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這是什麼意思她心知肚明，所以更要明知故問，「夫人這是什麼意思？」
夏氏萬萬擔不起她這一句「夫人」，可是現在也不是惶恐的時候，聽她這樣看似迷茫其實相當直白的問出這句話，連忙躬身答道，「公主也知道趙家出的這些事，這些日子我家老爺他也......」
「告訴我你的目的就行了。」易青綰從來沒有耐心與這樣的人多言，她只想知道趙家這樣做的理由。上輩子她因為樂瀛的事情出了宮，並未趕上趙家這檔子事，事情都被她二哥攬下了，由此她也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
被打斷的夏氏一愣，不過今日她既然能舍下臉面進宮，便也就顧不得許多了，聽到對方這句話后就咬了咬牙，「撲通」一聲又跪在了地上，俯身說道，「求公主庇佑我趙家血脈。」
「我記得，你們趙家只有一個趙姑娘。」易青綰的目光在那個男子面容上掃過，不得不承認，這個人長得實在是太美了一些，好看得她都不知道該怎樣來形容，這世上應該不會有女子在看到他的時候還無動於衷吧。
留意到她的目光，夏氏心中的大石稍稍落下了一點，很快便答道，「瑜兒的生母並非趙府姬妾。」
也就是說，這是趙敏學與府外的女人生下的沒名沒分的兒子。
可是，若是真的到了需要繼承家業的時候，唯一的兒子就算是出身卑微，也是這趙家唯一的血脈。
易青綰沒有插手這次趙家的事情，不過眼看著夏氏已經被迫舍了臉面用這種方式試圖拉攏她，便也能猜出事態如何了。想來這次趙家不僅沒有翻身餘地，還說不定會落得個難以自保的下場，逼得趙敏學與夏氏不得不將這個庶子送到她身邊。
不過庇佑倒是算不上，頂多是被逼急了的趙敏學為求她施以援手，想讓這個無關緊要的庶子取得她的歡心，哄她拉趙府一把。不然若是以當年那個恩情來「要挾」她報答，反倒不可能達成目的。
這算是美人計嗎？易青綰突然有些想笑，也有幾分感慨，原來她在京城這些人的眼裡竟與那些貪戀權力美色的男人差不多。拉攏別的權貴送女人，輪到她了就送男人嗎？
在這個世道里，女人做到她這個份上也算是絕了。
想到這兒，她忍不住瞥了一眼跪在那裡的少年，從始至終他的表情都淡然的出奇，頗有些發生任何事都無動於衷的感覺。易青綰倒是有些好奇了，這人現在到底是怎樣想的呢？無論這件事成與不成，最難堪的人始終都是他，他倒好，一副隨遇而安的模樣。
聽夏氏說，他叫趙瑾瑜。
瑾瑜，瑾瑜，握瑾懷瑜，美玉嗎？易青綰饒有興趣的打量了對方几眼，她終是給出了夏氏想要的那個答案。
「既是先生所求，成譽自當應下。」
趙家送了這麼一個人過來，那她便如他們所願的收下，只是收下歸收下，要不要留到身邊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夏氏千恩萬謝的離開后，易青綰就吩咐宮人去請二哥進宮一趟。
「我身邊容不下你。」這話雖然無情了一些，可是她還是選擇從一開始就與趙瑾瑜講明。
她根本不可能允許自己身邊出現一個與男寵無異的男人，哪怕無名無實也不行，如果她這樣做了，那又置師衍於何地？在上一世，她與師衍鬧得最凶的時候，她都沒有選擇用這種方式侮辱過對方，何況這一世。
這樣的結果似乎早在趙瑾瑜的預料之中，他只是微微彎了彎身，「全憑公主處置。」
太過出眾的相貌總是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易青綰的目光在他臉上掃過，倒是有興緻多問了一句，「你的真名是什麼？」
瑾瑜二字定是趙敏學那個老學究為了送這個庶子進宮才想出來的名字，取了握瑾懷瑜之意，既配得起他們趙家的門第，又迎合了易青綰。可是面前這個少年雖然容貌昳麗，眉宇間卻總有些風塵味道，定然不是從趙家那個書香門第走出來的人。
不是在趙府長大的，風塵味......他出身的地方，一定有些見不得人。
對於她的問題，少年選擇了如實回答，「迎歡。」
