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歸何方（二十四）
在自然界中，食物鏈是很嚴格的存在，譬如大家都很熟悉的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雖通俗些但也是亘古不變的守則。
在現代的神隱時代，人類站在食物鏈的頂端俯瞰眾生。而在神仙出沒的上古時代，人族……才是某種意義上的食物鏈底端。
葉虞所在的時代，這種食物鏈底端的情況並沒有轉變，只能說從明面上轉到了暗地裡，這大概就是修仙者想要飛升成仙的重要原因吧。因為開始溝通天地，所以知道了自己身為人的地位，人往高處走，此為人之本性也。
如今，長琴彈奏一曲鳳來只為瓊華弟子布一場幻陣，按系統的話來說——殺雞用牛刀了。但葉虞覺得殺雞用殺雞刀只是恰好，用牛刀才是保險。
系統……它竟然無言以對。
葉虞並沒有讓瓊華所有的弟子都進入幻陣的意思，先不說瓊華弟子千千萬散布在各地降妖除魔，就是這麼長的戰線如今的長琴也無力負擔。
有句話說得好——擒賊先擒王，瓊華舉派飛升的事情是誰在做主？是玄霄這些位份高能做主的瓊華弟子，現在他們堅定不移，但若是……經歷一遍失敗后呢？
飛升是重要，但註定要失敗的事情再去做，就不是勇而是不智了。
葉虞想要做的，就是要給瓊華高層營造一個他們因飛升而致使瓊華失落飛升無望的幻境，唔，其實也不算幻境，畢竟這樣的夢境天道就給他營造過。他只需要將夢境刻畫好給長琴看就好了。
瓊華毀滅甚至幾百年後的樣子，葉虞都經歷過，這是一個用他的記憶刻畫的幻境，而現在他就要將這些真實的未來分享給所有的瓊華高層。
但這個幻境有個前提，就是所有人都不能知道他們所經歷的是幻境，一個真實的幻境，不會迷失，會有歡笑喜樂，會有痛苦分別的幻境。
而直到這幻境結束，所有人發覺回到了現實會產生一種「時光回溯」的感覺，這種感覺通俗意義上來說，叫做重生。
追悔莫及的人若是重生，定然會拼盡全力去改變曾經不好的過去，修仙者也不例外，葉虞便是想利用這個人性。
不過這個幻境，有一個人也是最關鍵的人不能進入，這個人便是玄霄。
葉虞與玄霄（修仙）並不熟悉，但他熟悉入魔后的玄霄，從入魔后也能對修仙時的他窺見一斑了。
玄霄的性子不好用正邪來描述，他很執著，非同一般地執著，他只要堅定了一個信念，即便知道是錯的，也會一條道走到黑，這是他的優點卻也是缺點。所以同理可得，即便玄霄知道不能成功，他可能還會想再試一次，有了一次經歷的他可能會更瘋狂。
那就不是拯救瓊華，而是加速瓊華毀滅了。若是如此，天道可能開心得給葉虞頒發功德獎勵了。
「葉虞，我發現你是一個很可怕的人。」對人心看得這般透徹的人，怎麼可能會不可怕！不過下一刻長琴又很慶幸，慶幸這樣的人很和平，不喜歡去主動算計人。他敢肯定，若是葉虞想，成仙成佛只是時間問題。屆時……
唔，這樣一想，長琴還蠻期待葉虞成仙后和天道打擂台的樣子，肯定十分好玩，唉，真是可惜了，可惜了一副聰明肚腸卻喜歡甘於平淡。
葉虞勾唇笑道：「那你還要和我做朋友？」不怕哪一天被他算計得連靈魂都沒有嗎？
聽罷，長琴認真道：「要，因為葉虞你有個弱點，你知道嗎？」
「什麼弱點？」
長琴搖了搖頭，表示不說，萬一說了你改了怎麼辦？只要和你相處有了感情，你便會坦誠以待什麼的，你以為我會告訴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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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舊是越溪的越嶺泉，葉虞用瓊華獨有的傳信方式調開了玄霄，而用什麼樣的消息能夠調開熱衷於瓊華白日飛升的玄霄，那自然是非夙玉莫屬了。
葉虞曾經和入魔后的玄霄呆在一起許多年，玄霄雖然不是一個喜歡提及過往的人，但葉虞能夠看出玄霄心中應該是有一塊地方是給那個善良果敢的夙玉的。
玄霄一離開，長琴便盤踞於高山之上，彈奏這一曲幻世悲歌。
鳳來琴音色古樸，曲不成曲調不成調卻無端給人一種厚重瑰麗之感。當然這種感覺只有站在長琴身邊的葉虞會有，幻陣之中，瓊華弟子盡皆陷入幻夢之中。
