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一刀兩斷

陸梟想，他大概是失戀了。

深海里烏漆抹黑黝黑寂靜，時常有散發著微弱熒光的小魚，用黑黝黝、水汪汪的小眼睛看著陸梟，從珊瑚水藻叢中游過。就像那墳頭飄著的鬼火，怎麼看怎麼心煩。

陸梟難以抑制的想起了在陸地上的日子，雖然只能在魚缸里呆著，然而卻總有陽光照射進來。雖然空虛寂寞，然而總有個脫光了的漢子自薦被窩。

自然了，就是那誰誰。

每天都會有溫暖的擁抱，而不像海底，到處都是冷冰冰的。

陸梟不止一次想起博納恩，也很想知道他現在究竟怎麼樣了，是否還活著。博納恩中槍的那一刻，陸梟想看著他被救治了之後，再脫身。然而系統卻一個勁兒的阻撓他，活像他就要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似的。

你特么才不回呢，我做夢都想回家，誰稀罕在這破地方呆著。

現在距離徹底脫離這個世界還有六天時間，竟然真的不能在這呆著了。

怎麼這麼冷！我心塞——！誰他媽把暖氣關了？！誰！站出來饒他不死——！

可是，海底怎麼會有暖氣呢。

太陽剛剛升起，陸梟便如利箭一樣飛速游上了海面。海上陽光正好，放眼一看連個船影都沒有。怎麼辦，更心塞了。

陸梟漫無目的在海面上漂泊，他不辨方位，不知人類基地在什麼地方，他也沒有心思去琢磨那些，只是游累了就找個礁石歇一會兒。

他正倚著一塊礁石，忽然聽見有什麼奇怪的動靜傳來。

那是一處小島，然而聲音確實來自小島邊緣的岩壁上。

難得有什麼能分散他的注意力，讓他從某個總愛甩大*的男人身上移開。他小心翼翼的靠近那一片區域，發現聲音是從那片被海水蝕空的天然岩洞里發出的。

突然，傳來了一聲人魚的低吼，陸梟目瞪口呆的看著岩洞里一人一魚交疊著。魚在上人在下，人魚精壯的身軀牢牢壓制住人類，那個人類的手上還帶著防護手套，槍械被擰成了麻花扔在旮旯。洞里傳來鮮血和石楠花的味道。

咳，好吧，其實就是濃郁的精·液味道。那激烈赤·裸的情形，直把陸梟臊紅了臉。

人類痛苦難耐的抓著人魚的脊背，□□著偏過了頭。

陸梟瞪大了眼睛，那竟是……尼克·奧丁。

突然，伏在男人身上的人魚回過頭兇狠的瞪了陸梟一眼，發出一聲威脅的低吼。

陸梟連向旁邊游去，躲開了他們。

而附近大大小小的岩洞里，幾乎每個洞里都有一名人類。陸梟粗略的數了一遍，足有幾十人，也許更多。

一個倚在洞口的男人看見了陸梟，眼睛頓時亮了起來，他極力向前探身，想要去抓陸梟。

陸梟往後退了退，男人驚慌的叫了起來，一開腔嗓子啞得像個破鑼：「別走……求您別走！我知道您……您是將軍夫人，您聽得懂我說的話！」

陸梟叫了一聲，這才想起自己的翻譯器沒有開啟。他打開翻譯器，發現它防水防壓竟然還能用。

陸梟這才仔細的打量了一下男人。

他已經衣不遮體，身上一件好衣服都沒了。厚實的防彈服被撕成了條，槍械、通話儀、防護盔，凡是堅硬的金屬物品都被捶成了片兒。身上更是青一塊紫一塊，大腿內則已經紅腫一片，身上還遍布了一道道血痕。

簡直慘不忍睹。難道人魚還搞x虐待？

對方一個鐵錚錚的漢子，不禁流下了兩行淚，「求您……救救我，我受不了了……」

最初人類抓捕了人魚，對人魚做了各種實驗。如今人類被人魚抓回來，也只是報應而已。人魚只是把人工受精變成了自然受精而已，純天然無公害，比那些不知有什麼副作用的實驗好了不知千百倍。

