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菩提子
「菩提子?」那血霧驚叫道,黑窟窿眼睛中的血色火焰跳了跳:「你竟有這樣的東西?」
「不過是個小玩意罷了。」陳金勝嘿嘿地笑了一聲,眼神閃爍,顯出一股子姦猾來,道:「這物事雖是我自小便帶著的,但是也沒有多大的用處,讓尊者見笑了。」
這話讓一旁聽著的連霧霎時怒火中燒,忍不住破口罵道:「好不要臉的老東西,明明是從小爺這裡騙去的!還敢扯謊!」
原來那菩提子本是連霧的,當年隨著雲遊道士離開村子后,道士將他帶來紫氣宗,並留給他一串木珠,只說道:「你我緣分已盡,這珠串不甚貴重,但可保你性命,萬莫離身,只望你不失赤子之心,堅守本性,方不負貧道此番算計。」
彼時連霧年紀尚小,對那道士說的話半懂不懂,只當這是個玩物,見上面兩顆菩提子花紋奇特,觸手溫潤堅硬,握在掌中頓覺心中寧靜祥和,不由十分喜歡,但一介稚童哪懂財不露白?某日拿出來把玩時,讓陳金勝覷見,使了八分手段,將此物騙了過去。
如今見陳金勝滿嘴胡言,連霧自是怒不可遏,可是他眼下是鬼魂之體,並不能給陳金勝造成任何傷害,剛想撲上去廝打的念頭又熄滅了,連霧十分喪氣,只怪自己不如那老東西厲害,否則怎會落得如此下場?說不得再過幾日,自己就要灰飛煙滅,魂消魄散了呢,這麼一想,頓時心有戚戚焉,只覺得萬念俱灰,再看陳金勝那副嘴臉,心中反胃不已。
陳金勝卻絲毫不覺,捧著那菩提子跟眼珠子似的,自覺性命有了保證,硬氣許多,連腰桿也挺了起來,見他如此,那人臉怪笑起來,往前一撲,湊到他身前,與他之間堪堪只隔了一指距離,噴吐著血霧,威脅道:「你莫發蠢,本座雖說是厭惡那些禿驢們弄的玩意兒,但還不至於怕了,當年神魔大戰,本座殺的禿驢算起來,沒有十萬也有八萬,這些都慢說,你方才得了本座的修為,一舉突破築基,你以為,本座的東西是那麼好拿的?那修為中種了一顆魔種,你若有二心,本座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將你吸干,製成傀儡。」說罷便桀桀地大笑起來。
這話聽得陳金勝面上青白一片,連動都不敢動了,只覺得一桶冰水從頭潑到腳,整個人都僵住了,手中的菩提珠串幾乎沒捧住,連霧頗有些憐憫地看著他,心道,與虎謀皮自古以來哪有好下場的,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那邪物似乎深諳打一棒給個甜棗的手段,話鋒一轉,又道:「你只管安心罷,好好為本座做事,待本座重回這人間,喚醒千萬魔物,一統此界,你便是頭等的功勞。」
陳金勝立刻諾諾應聲,再不敢有半分不敬,那邪物見他如此,總算勉強滿意了,捲起地上的一塊石子遞過去,意味深長地道:「此物是好東西,乃本座從九幽之地搜集而來,於你修行大有益處,但是切記不要貪多,否則,別怪本座沒有提醒你。」
陳金勝立刻收起菩提子,接過那閃著藍紫色光芒的石子,點頭應是,那人臉又道:「本座近日要閉關修鍊,你一月後再來時,本座要看到足夠多的血祭。」見陳金勝諂笑著應了,這才扭了扭臉,血霧吞吐著,翻滾著,分散成一縷縷細長的霧狀,蛇似地從陣法中四下爬開,蠕動著鑽回地底,最後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下一個古古怪怪的如同眼睛一樣的陣法。
儘管已經看過一次,再看時,連霧仍覺得有些惡寒,好像那蛇沒鑽回地底,倒鑽到他耳朵里去了似的,這麼一想,只覺得渾身都不舒坦了,恨不得立刻離開此地。
幸而陳金勝也似乎有些不適,片刻都不敢停留,揣著那石頭匆匆走了,連霧自然步步緊跟,五仙嶺這麼大,他肯定是不認識路的,作為一隻鬼,這要是迷了路,可就丟臉大發了。
待走出後山,已是深夜,漫天的星子閃爍著,簇擁著一輪圓月,萬物俱籟,偶有蟲鳴,不甘寂寞地拖長著調子,高一聲,低一聲。
連霧跟著陳金勝去了他的住處,他一方面實在好奇,那石子是個什麼東西,能一直隱隱地吸引著他的視線,而另一方面,想趁個什麼機會,想辦法把自己的那串木珠拿回來,即便是沒有用處,他也不想將此物留給陳金勝。
便是送給陌生人也比落在他手上來的好,連霧暗自嘀咕,他可是十分記仇的,一想到自己的東西被這麼個令人作嘔的人拿著,他就覺得心中十分膈應,半點都平靜不下來。
陳金勝到了他的住處,果然不出連霧所料,甫一進門,陳金勝就張羅著取出一套陣旗,布好陣法,看著他忙進忙出,連霧心道,此人果然姦猾,但是人算不如天算,估計陳金勝怎麼也想不到,沒人來偷窺他,倒有個鬼時時跟在他身後,將所有的秘密都光明正大地看了去,他要是知道了,會不會氣地嘔血?連霧心中不禁有些惡意地想著。
同時連霧也有些疑惑,明明陳金勝手中有了菩提子,此物想來具有最基本的避邪之功,不說除妖除魔,竟然都沒察覺到他,難道僅僅是因為他沒有動手害人?還是有些別的什麼緣故?
