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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珠思忖著下了馬車,卻發現宮翎將他帶到了一個小宅子面前。看了下匾額,她想這應該就是王太醫家了。
果然,當宮翎把她帶進去后,她先是聞到了一陣葯香,然後就看到了一個正在研葯的老人。頭髮蒼白,神情嚴肅,一看就不是個好相處的人。
「王太醫。」宮翎率先招呼道。
姜珠本以為宮翎剛才熟門熟路的進來是跟王太醫關係匪淺,不然的話上次也不會請動他了,可是誰知道王太醫一看到宮翎,隻眼皮一撩就又低下頭去,語氣也極不客氣,「你怎麼又來了?」
姜珠心中剛詫,卻聽王太醫的聲音又響起,「難道是來告訴我原因的?」
原因?什麼原因?姜珠看向宮翎,一頭霧水。
「不然。」宮翎卻淡笑著回道,說著,還徑自走到桌邊坐下,「此次前來只是想勞煩神醫給拙荊治一下手傷。」
王太醫掃了一眼邊上的姜珠,眼中滿是輕蔑,「老朽聽說宮大人只訂了親,可沒聽說宮大人已經成了親。」
姜珠正被「拙荊」一詞弄得臉上一熱,可此時見王太醫這麼看她,倒也不想畏縮了,她微微一笑便道:「上次多謝王太醫了。」端的是落落大方。
王太醫沒想到她會是這個反應,冷哼一聲,卻也終究沒再說出什麼冷嘲熱諷之詞,只是又朝著宮翎道:「上次落水宮寒也就罷了,這次不過一個手傷宮大人卻還找來,未免太把老朽不放在眼裡了吧!」
宮翎不以為然,只笑道:「令孫的性命可是金貴的啊,我不覺得一個小小一個清心丸便能抵消了。」
令孫?什麼意思?為什麼給她看病還能扯到王太醫的孫子了?難道是宮翎用小孩挾持的王太醫?傳言中,王太醫可是連國舅爺都敢拒絕的人啊!
姜珠滿心疑慮,王太醫卻似被捏住了喉嚨,他狠狠的瞪了宮翎一眼,卻最終還是扭過頭朝姜珠說道:「把紗布解開!」
王太醫的態度不甚祥和,可是醫術卻是沒話說,簡單看了一眼便知是被利器所傷,可是也不多做解釋,只翻出一瓶膏藥扔過去就讓他們滾蛋。
宮翎也不在意,拿了東西就要告辭,只是臨走時卻還丟下一句「後會有期」,氣得王太醫差點厥過去。
出了門,坐上馬車,姜珠便忍不住的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扯上王太醫的孫子,那天你到底怎麼請動他的?」
她一開始以為宮翎是求的皇上,可一想也不對,皇上斷不會厚此薄彼讓自己舅子難堪的,所以她後來想的是宮翎私下裡說不定跟王太醫關係不錯,可是現在卻不能確定了。
她一臉焦急,宮翎卻只是雲淡風輕,他理了下自己的衣襟,回道:「也沒什麼,王太醫最為疼愛他的孫兒,我不過就是提醒他千萬別讓孩子獨自到水邊玩耍,不然的話出了意外就救不了了。」
「?」姜珠聽得愈發糊塗了。
宮翎笑道:「王太醫一開始是對我的話不屑一顧的,可是第二天他的孫兒就掉進了水裡。當時沒人看見孩子,以為他跑哪裡玩去了,王太醫卻突然想起了我的話,然後立即讓人去水邊查看,然後,及時救回了那孩子,再然後,他就跟著我去了貴府……」
「……」姜珠已然震住了,宮翎怎麼會提前知道王太醫的孫子會落水的!「難道是你把孩子弄落水了?!」
宮翎笑著,未答。
姜珠再想,卻又覺得事情並非如此,不然的話王太醫一開始也不會說出「你是來告訴我原因的嗎」這句話了,他必然是心中奇怪宮翎為什麼會事先知道才會這麼問的!
然而就在她否定心中的結論時,宮翎卻又開口了,「你可以這樣認為。」
這是承認了!姜珠驚愕抬頭,卻看見宮翎正好轉開了視線,而他的眼神里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
馬車很快又回到了永定侯府,姜珠剛一下車,就看到裡面不少人走了出來。幾位伯父在,姐妹們也在。如此興師動眾,姜珠不由懷疑家裡是否出了什麼大事。
姜存孝看到她回來,當即就道:「姜珠!你還真是個禍害頭子!你竟然敢打榮華郡主!你想讓我們永定侯府遭殃么!還不過來受罰!」上次被她攪局他就攢了一肚子氣,這回正好撞槍頭上了。
姜珠掃過眾人的臉色,明白了,原來這是在等著自己呢。
這時,身後的馬車裡傳出了聲音,「六小姐,你忘了公主的賞賜了。」
姜珠回頭,卻見車簾被拉開了半道,露出了宮翎那張不辨悲喜的臉,他的手上還正托著一個盒子。
姜珠一想,笑著便接過:「謝宮大人。」
車簾放下,宮翎的面容又隱沒在了馬車裡。
「宮大人!」侯府的人終於反應過來,姜存孝快步趕了過來就媚笑道,「宮大人您怎麼來了……」
只是話還沒說完,跟前的馬車已經啟動,宮翎根本沒給他巴結的機會。
姜存孝看著扭過去的馬屁股,臉色有點難堪。
老大姜存忠站在一旁卻是萬幸,他沒有老二這麼衝動所以沒有立即發難,若不然現在難堪的可是自己了。只是這宮翎真的是好大的架子!