哭什麼哭，出任務的時候你激動的都哆嗦了，不就是想自然受精么，如今精都受了，你還有什麼不滿的？你明明是個壯漢戰士炮灰攻，哭這麼白蓮花做什麼，哭得我都有點可憐你了。

陸梟的聲音帶著人魚特有的美妙悠揚的語調，不知不覺就安撫了男人的情緒，陸梟說道：「可是你會有孩子。」

男人一愣，「不，可是……」

「你會有孩子，還有你的戰友們。你們可以在島上居住，造一排排的木樓，毗鄰而居。你失去了人類社會，但會擁有一個新的族群。一個有後代延續的族群。」

男人的呆愣的看著陸梟。

陸梟接著說道：「你會看著你的孩子慢慢長大，他會叫你爸爸。人魚也會保護你們，守著這片小島——」

男人突然打了個哆嗦，人魚這倆字兒不能提，一聽見就怕。

「人魚從沒和人類接觸過，他們只是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方式和力道對你們。」

他看著陸梟：「可為什麼您……就這麼的，溫和。」

陸梟看著他，「我是未成年，生來不如同伴強壯。」

「抱歉……」男人道完歉，就沉默不語了，魂不守舍的盯著海面。

陸梟看他已經入定了，便不再理他，游到了別處。

不過兩三個鐘頭，陸梟就被兩條雄壯的海洋人魚給截住了。金髮的人魚問道：【你對那人說了什麼？】

【什麼？】

海洋人魚愉悅的繞著陸梟轉圈，上上下下把陸梟打量了個遍，【你對那個人類說了什麼？他就像變了個人——】

陸梟不喜歡他這樣，便往後退了退躲開他，【人類也很想要後代。】

人魚露出了個瞭然的神色，【謝謝你為族群做的一切。】說著便要離開。

陸梟連忙叫住了他，【人類不如你想象的強壯。】

人魚回過頭，舔舔嘴唇，露出了一個邪淫又風情萬種的笑容，【我當然知道，我可是親自試過了。】

我竟無法直視。

好吧，既然人魚已經意識到了這點，就算為了下一代，也一定會輕拿輕放的。

另一邊，博納恩的心情也是翻天覆地驚濤駭浪一般。

醒過來之後，他就更加清楚更加現實的意識到，他被甩下了，被拋棄了。對方走得那麼痛快決絕，孩子不要了，連他命在旦夕，都換不來他回心轉意。

博納恩將軍的臉色一直不大好，重傷未愈氣色不佳，但仍舊為了兩族的結合而堅持著。

他打算將亞當送回人魚族群，當然，還有懷孕了的班納。不，他不叫亞當，他叫塞斯。有了翻譯器后，人類增進了對人魚的了解，才知道很多事情並不像他們所想的那樣。

亞當被關在水養缸中，登上了戰艦，人類再一次踏上了與人魚接洽的路途。

只是這一次，少了些激情洋溢，多了些凝重嚴肅。人魚的強大他們都見識過了。

也許人類的軍火或許能擊潰人魚，然而為了明天會更好他們不能這樣做。人類的束手束腳，給了人魚更多發揮的空間，也讓人類目睹了人魚的神秘強悍。

博納恩站在甲板上，望向一望無際的海洋，心裡有種說不出的苦。他的懷裡抱著卵，這麼好幾天過去了，卵皮越來越透明，裡面的孩子也目測可見的長大了一小圈，五根手指都根根分明了。

