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不歡而散
兩人乘著流星梭往北而去,除了停歇片刻恢復靈力以外,再不敢稍有耽擱,只是連霧沒有料到的是,這喬羽,真是個極其自來熟而且多話的人。
一路上嘰嘰呱呱說個不停,問連霧的來歷,年齡幾何,師從何處,哪裡修行等等,連霧自然裝作聽不見,報以沉默,心中想著,我要是不搭理你,你自然便消停了吧,哪想到還是低估他了……
喬羽見連霧不答話,也不沮喪,轉而竟說起自己來,他原是丹門的內門弟子,父母皆是元嬰修士,從小管教的嚴格,從未獨自出過遠門,就連平日里修鍊也不與眾師兄弟一處,他自小將那四方大陸的地圖熟記於心,總想親自去走走,此次皆因父親閉關,母親去海外訪友,是以他才得了個空子,溜了出來。
他彷彿一點都不知道交淺言深的忌諱,將自己的那點兒事統統抖了出來,聒噪得像五百隻鴨子一齊叫嚷一般,連霧覺得自己整個腦袋都要被吵炸了。
他在忍耐之餘,心中不由默默地想,就你蠢成這樣,渾身上下恨不得寫著來搶我三個大字,那賀飛不打劫你才叫不正常。
單純得跟個傻子似的。
兩人披星戴月地趕路,越往北,天氣越冷,如今已是三月了,竟然開始下起雪粒子來,砸在臉上,針扎似的,連霧自然不覺得疼,但是耐不住喬羽閉著眼睛一陣陣叫得跟殺豬似的,他有點擔心喬羽駕著流星梭撞到山頂,那才叫糟,於是只好為他張起一個護罩,喬羽這才放過了連霧的耳朵,嘿嘿傻笑。
「阿霧,你真好。」
連霧心裡默默地翻了個白眼,說不上是個什麼感受,只是難得的好聲氣地道了一句:「仔細看著路,若是走歪了,有你好看。」
「知道啦。」喬羽嘻嘻一笑。
流星梭如一道流光迅速地劃過天空,破開一線風雪,向北而去。
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在十三日後,連霧看到對面出現一線銀白,那是綿延不絕的雪山,遠遠地佇立於北方。
「北冥。」連霧驚喜道,露出了這些天以來的第一個笑意,直惹得喬羽大驚小怪道:「阿霧,你笑了!你笑起來真好看。」
聞言,連霧收起笑,道:「閉嘴,看路。」
此時天色灰暗,已下起了鵝毛般的大雪,好似回到了隆冬的季節,連霧張起的防護罩上面不一會便結了厚厚的一層冰殼,他時不時便震一震,將那冰殼震裂開來,紛紛落下。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大的雪。」喬羽驚嘆著道。
「你已經說過三遍了,」連霧提醒道:「仔細看路。」
喬羽正欲打趣他,忽見連霧眉心一蹙,面色微變,便好奇問道:「怎麼了?」
不過是轉瞬之間,連霧便恢復了冷淡的表情,道:「無事,我們必須在天黑之前離開這一片地方。」
「可是……」喬羽正想說點什麼,驟然也是面色一肅,他的神識掃過地面,片刻后,遲疑道:「下面有人。」
連霧抿唇,道:「這有什麼奇怪的,哪裡沒有人?天色晚了,還是儘快趕路吧。」
喬羽卻皺起眉來,道:「不止是凡人,下面還有修士,他們在……那個修士!——我去看看。」
連霧忽然一把用力地攥緊他的胳膊,阻止他的動作,冷聲道:「下去做什麼?我方才說過,天黑之前,離開這裡。」
喬羽瞪他:「你早知道?」
連霧不語,因為謹慎,他自然一早便探知下面的境況了,甚至知道得比喬羽清楚的多,只是那事情不是他們管得了的,他也不想多惹是非。
然而喬羽不同,他明顯是個離家出走卻忘帶腦子的熱血少年,修為比他低且不說,還蠢得令人髮指,要不然連霧遇到他時,他也不至於那般狼狽的光景了,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喬羽發現了下面修士屠|殺凡人的慘狀,肯定會熱血上頭,不管不顧地衝下去做英雄。
你想做英雄不要緊,我卻沒空與你玩鬧,我師兄如今尚在北冥生死不明,哪有時間陪你去打架救人?連霧心中冷漠地想著。
「下面有修士在殺凡人!」喬羽有些生氣地大聲道。
「那又如何?」連霧淡淡地反問了一句。
喬羽登時就怒了,不可置信地看著他,道:「難道我們就要這樣袖手旁觀?」
「那下面是一名結丹中期的鬼修。」連霧漫不經心地看著不遠處那直衝雲霄的陰氣,陳述道:「你若下去,不出片刻,便身死道消了,只怕你那元嬰期的母親都來不及救你。」