迎歡，亦謂逢迎。迎歡賣笑，倒是不難想象這是誰給他取得名字了，也是個可憐人。
易和楚走進門的時候剛好與正要退下的趙瑾瑜擦身而過，少年人恭敬的彎身施禮，他也忍不住多看了對方几眼。
「樣貌出挑到這個地步，想做什麼都會容易一些了。」坐到自己妹妹對面，易和楚公正的評價了幾句。
易青綰也贊同的點點頭，世間樣貌出色的男子不少，但是好到這個程度的就少之又少了，雖然陰柔了一些，不過若是趙瑾瑜真的想依憑這副相貌做出些事情來，想來定要比尋常的人更容易一些。
換句話說，若是今日夏氏要求助的人不是她，而是別的女人，有趙瑾瑜在，趙家一定能夠得償所願。
「他倒也是個識時務的，你給他想個去處，要不然就留在你的府上。」易青綰欣賞那個人不妄想博取她歡心的態度。
「怎麼？你不想留下他？」易和楚有些驚訝。
「你當我是什麼人？」易青綰瞥了他一眼，心中連連搖頭，她竟不知道自己在自己親二哥的眼裡也是那副說不出口的德行。
「那就是說，你是真心想要嫁與師衍了？」聽了她這話，易和楚反倒皺起了眉，復又打量了她一眼，「比起讓你嫁與師衍，我倒寧肯你將趙瑾瑜這樣的人留在身邊。」
師衍與易青綰之所以是青梅竹馬，全因為師衍在六歲時成為了易和楚的伴讀，甚至從此長居宮中直到十四歲時才離開。由此，師衍與易和楚的交情也遠超尋常皇子與臣下，若是今日易和楚剛巧撞見了師衍，那麼知曉了易青綰的的決定也不足為奇。
易青綰本就沒打算瞞著自己二哥，聽他這麼一說，先是承認了自己想要嫁給師衍，然後反問對方不贊同的理由，「寧肯我學詔國那個靖陵公主養了數不清的面首在府里，也不願意讓我嫁給師衍？你這也是當哥哥該說的話？」
易和楚卻沒有半分說笑的意思，「你是我妹妹，師衍也是我過命的兄弟，你不嫁給他，照樣能過得很好，他若是娶了你，就是永無寧日。」
這句話說得著實有些重了，可是易青綰卻平靜的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先不說你那個脾氣。」易和楚頓了頓，嘆了聲氣，「從以前開始，你就認定了師衍是屬於你一個人的東西。你怎麼不想想他也是個男人，還是個將門出身的世家子弟，你執意嫁他能帶給他什麼？為□□，你做不到出嫁從夫，下嫁到師家，你無法守著一府後宅度日。師衍娶了你，只能得到一個於他無用的駙馬身份，卻要因為你的一舉一動受到諸多非議，得不償失。你呢，你又能為了他改變你自己嗎？」
一個男人，想要的永遠是賢良淑德持家有道的妻子，而不是習慣事事壓他一頭的女人。
誠然，易青綰這輩子都無法成為前者。
他說的都是事實，易青綰的唇邊卻漫上了笑意，「二哥，你說的這些，我原本就沒打算改變，我做不到。」
易和楚並不意外，他太了解這個妹妹。
「可是，」易青綰話鋒一轉，「我還是要嫁給他。只要他願意，無論發生事我都要嫁給他。這是我這輩子唯一的心愿，就算付出任何代價，我也要達成目的。」
易和楚終是有些愕然，從小看著這個妹妹長大，他還從未聽她像那些天真的少女一樣將「一輩子」這樣的話掛在嘴邊，說好聽點，她是行事果斷，說不好聽，就是冷漠無情。到底發生了什麼，竟讓她將男女之情看得這樣重？偏偏對方還是師衍，往前十年，她又有哪一日將師衍放在心上過？
沉默半響，末了，他還是說了句，「綰綰，你太自私了。」
易青綰沒有回答。
她不想解釋，也不需要解釋，因為這就是事實。她自私嗎？她確實自私。明明上輩子已經將深愛著自己的那個人傷得千瘡百孔，這輩子她卻還是不想放過他。
可是正如她所說，這已經是她一世唯一的心愿了。
上輩子，她什麼都要，唯獨不要他。這輩子，她只想要他。
成譽公主決定的事情，任何人都無法改變，即使是易和楚都不行。遲疑了片刻，易和楚還是抬眸看向她，告訴了她另一件事，「剛剛得來的消息，昌國太子樂瀛此次前來宣國是為了和親一事，父皇他，已經點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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