雖然他從沒聽過小白菜，可看著孩子的那個心情呦，比小白菜還地里兒黃。

可見很多事情是沒有國界的。然而為什麼那坑爹的人魚他就是跑了？為什麼？！誰能告我！賞他兩艘軍艦——！

然而沒人能解答。

戰艦播放的錄音還是上一次陸梟錄製的，只是這一次的海面上反倒不如上一迴風平浪靜，早早就有眼冒綠光的人魚飄在海上等著他們。

雖然這氣氛有點不大對，但好歹是個好兆頭，這說明人魚終於有了談判的意向。

博納恩將軍筆挺的站在戰艦的前端，啟動翻譯器2.0版，直接朝人魚族群喊話：【我本次將塞斯，和他的人類伴侶送回。人類已經懷孕，他們很健康。】

博納恩將軍低沉的聲音傳遞了出去，在場的人魚都不禁對視一眼。

雖然陸梟證實了他生下了人類的孩子，但人類是否能夠直接孕育人魚的後代，目前還沒有得到證實。此時人類的話無疑是激起了他們的興趣。

睡了人類的興趣。

上次打劫來的人類明顯不夠這幫王老五們分的。

一條雄性人魚微微揚起了下把，狹長的眼睛看了一眼身邊的同伴，【這個人類我要了。】

【那是肖的雄性。】

狹長的眼睛頓時翻起了一個白眼。

果然，那名雄性人類就說道：【我們拿出十足的誠意，希望能夠與人魚族群做下一步的溝通。我真誠的希望兩族之間的共同進步，我們會派健康的人類前去人魚族群，也希望人魚們也能融入人類。我也盼望……能有人魚肖一同前來。肖對人類十分了解，相信能給出更加可貴的建議。】

陸梟正在遠方看著。

他身邊一左一右跟著兩個大塊頭的金髮雄性人魚，全部隸屬王師，戰力之強悍，來一個撓一個，來兩個撓一雙，保准一身碎肉沒有一塊分量能稱夠二兩。

陸梟的身上畫滿了褐色的圖騰花紋，從脖子以下密密麻麻繁複古樸，遠看跟穿了一件鏤空蕾絲緊身衣似的。

陸梟極力想掙脫，卻被兩名王師守衛推著游向了陣前。

三名金髮人魚非常顯眼，博納恩緊緊盯著中間的人魚，甚至屏住了呼吸。

廣闊的海面上，夕陽的餘暉下，陸梟高高騰出了水面，穩穩立在了海上。妖異而美麗的身軀展露無遺，繁複的圖騰更為他增添了幾分神聖感。人魚的面孔冰冷刻板，高傲得如同神祗，目光直射向博納恩。

博納恩幾乎抱不住孩子。

這樣的花紋他在人魚首領的身上見到過，肖說過，那是他的父親。

人魚族群中的天之驕子，卻被抓到了人類的實驗室里，被迫生下了孩子。他雖然極力善待肖，卻仍然是建立在肖必須屬於自己的基礎上。

而今，躍出水面的肖終於再一次成了神的寵兒。

寵兒陸梟此時只是深切地體會到了，人魚都是一群裝逼犯。

陸梟努力保持著平衡，綳著臉說道：【一切等一年後，我們的後代出生后再議。】

博納恩的臉色更加蒼白了幾分：【那你呢？你和我呢？】

陸梟險些綳不住自己的表情：【我和你沒有任何關係。】

【那孩子呢——？！】博納恩大聲質問了起來，嘶鳴聲悲愴而急切，他將卵托起來，【這是你的孩子——！】

陸梟的心裡有傷感又欣慰，雖然系統不會讓他留下，可看著博納恩極力挽留，痛苦的樣子，他也就安心了。自己這點真心，好歹不是餵了狗。

陸梟說不出拒絕的話，也無法承認。他輕聲的鳴叫了一聲，兩名王師護衛便帶著他離去了。

陸梟離去的身影依舊是那麼的高冷裝逼，他的身影緩緩沉入海底，直至再也看不見。

隨之沉入谷底的，還有博納恩的心。

但絕不可能比給陸梟踮腳的王師護衛們更低。

為了裝逼，人魚們也真是拼了。

博納恩將軍揮了揮手，便生無可戀的退到了一邊，看著塞斯擁著班納躍入了海中。

班納發出了一聲驚叫，然而博納恩卻覺得，那其實也是一種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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