」話未說完，便推開慕小小跑了出去。
慕小小被推的踉蹌一下，扶著椅子站穩，望著被粗暴推開的門，眉頭輕皺，聽見門外丫鬟的叫喊聲，「娘娘！您怎麼了！快，快來扶娘娘上轎。」
阿白站在門口，看著慕小小低著頭靠在椅背上，雙眸隱在亂髮里，一片陰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朝著她走近些，才聽見她在說話。「是誰的錯呢，是阿予命不好，還是這才是她想要的呢，她忍耐究竟是為了愛，還是為了自己」頓了頓，又輕笑一聲，「還是所有太子都這個樣呢……一切都為了皇權，犧牲別人的幸福。」
阿白聽著，眉梢微挑，看著慕小小的幽深墨瞳中眼波流轉。
慕小小抬起頭，朝阿白笑得有些蒼白：「我有點累，麻煩你幫蘭心準備些吃食了。」話音剛落，雙眼便闔上，整個人向後倒去。
阿白迅速移身，接住了突然倒下的慕小小。瞥見她手裡緊抓著的骨笛，不禁愣了一下。這是，骨笛？相傳骨笛由上古神獸的獸骨做成，笛聲低回古樸，有安魂入夢之效。這東西，怎麼會在慕小小手上……
看著慕小小熟睡中依舊眉頭緊鎖的模樣，阿白唇角微微勾起，真像他家那頭蹭吃蹭喝的貓咪啊。
剛剛他躲在窗后觀察裡面的動靜，如果沒看錯的話，慕小小用的大約是苗疆的巫蠱之術，只是，苗疆何曾有過攝魂之術？不過這攝魂之術極為耗費心神，也難怪她這麼累。
慕小小纖長的睫毛在眼眶上投出一片扇狀的陰影，右眼下的硃砂卻依舊奪目。阿白微微眯眸，伸手輕輕觸摸了下那粒硃砂。果然啊……這是燒傷的痕迹，慕小小，你到底是什麼來路。
……
耳邊彷彿響起衣料摩擦的聲音，指尖顫動兩下，慕小小撐開雙眼，卻意外的看見一個一襲白裙的美人坐在自己床頭，驚的一下子坐起來，欣喜叫道：「梓潼！你怎麼來了！」
風梓潼撇撇嘴，在慕小小腦袋上輕輕戳了一記，一雙美眸不高興的眯起來：「我來了好幾個時辰了，你倒好，一直在這昏睡著，是不是又替別人解緣耗費體力啦！」
慕小小看著風梓潼一副嚴肅認真的教訓自己的模樣，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梓潼，你這架勢啊，可是越來越像迷煙了。」說著，又想起來有好些日子沒見到迷煙了，這妮子不會是因為覺得給自己惹了個麻煩，就躲起來不敢見自己了吧，可真是，讓人又好氣又好笑。
聞言風梓潼佯裝不屑的撅起朱唇，一副老大不高興的表情，完全沒了養了這麼多年的淑女氣息：「她可是千金難求的大忙人-大美人，我哪能像她啊！」
慕小小無奈扶額，這兩個人一見面就恨不能一直鬥嘴，這會子見不著也要嗆上幾句，真是不知道說什麼的好，捏了捏風梓潼白皙的面頰道：「我的風大小姐啊，可別埋汰自己啊，你可是堂堂兵部尚書家的千金，眾多京都公子爺爭相追求的對象，嗯？」
不說這個倒好，一提起這事，風梓潼剛剛才漲起來的囂張氣焰一下子便偃旗息鼓了，頓時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樣垂下腦袋來，有氣無力的嘀咕著：「我還希望自己不是風家大小姐呢，有什麼好的呀……」
慕小小看風梓潼的情緒有些異樣，挑了挑眉梢，伸手推了推她的肩膀，「梓潼，怎麼了嗎？」
風梓潼悶悶道：「最近皇上也不知是怎麼了，非要給我指婚，我爹爹也是早就想給我找人家了，這下可好了，我逃都逃不掉了。」