姜存孝有氣撒不出,見到站在跟前的侄女,皺眉便道:「你打了榮華郡主皇上就沒責罰你么!」瞥見她手上的盒子時,又道,「永壽公主為什麼要給你賞賜!」這簡直是沒道理啊!
姜珠沒有隱瞞,只是笑道:「大概是我打了郡主公主高興呢。至於皇上沒責罰,那大概是他老人家覺得沒有必要吧。」
皇上都沒責罰,您又在這瞎嚷嚷什麼。姜珠一句話,堵死了所有人的嘴。
姜存孝怔住,姜珠一笑,卻已告辭。
而在這時,一旁站著的九姑娘姜艷卻突然開了口,「還沒過門呢就跟人同乘一輛馬車!真是不要臉!」
姜珠聞言頓足,回頭看到姜艷一臉憤然的樣子只覺好笑,她這小堂妹還真是有意思,真是渾然忘了自己做過的事。不過她也沒興緻與她對嗆,所以只是抿唇一笑,說道:「宮翎都不介意了,你又介意什麼呢?」說完,收回目光就含笑走人。
「你!」姜艷氣得臉色發青,可終究尋不出話來反駁。
當然,整個永定侯府憤憤不平的可不單她一個人。
人群里,姜玉看著姜珠的背影,眼中滿是怨毒。
她放任郡主找到三房,冷眼旁觀姜珠打了郡主,等聽到皇上將她召進宮更是心中暗喜,她心想,這回姜珠囂張,不死也得脫層皮了。可是誰想到,姜珠這一趟進宮非但沒獲罪反而還得了公主的賞賜,最後,還竟然是宮翎親自把她送了回來!
姜玉想著,心都要慪死了。她就是不明白,她明明是長房之女,論身份,比她尊貴;論相貌,也不比她差;論品行,更是比她好了不知多少倍,可為什麼偏偏從小到大,好事就從來輪不到她!先是祖父對她寵的不像話,哪怕她把侯府鬧得翻天覆地也不訓她一句,到現在,她更是乾脆把宮翎搶了去!她根本不信什麼指婚一說,要不是她使了什麼狐媚的本事,宮翎怎麼會選了她!
宮翎可是應該娶她的啊!
永定侯府里百花盛開,可姜玉走在其中,卻是面沉如水。
她不甘心!真的是不甘心啊!
還有,姜珠一嫁,馬上就該輪到她的,父親母親自然是不會把她隨隨便便許配給誰的,可是現在不管是哪家的公子,又哪裡比得上宮翎萬分!而她若是嫁的不如姜珠,那她這臉又該往哪擱!
「小姐,小姐。」而就在姜玉心潮翻滾氣血洶湧之時,身邊的丫鬟卻突然拉了拉她,她木然的轉過臉去,卻見自己丫鬟正比著左側的假山縫讓她看。
假山後,露出了一片藕色的羅裙,看花色倒像是四房的姜溪所有。
姜玉知道假山後有石椅,可是姜溪怎麼會在這?心中疑惑,她就要轉過去,而就在這時,對面卻傳來一個聲音。
「小姐,看樣子六小姐真的要嫁給宮大人了……」
姜珠目光一動,停下了腳步——這聲音是姜溪的丫鬟彩琴的。
「是呀,六姐姐可是有福之人。」姜溪淡淡的回道。
「可是奴婢總覺得宮大人應該娶小姐您的。」彩琴的聲音變得不滿。
「你別瞎說。」姜溪很快阻止。
「那小姐你說宮大人是娶定六小姐了嗎?」彩琴悶悶的問道。
「如果不出意外,應該是了。」
「那如果出意外呢?」彩琴很快追問。
「怎麼會出意外呢?再過一個月他們可就成親了。」
「奴婢只是說如果嘛。」彩琴聽著很是委屈。
「真要有如果,宮大人也應該娶七姐姐啊,七姐姐才貌雙全配宮大人正合適呢,反正是不會輪到我的。」姜溪說完又道,「好了,你不要再亂說了,要是被人聽到可就不好了。」
主僕二人很快轉過了話題,而此時的姜玉卻是整個人怔在了如果當場。
是啊!如果出意外呢!皇上賜婚已是天下皆知,聽聞宮府也是早已開始為婚宴作了準備,所以這婚是一定要成的了!而如果姜珠出了意外呢!到時候她不能出嫁了呢!她不能出嫁,婚儀又必須要進行!那誰才是最好的替代者呢!
姜珠只是使了狐媚之術才讓宮翎選了他,宮翎可未必是真心喜歡她啊!
姜珠雙眸閃亮,一瞬迸發出了最熾熱的光。
而待她走後,姜溪帶著丫鬟從假山處走了出來,嘴角卻浮出了一絲很淡很淡的笑意。
三房內,姜珠還在想著今日宮翎的種種事迹,渾然沒料到危險馬上就要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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