連霧琢磨片刻,百思不得其解,也只好按下此事不提,見陳金勝總算布好陣法了,這才走到桌邊坐下,從儲物袋拿出那顆石子,仔細地看著。
連霧也湊近了看,借著燭火,細細端詳,那石頭只有成年人的拳頭大小,表面坑坑窪窪,凹凸不平,漆黑如墨,墨黑中又泛著隱約的幽藍,實在是不怎麼好看,而且不知是什麼原因,石頭已經沒有了之前那艷麗的藍紫色光芒,就如同一顆普通的石頭,還長得十分寒磣。
陳金勝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什麼名堂,注入靈力也沒有半分反應,還是黑漆漆的一塊,除了泛著的幽藍顏色有些詭譎以外,同其他石頭並沒有任何分別,扔到路邊估計都不會有人多看一眼,這與他想象中的情況相差甚遠,不由十分失望。
他本想將石頭扔了,但是猶豫一番之後,又將石頭放在桌邊,不再關注,轉而取出那串菩提子來,貪婪地捧到眼前,仔細地看著,那菩提子曾是連霧最熟悉的東西,時常把玩,對其中每一條花紋的走勢都了如指掌,兩顆菩提子都為二十一瓣,核桃大小,色澤光潤,紋理細膩,黑褐透紅,觸手溫潤如玉,一看就不是凡品,其餘的十顆木珠只有龍眼大,十分普通,倒是不太起眼。
陳金勝把玩了片刻,面上露出志得意滿地神色,自言自語道:「嘿嘿,想不到當年從那小娃娃那裡隨手一摸,竟然能摸到這樣的好東西,我還只當這只是一件普通的佛門物事,看來我真是氣運極佳啊,有那魔物相助,說不定過不了多久,我就能一舉突破結丹,得道飛升不過指日可待。」
連霧心中有些無語,這人竟然平白髮起夢癲來了,真是可笑之極,且不說這修為來得如此古怪,一看就是些歪門邪道,就說那人臉邪物,也不是什麼善類,怎麼可能無緣無故助你飛升?只怕今日的施與,他日里定會加倍討回才對。可憐這陳金勝還兀自做著什麼得道飛升的美夢,簡直荒誕。
他這廂嘲笑陳金勝自是不覺,他正沉浸在那飛升成仙的美夢中,好一陣子才回過神來,將菩提珠串戴在手上,道:「那魔物說得自負,但似乎還是有些忌憚這東西……我還是小心點為好。」
說著便起身,往隔壁房間走去,急得連霧眼睛幾乎要冒火,這要是戴在他身上,哪還有機會將其偷來?他幾步追上前去,不防碰到了什麼東西,發出「啪嗒」一聲悶響。
「什麼東西?」陳金勝警覺地回頭,一雙三角眼精光閃爍,犀利地掃視著屋子,連霧有些呆,還未從震驚中反應過來,他現在已經習慣了自己的身體能穿透各種各樣的障礙,無法觸摸任何物事,儘管打著想偷來菩提珠串的算盤,但是他心中也十分清楚,這只是白作功,因為他根本無法觸碰到任何東西,也不能與人交流,這樣的情況下,如何能從一個築基修士手中偷出一樣備受重視的物件?只不過是心中不甘罷了。
眼下驟然碰到了個什麼,連霧首先是大喜,大喜之後是大驚,喜的是他居然能觸摸到什麼,而驚的是,陳金勝是否已經看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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