聽到風梓潼的訴苦，慕小小不禁笑出了聲，「你也十八了啊，早到了嫁人的年紀了，你爹爹著急也是很正常的啊。」說著頓了頓，眉梢一挑，眼神挪揄著又添了句，「再說京都那麼多才子美男，還不是任你風大小姐挑么。」
風梓潼聞言苦惱的叫了一聲，直接倒在了慕小小的腿上，哀叫道：「啊呀，小小，這第一，我不喜歡他們啊，這第二，皇上有意要我在七皇子和三皇子當中選啊！我都煩死了！」
慕小小驀地皺了皺眉，要說皇上撮合梓潼和三皇子還說的過去，畢竟他雖母親早逝，但出身卻優越，身後也頗有勢力，和梓潼配在一起也是個增大勢力的好機會，不過怎麼又會加上個回京都不久，神神秘秘且頗有微辭的七皇子呢。
風梓潼看慕小小糾結思索的表情，也分析道：「我也覺著很奇怪，按理說這七皇子才回京都不過兩年，應該沒什麼勢力才對，皇上對他本也是不怎麼喜愛的，身世又頗有微辭，不知怎的這次會扯上他來。」
慕小小隻微笑搖頭，伸手揉揉風梓潼的長發，緩緩問道：「不管這些了，倒是你，他們之間可有你屬意的？」
風梓潼坐直了身子，眼神黯了黯，盯著繡花的背面輕聲呢喃：「無論是哪個皇子，我都不會喜歡上的，我喜歡的人，他……」說著，便停下不語，輕輕嘆息一聲。
慕小小覺得梓潼一定有什麼事瞞著她，剛想開口詢問，想著有問題咱們一起想辦法，風梓潼卻又抬起頭來，有點疲憊的笑著：「小小，我們雖是摯友，但相識至今也不過兩年，在這之前有一些事情我不曾告訴過你，我……」
「好了。」慕小小握住風梓潼的手，打斷了她有些傷感的敘說，摸了摸她的臉蛋，安慰道：「沒事的梓潼，現在你還沒做好心理準備，不需要告訴我，等你想好了再與我說吧，我能幫你，一定幫你想辦法。」
風梓潼點點頭，對著慕小小抿抿唇。忽然瞥見一片白色衣角，恍然大悟般看向慕小小，「對了小小，你院子里那個白衣男人，是誰啊？」回頭又看了眼掠過的修長身影，忍不住戲謔道：「難怪你這麼攛掇著我嫁人呢，咳咳，這該不會是你……」
慕小小狠狠敲了下風梓潼的腦袋，靠近了她悄聲道：「你可別亂說，這是我前些日子從後山救回來的，這可說來話長了，你可千萬別告訴別人啊……唉，說起這個，又要怨起迷煙了……」
風梓潼點點頭，忍不住繼續看，嘀咕著：「嘖嘖，長得真是好看啊，一個男人長成這樣……」等等，前些日子救回來的，怎麼總感覺怪怪的……
搖了搖腦袋，風梓潼站起身來，「罷了罷了，天色也不早了，你今日也比較累，我就先回去了，改天再來找你好好的談一談心！」
慕小小看風梓潼準備走，心裡有點不舍，想要下床來，卻被風梓潼用力按了回去：「好了，天生勞碌命的小小姑娘，你就在這好好歇著吧，我家珠兒還在外頭等我呢，我自己出去就好。」
有點不甘心的坐回去，慕小小目送著風梓潼走出去，纖細的身材裹著飄逸的紗裙，逆著光被風吹的好似飄舞。不知怎的，覺得梓潼在風中長發飄飛的模樣有些決絕的意味。
慕小小心裡有些不安，又覺得是自己多想。
阿白站在走廊上，看著風梓潼遠去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月牙白的長衫驀地泛起一絲冰涼。片刻后，轉過身拎起桌上的食盒朝慕小小的房間走去。
現在，照顧他這讓人捉摸不透的主子才是要緊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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