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第 156 章
九殿下「唰」的站起來,皇后嚇得驚呼一聲,往後一仰,牽帶著把圈椅都給掀翻后倒,好在被回過神的九殿下上前俯身,抬手一把穩了回來。
皇后瞪圓了眼睛看著眼前人,驚道:「你要做甚麼?」
江沉月心知失態,低頭替母后正了正椅子,把她安安穩穩挪回茶几旁,粉飾太平似得,假裝什麼也沒有發生,挑起淡金色的眼眸看著皇后,故作乖順的低聲解釋:「對不起,這事來得太突然了。」
一眾后妃啞然注視著強壓著滿身殺伐戾氣的超品皇爵,大氣兒都不敢喘,也沒人跳出來質疑究竟怎麼回事——
人家超品說沒事,那就不能有事,有事也是沒事!
皇后吞咽了一口,心裡有些惱,連皇帝都沒敢在她面前發過這麼大火!
可這到底不是自個兒親生的孩子,偶爾有點小摩擦也不能真隨便撒氣,皇后只能幹笑道:「本宮早還想著,殿下自個兒還是個孩子呢,這頭一胎未免來得太早了,一時驚訝也是有的……」
江沉月垂眸點點頭,緩緩直起身,整了整前襟,沉聲道:「母后說的是,此時實在來得突然,兒臣想先行告退,回府緩緩心神,望母后體諒。」
皇后不敢不體諒,那股戰鬥信息素強烈得彷彿能刺透身體,太嚇人了好嗎?趕緊的有多遠滾多遠!
「這麼著也好,殿下旅途勞頓,回府歇息兩日,養好了就來母後宮里敘敘話。」
於是,皇后安全了,卻苦了珞親王府里的一眾侍從。
清漪園一連一個多月成了沒有主子的空園子,府里的管家鞠躬盡瘁的守著,三天兩頭的還要被宣王拖去一頓嚴刑逼供。
此刻聽得門房一聲「殿下回府了」,管家頓時老淚橫流,心想苦日子終於熬到頭了,開心得一路撒歡跑向前院迎接,卻沒想到……
興奮過頭的管家一路沒長眼,繞過抄手游廊,衝出角門,跟剛欲跨進門的修長身影撞了個滿懷。
管家被撞得退出半丈遠,一屁.股摔在地上,剛要發怒,抬頭一打量來人,立時連滾帶爬的跪好:「奴才死罪!殿下饒命!」
九殿下頭也沒垂,就疾步趕往天水閣,順口問了句:「石榴在不在府里?」
跪在地上的管家急忙起身跟上主子,躬身答道:「石榴隨王妃娘娘出行了……」
「阿笙的貼身侍婢還有留在府里的么?」
管家一欠身:「有!都在天水閣里待著呢。」
九殿下斜挑淺瞳瞪向他:「王妃這半年裡可曾同宣王會過面?」
管家被那眼神瞪得心口一窒,一時有些慌神,期期艾艾的回答:「奴才……奴才不太清楚……」
這話一下就捅了馬蜂窩,眼前的人渣正愁沒人找死呢。
江沉月頓下腳步,腳尖一轉,邁開長腿逼近管家,眯縫起淺瞳,沉聲道:「不太清楚?王妃跟誰會過面,你『不太清楚』?孤以為俸祿上百兩的管家,不會說出這種混賬話。」
管家腿一軟,立刻跪地磕頭:「殿下出征后,主子娘娘立刻封鎖了小院,不讓外院的奴才出入,出門也不讓人打探去向,奴才不敢妄為啊!」
顧笙這舉動愈發叫人可疑,被憤怒沖昏頭的江沉月聞言,更是扭頭就一路衝進天水閣,逮著留在府里的侍女一通訊問,果真問出了王妃私會宣王的秘密!
不明所以的侍女見九殿下氣得面色煞白,急忙捧上熱茶,卻被九殿下一怒之下掀飛開去,砸在牆上摔得粉碎。
「備馬!」九殿下抬手呼一聲口哨,兩個貼身親衛應聲自屋檐躍下,單膝跪地,聽從指令。
江沉月咬牙切齒的指著二人呵斥道:「你們立刻去詔獄傳話,孤要親自審問江晗!讓他們把五道門的所有刑具都給孤準備好,現在,立刻!」
「是!」兩個親衛嚇得屁滾尿流。
越是高等爵貴越能感受得出同類的戰鬥信息素有多麼危險,他們跟隨九殿下三五年,從來沒見過主子失態到這個地步。
雷霆之下,江沉月一路衝進顧笙卧房,將她床頭木箱里的綉活全翻出來,抬手就撕得粉碎,踐踏在地!
一路尾隨的小太監嚇得幾乎失禁,一群丫頭跪在地上,膽小的還得死死捂著嘴,深怕在主子面前哭嚎出聲。
府里的侍從們原以為,等九殿下回來,苦難就熬到頭了,卻沒想到,經歷這一場戰爭洗禮后,原本成天樂顛顛的熊孩子,竟成了個陰鷙暴躁的惡魔!
