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第六十八章
她突然意識到情況不對勁,加之先前徐陣的語氣和語句間透露的含義,這種感覺就愈加濃烈了。
「你不會是……包下了這裡吧?」
眸色深邃的青年沒有直面她的問題,卻是一臉的理所當然。
初徵心徹底困惑了:「徐偵探,就算我知道你接『私活』,我也知道你辦案神速,可你哪來那麼多時間去接待那些『有錢人』?難道真有一樁案子就付你幾十萬酬金的?」
「誰說我的存款全是辦案來的?」他把菜單拿起來,仔細地看著,片刻抬眸說:「我借過家裡人的錢去做投資股票、基金和房產。」
徐陣不顧她有些愣住的表情,自顧自地說:「有時從一個公司發言人的神態,你就可以知道這支股票該不該拋了。」
「……你怎麼從來沒告訴過我?」
「是你從來沒問過我才對,初小姐,我父母是做什麼的,我的年收入是多少,你了解過嗎?」
徐陣擺著一副「很顯然這是你的錯」的表情,讓她簡直無言以對。
是了,她喜歡上這個人,愛上這個人,從來就沒有在乎過他賺的錢是多少,並不是說她特別清高,而是他們的情況擺在那裡,容不得她再去衡量那些感情以外的東西了。
「……感覺怎麼一下子不一樣了。」
徐陣眯了眯眼睛:「你要反悔嗎?」
初徵心笑起來:「『退貨』也來不及啦。」
他默不作聲地點完今天的特色餐,將菜單還給服務員,接著就轉頭去看外面的美妙景緻,但嘴角始終噙著一抹淡淡的笑容。
晚餐進行了一半的時候,徐陣站起來,起初她還以為他是要去洗手間,但男人兀自來到她面前,直直地立在那兒,他容貌俊秀,眼神沉靜,難得在外套裡面穿了西裝馬甲,這模樣讓她真是很喜歡。
「我以前也想過,會遇到怎樣的女性,她給我帶來的生活又會是如何的。就像我曾經想過要懲善揚惡,所有事情都不是我們可以硬性控制。與其這樣,我更喜歡和我腦中的數據打交道。」
徐陣說到這裡,一隻手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微微捲曲:「以前有人告訴我,組成宇宙萬物的電子,每一個都是相同的,它們不存在任何差異。
從當初開天闢地的宇宙大爆炸開始,所有一切就只是一個巨大的電子。我們只是一個電子在不同時空的不同造型和影子。所以我很幸運,但同樣也是註定,我可以遇到你。」
真是富有這個男人特色的一段告白,初徵心聽得快要入迷。
「說實話,我很害怕會失去你,我甚至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你再陷入危險的時候,我要怎麼做。我也害怕起最平凡的生老病死……」
初徵心:「可是我覺得,『死亡』已經不會將我們分開了。」
在看過父母的這場虐戀以後,總覺得在愛情方面的感受也更加深刻了,有些愛即是一生,是永不會忘記。
徐陣望著她的眼睛,漆黑分明又笑意盎然。
儘管夕陽已經落下,但這夜晚如此這般極盡甜美、暖煦和溫情,明亮的燈光如點點黃金,空氣中瀰漫的氛圍一如他們的故事綺麗危險卻又柔軟。這一刻就好像,幸福的尾聲真的來臨了。
「初徵心,你願意……」
話音來不及收尾,徐陣已經渾身僵住。
「呯。」
在他們的身後,有人手指輕輕扣下扳機,子彈擦著徐陣的肩膀飛過,帶起一道血箭。
初徵心還沒反應過來,第二槍已經正中他的左臂。
就算從玻璃窗的反射看到身後那個人拔槍了,徐陣也不能躲開,因為子彈會打在初徵心的身上,他只能硬生生挺住這一發。
初徵心站起來,扶住受傷的徐陣,他們看見那個人就站在幾步之外的光亮下。
俞天的臉頰消瘦而蒼白,更顯得輪廓分明,那雙眼睛尤為有神,極強的意志力驅使他來到這裡,就像野獸發怒前的隱忍。
「別動,徐陣。」他拿著一把伯萊塔92f,笑看著他:「我的朋友在外面,你以為暗地裡一直請人保護自己,我就沒法子下手了嗎?」
徐陣知道俞天不會就這樣消失匿跡,心理變-態者一定有他的訴求,也一定會彌補他的遺憾,何況警方在通緝「養蠶人」,他不會等太久,就要前來帶走「屬於」他的東西——他幻想中的「女兒」。