「既、既然是鬼修,那更是邪道,人人得而誅之!豈可任他如此猖狂?」
「人人得而誅之?」連霧驟聞這句,放在嘴裡細細地咀嚼了一遍,忽然冷笑起來,索性也不再攔著他了,只是道:「那好,你自己去吧,在下要先行趕路了。」
「你怎麼這樣冷血?」喬羽瞪他。
連霧冷著臉,說出的話好似冰碴子一般,幾乎要被這北方吹得凍住:「在下能力有限,不敢趟這渾水,也護不了這許多人,然而既救不了他們,又何必給他們希望,最後害得自己一併白白送命?又能如何?你當他們會感激著你然後死去嗎?天真!」
他見喬羽呆愣著,接著冷聲道:「在下還有要事在身,現今尚不能死,道友若是想去,只管去罷,在下先告辭了。」
話畢,便召出飛劍就要離去,身後傳來喬羽失望的聲音:「算我錯看你,你與賀飛也沒有什麼不一樣。」
「那真是抱歉了,在下可從未說過自己是良善之輩。」
「對!你就是個冷血無情之人!」喬羽的聲音充滿了憤怒。
「哈哈哈哈哈。」連霧驟然冷笑起來,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回過身道:「道友可真是無理取鬧,在下何曾說過,在下是人?」
他話音剛落下,身上便燃起藍幽幽的光芒來,在灰暗的天色下,有一種說不出的詭譎,身後的青澤也漸漸顯露出身形,與連霧極其相似的面貌,披著寬大的灰白色袍子,面容蒼白如紙,神色冷漠,頭髮披散,雙手托著一隻長長的木匣子,在風雪中顯得格外的陰冷。
除此之外,青澤的身後緩緩瀰漫起灰白色的煙霧,凝成無數個猙獰的人形,無聲地哀嚎著,掙扎著,顯得尤其陰森可怖。
喬羽倒抽了一口冷氣,不敢置信地看著連霧與青澤,他的額上冰涼一片,手指開始劇烈地哆嗦了一下,片刻后便一語未發地駕起流星梭,逃也似地離去。
連霧看著他往那陰氣衝天的地方去了,便知道他還是沒有放棄救人當英雄的念頭,便嗤笑了一聲,道:「青澤,你看,他與那小和尚也沒有什麼不同。」
他說完,停頓了片刻,似乎要把這句話放在嘴裡細細地咀嚼一番,最後嚼出其中隱約的苦澀意味來,這才冷冷地笑:「天色不早,我們該走了。」
飛劍如流星一般在風雪中撕開一道口子,迅速往北掠去,風中留下了一句極低的話:「你若是能撐到一刻鐘,也算是我答謝你送我一程了……」
連霧也不知自己此舉算不算多管閑事,他方才吞噬了那流星梭上面的一點關鍵的靈元,只怕那法寶用不了多久便會失去效用,到時,喬羽的母親自然能發現這一點不對勁,或許能趕來救下他一條小命。
只是,那與連霧無關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他人微力輕,管不了那許多,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喬羽離去之後,連霧的速度大大的下降,不過也有一點好處,他終於得以清凈下來了,也不知有些人為何會如此,時時刻刻都有話說,樺嶗如是,喬羽亦如是,難道這便是少年人的通性么?
胡思亂想了片刻,連霧覺得有些無趣,遂將那些念頭都拋開去,專心趕路了。
三日後,北冥廣闊的冰原之上,白雪皚皚,此時雪已經停了,只是風還很大,刮起來如同鋒利的刀刃,能在人臉上劃出血口子來。
此時,蔚藍的天空中突然有一道雪亮的劍光劃過,一名少年修士御劍停了下來,那人便是連霧了。
他落在雪地上,神色有些不太好,口中道:「這鬼地方似乎天天都下雪,有些什麼痕迹早被雪掩沒了,根本無跡可尋,這下可有些麻煩了。」
青澤雙手托匣,仍舊是面無表情,默然不語。
連霧走了兩步,放眼望去,茫茫冰原,除了幾塊突起的被雪覆蓋的岩石,便是皚皚白雪,在陽光下晃得人眼花。
他從儲物袋中摸出那一塊古鏡來,注入陰力,鏡面上的水紋緩緩散開,然而並沒有任何的反應。
見得此狀,連霧不由心中難受起來,將那古鏡收起,忽然,從旁邊傳來一個尖細的聲音:「喲,阿寶快來看,我看到了什麼?這裡居然有一隻死了的鬼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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