不多時,府里的醫官被全數召進天水閣。
九殿下滿面戾氣的坐於貴妃椅中,冷聲訊問:「阿笙腹中胎兒確實近五個月?」
醫官嚇得吞咽一口,哆嗦著回答:「微臣不敢斷言,尚缺一份準確的妊娠診脈錄。」
江沉月冷笑一聲:「孤看你是還缺一副棺材。」
醫官頓時嚇得連連叩頭回稟道:「殿下明察!王妃孕后並未召見咱們入院診脈,似乎是定時出府請江湖郎中查看,咱們平日在外院不便出入,當真是無法窺見王妃面色啊!殿下饒命!」
這話倒讓座上的江沉月淺瞳一亮,面色稍有緩和,站起身,邁著長腿在醫官面前來回踱步。
醫官不知主子又在琢磨什麼,低頭跪趴在地上瑟瑟發抖。
須臾,九殿下忽然緩和了嗓音,側頭對他開口道:「這麼說,懷胎五月,不是你們診出來的?是王妃自己說的?」
醫官滿腔的委屈終於得到認可,老淚縱橫的哽咽道:「殿下明鑒!微臣也是今日方才得知娘娘妊娠之喜,這數月以來,咱們外院的人,全不曾見過王妃一面吶!」
彷彿疾風驟雨的消退,屋裡霎時間撥雲見日。
那股激烈的殺氣消退了,侍婢們壯著膽子抬頭偷覷,只見九殿下面上是一片雨後彩虹般的溫暖泰然……
眾人這才鬆了一口氣,危險解除了!
九殿下像是忽然想明白了什麼,怒火過後迅速平靜下來,面上顯出一絲難得的羞赧,低頭坐回床榻邊,交疊起修長的雙腿,自顧自的嘀咕道:「都不確定月份,母后何故說是太醫診的脈?」
醫官們聽得出主子這話裡帶著的那點歉意,雖然說得委婉,但意思他們能明白。
九殿下也算是皇城裡最實誠的皇室之一了,錯了就是錯了,該賠罪的一視同仁,從來不打馬虎眼。
當然,做主子的面子上不能明著道歉,只吩咐管家重賞了一地的奴才,當作替他們壓驚。
外頭躲了兩柱香時辰的小廝見主子面色和緩下來,這才敢進門回稟道:「殿下,馬備好了。」
「嗯?」九殿下側頭看向來人,這才想起,方才盛怒時,打算親自去牢里撕碎二姐來著,此刻就沒那必要了,只得謙虛的擺擺手:「算了,算了,不去了。」
低頭瞧見一地碎裂的綉活,九殿下臉色一白,這些可是笨伴讀拒絕自己數百回綉成的成果……
江沉月急忙彎身一一撿起來,擱在茶几上拼好,吩咐一旁侍女道:「拿去讓針工局的綉女照原樣復綉出來,必須在一個月內趕製好。
今日之事,不得讓王妃獲悉。」
「……」侍婢們齊聲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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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笙在寧靜的村裡乏味的度過了一個月,七個月的小腹已經攏起老高,沉重得讓她每日只能側躺在榻上。
腰是越躺越酸,偶爾憋得難受,她就讓石榴攙扶著自己出門轉兩圈兒,散散心。
夜裡常常夢見自己難產,醒來后嚇得飯菜都難以下噎。
晚上睡不好,今兒上午靠在榻上打了個小盹。
夢裡,顧笙回到了自己天水閣的小院里,迷糊中,一隻手輕輕掌住了她的胸口,江沉月的嗓音貼在她耳邊:「孤想要你。」
在一陣急促的喘息中醒來,顧笙忽然覺得胸口一陣涼,低頭一瞧,豆綠色的前襟上,映染出一片深綠色的水漬,風乾的水漬邊緣,還有奶白色的干痕。
這是哪兒沾上的污漬?
顧笙疑惑的伸手摸了摸胸口的濕潤,夢裡被小人渣掌住的觸感,霎時間湧上心頭,胸前立刻又溢出一片水漬……
顧笙怔愣須臾,回過味來,霎時間臉羞得通紅,急忙捂著胸扯過棉被蓋好身體!
怎麼孩子沒出來,就開始分泌乳汁了?
她沒有經驗,對這樣的反應羞憤欲死,探頭看了看窗戶,好在閉得緊,不會有人發現。
她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藏好,可光在被子里捂著,水漬也幹不了,想了想還是急忙下榻,自行李中翻出一條新肚兜換上。
緊張得心口怦怦直跳,顧笙知道這很正常,可就是莫名覺得丟人。
翻來翻去,發現行李中只帶了五條肚兜,她這片刻功夫就濕掉兩條,五條哪裡夠用!
顧笙忙招呼石榴進門,說是想去集市逛逛,她想親自尋幾件厚實的料子,買它幾十條。
石榴見小主子這兩日吃不好睡不好,覺得願意出去散散是好事,隨即吩咐一名親衛在後頭跟著,自己扶著姐兒去集市。
濟南小村莊里的集市,自然不及京都里繁華,顧笙走了五里路,都沒瞧見一家賣成衣的鋪子,多數商販掛的是粗麻布料,不但料子差,還只能拿回去自個兒縫製。
顧笙一手扶著沉重的小腹,走得精疲力盡,連石榴都疑惑的勸她早些回去休息。
無奈,顧笙最終妥協的停在了一家粗布商行店門前,心道:自己縫就自己縫吧,當初在院里的時候有針線嬤嬤,還不樂意用,如今懶得動彈了,反而沒了享福的命。
心裡的滋味真是很難以形容。
她剛要邁步踏入商鋪中,身後的親衛忽然上前,在她身後低聲稟道:「主子小心,有危險!」
顧笙頓時心裡一咯噔,這荒僻的鄉村裡能有什麼危險?
能不露面就讓親衛感受到的危險氣息……難道是江晗親自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