初徵心擋在徐陣前面,情勢危急,她只能用眼神警示對方,不容許他拒絕。
兩個男人的右臂都有槍傷,徐陣的身下更是一灘血,他的呼吸因為傷勢有些混亂急促,眼前的畫面開始晃蕩。
初徵心強壓著恐懼的心理,她試著去猜測對方的心思,他對她不需要征服,越是偏激的反應越會讓他惱怒,他要的是她的理解與迎合。
「我們當然不會逃……也無處可逃了。你好,俞天叔叔。」
俞天也是沒料到這個女孩是如此反應,他似乎也有片刻停滯:「你們這是怎麼樣?打算拖延時間?」
「我只是很高興你還活著,我聽說母親離世的時候只有你在她身邊……我很想聽你跟我說說她。」
她沒有半分敵意,反而將初瑋凝拿出來作為最有利的保-護-傘,一瞬間就讓眼前這個狂徒的憤怒熄了大半。
「她一直對我提起你,一直非常的保護你,那時候晏梓烏想對你下手,被她狠狠『教訓』了……她是那麼愛你,徵心。」
對,確實是愛,只是這愛也摻雜了病態,還有她自身的極端。
徐陣臉上的神情已是意義不明,他的衣衫左側已經滲出一大片血跡,仍然還在不斷蔓延開來。第一次讓初徵心在他眼皮子底下如此的身處險境,他的情緒從沒有比這一刻更劇烈地動搖過……他不能離開她獨活。
而初徵心也是做著自己的盤算,俞天執迷於自我的幻想世界,只要他有偏執,她就能抓住弱點。
「俞叔叔,你很在乎我媽媽,是嗎?謝謝你。」
她露出一個堅韌而溫和的笑容,眉宇間波光湛湛,恍惚中彷彿讓他見到了二十幾歲時的「女神」。
俞天側眸,目光柔和下來,頗具遐想:「太好了,你身上沒有那個混蛋的基因,但是,你又這麼像你的母親。徵心,我們一起生活,我會照顧好你。」
初徵心來不及回應,他已經嗓音極冷地說:「在此之前,我要先殺了這個人,徵心,他根本不配和你在一起。」
俞天槍口對準她身後的青年,還帶有一種惋惜:「要不是你礙事,瑋凝姐根本不用死。」
「要怪就怪費雷冬,是他離開我母親,才讓她崩潰的……徐陣只是做了分內事,這和他並沒有太大關係。」
初徵心故意把矛頭岔開,然而,俞天只是想了一下,就搖頭:「不,他對我們窮追猛打,還想幫費雷冬,沒經過我的允許就和你在一起,他該死。」
眼看他就要開槍,初徵心面色死寂,她腦子轉的飛快,但也有無數種感覺糅雜在一起,痛苦、緊張、悲傷、茫然……還有一種並肩的幸福,是的,能跟他經歷這一段無比刺激的旅途,是再幸福不過的事情。
不管今天如何兇險,如何搏鬥,她都要他活下去,即便是犧牲自己的生命,也要他活。
「好,你殺了他吧,但我不想看這個畫面。」
說著,她慢慢向前移動步子。
俞天仍然將信將疑,正要命令對方不準隨便下決定,站在她身後的徐陣已經突然行動。
他知道她打算上去和那人對干,於是先一步行動。
俞天地朝著移動的男人開槍,命懸一線,徐陣動作極快地從他手上躲過一發子彈,上前就是反手扭過他的一隻手腕,一把扼住他握搶的手。
手-槍飛到了初徵心的附近,她剛要彎身去撿,不知從哪裡冒出來另一個穿黑衣服的男人,踩住了槍柄,手裡同樣也端著一把手-槍。
這時候徐陣已經從俞天的背後用手肘勒住他的脖子,將他翻身摔在地上,當下再用膝蓋頂住對方的腹部,將肘部作為支點狠狠地來了幾下重擊!
初徵心眼看黑衣人分神想去幫忙,立刻撿起身邊的一把餐刀,用盡渾身力氣,大喊一聲的同時插-進男人的肩膀,血飛濺出來,與此同時,她被他用力推了出去撞在桌角,右腳腳踝也不慎扭傷了。
黑衣人也忍著肩膀上的劇痛,奮力想要扣動扳機,那邊的徐陣已經驚覺情況危急,幸好這邊的俞天被他打得暫時無法起身,他趁此撲過去,從背後死死勒住陌生人的雙手。
初徵心腳上的疼痛已經麻木,她站起來,跑去撿俞天剛才掉下的那把手-槍,揚手就射,憑著直覺朝向那人的腹部就是一槍!
一聲槍響落下,她緊張地盯著他們兩人,徐陣的臉上已經全是糊糊的血跡,*地就像從水裡被撈出來似得。
這被血色侵染的夜,就像有光華在他們的眸中崩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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