幻境，並不是狹義上的誘惑世人心中最深處的罪惡抑或是迷失在美妙的憧憬之中，有這樣一種幻境，是能夠讓人保持最清醒的認知以為是在現實之中的。
太古時期，這種幻境是上神用來給自己的徒弟後代試煉心性的，如今早已失傳。但作為上古樂神的太子長琴，這種幻境並不在話下。
「需要多久的時間？」
「一夜足矣。」長琴答道。
一枕黃粱，一夢千年，這並不是傳說。
青陽自那一場人妖魔之戰後，對於升仙雖還有期待卻已沒有了曾經的熱血，但這次越嶺泉之行，他還是來了。玄霄是他看著長大的，如今他這樣，他到底還是狠不下心。而且其他長老也主張奪取靈力，掌門雖有些微詞，但玄震到底年輕，即便反對也無從說起。
聚靈的陣法並不困難，這日陣法布成，只待望舒劍來。但這日玄霄接到一封傳信，是夙玉發來求救的，玄霄一看便方寸大亂匆匆離去了。
沒過多久，玄霄帶著受傷的夙玉回來了，羲和望舒二劍相合，縱使泉眼力量再強沒生出靈智依舊不敵，花了七七四十九日，越嶺泉的靈力終於全部抽干。
雖然比不上幻暝靈力足，但支撐瓊華飛升已是足矣。
期間夙玉和天青欲破壞陣眼，卻被玄霄當場抓獲，三人友誼再次破裂。但瓊華飛升在即，即便夙玉想要離去，玄霄也不會放她離開。
然後……歷史雖然拐了個彎，還是按著葉虞記憶里的歷程發生了。
第一回因夙玉被天青救走，缺失瞭望舒劍主，飛升失敗。第二回玄霄破冰而出，成功近在咫尺，卻被九天玄女打落，瓊華毀滅，玄霄與瓊華弟子全部壓於東海歸墟。
漸漸地，他死了。靈魂卻依舊不能掙脫，一天一年十年百年，他已經不記得日子了，直到……歸墟洞開。
這就像有人從滾燙的熱水中將你拯救出來一樣，給了一塊堅冰，平日里你可能會不屑一顧，但如今……就是雪中送炭。
他終於得到了往生的機會，鬼界陰森恐怖得緊，他卻覺得可愛極了，幾乎沒聽鬼王在說什麼，等到驚堂木一響，他便迫不及待地跳入了往生池。
卻沒想到，再度醒來他依舊是瓊華高高在上的青陽長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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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霄收到夙玉求救趕到地點一看，夙玉沒有半點危險，倒是在與天青策劃逃跑的事情。他立刻大怒，和天青打了一架后帶著夙玉到了越嶺泉。
卻沒想到……越嶺泉已是空無一人，便是連聚靈的法陣都消失了個乾淨。
他立刻傳信青陽長老，卻杳無音信。
玄霄心下大驚，帶著夙玉便直接回了瓊華派。
山門依舊祥和寧靜，但玄霄總感覺有種不太好的感覺。他直奔捲雲台後方的長老居所，一把推開了門，對著青陽道：「長老，你能給我一個解釋嗎？」
青陽搖了搖頭，道：「玄霄，若你知道一件事註定會失敗，無論你多麼努力都會失敗，你還會去做嗎？」
九天玄女的話言猶在耳，即便已經回來許久青陽依舊恐懼無比，是他們所信奉的信仰在阻撓他們，不讓他們成仙，即便他們再努力，又有何用呢！
不過是徒勞而已。
玄霄一怔，過了一會兒堅定道：「會，我仍舊會去做。」
「你會，那其他人呢？你想所有人陪你一起去送死嗎？想讓瓊華覆滅嗎？」
玄霄愣在了原地，無言以對。
瓊華上下除了玄霄幾乎已經沒有人提舉派飛升的事情了，這已經成為了門派的禁忌。玄霄很孤獨，師長不理解他，心愛之人不支持他，兄弟與他反目，他一氣之下便離開了瓊華。
輾轉多地，玄霄終於還是來到了越嶺泉邊，這次他帶著羲和望舒兩劍。
越嶺泉的靈力確實很大，但若是他一人成仙則並不需要如此大的靈力，他小心馭使著兩劍奪取了泉眼小半部分的靈力后，飛升成仙了。
小時候，師長與他說——玄霄，你是註定要成仙的人。
而今，他終於成仙了，到了瓊華弟子們所期望踏上的崑崙九重天，心中不知為何像是陡然缺失了一塊的重要的東西。
不過他到底內心強大，沒過一會兒便轉頭，往瑰麗祥和的九重天深處去了。
葉虞和長琴是看著玄霄成仙的人。
而等到玄霄踏足九重天，系統毫無平仄的提示音也悄然響起。
系統：恭喜宿主達成瓊華終極任務——拯救瓊華傳承。
而就在系統提示音消失的那一刻，葉虞眼前突然閃現了幾個記憶片段，而那幾個片段中，他只能夠辨認出一個熟悉的聲音。
這個聲音雖然嚴肅認真，但他絕不會認錯，這是平日里賣萌耍寶的系統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