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又過兩周,陳麓川拆了石膏,也恢復上班。他復工的時候,正趕上《補天》內測,開始投入debug的無盡深淵。好在他現在還是病號,不需要陪著大家一起加班。每天下班之後,他都會去店裡找林閱,再跟她一道回去。
為這事兒,何珊開始犯嘀咕。她現在閑得無事,白天會過去幫林閱看看店。聽說陳麓川如今還跟林閱住一起,不免有些不高興,便對林閱說:「我也不是什麼老古董,可你倆還沒結婚就這麼著,不合適,好歹先把結婚的事定下來。」
林閱生意剛剛步入正軌,暫時還不想考慮這麼多,便敷衍道:「現在不是都忙么,等消停下來再說吧。」
「你這開店全年無休的,什麼時候能有個消停?我不說別的,他們陳家是不是先把這親提了?結婚也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沒個小半年辦不下來,現在開始籌備,到時候也不至於慌慌張張。」
林閱隨口答應,轉頭就丟到一旁,她私心裡還想享受一陣戀愛的感覺,不想這麼早就步入圍城。
陳麓川反倒留心起來,抽空回家吃飯,打算把這事兒再提一提。
陳祖實正在逗龜丞相,把烏龜翻了個個,待它正過來,又翻回去。陳麓川瞅了一會兒,「長得還挺快,大了一圈。」
陳祖實嘿嘿一笑,「再養幾個月,宰了吃。」
馮蓉端著洗好的提子從廚房出來,不由擠兌陳祖實,「你捨得吃?晚上都恨不得跟它睡了。」
她將盤子擱在茶几上,走到陳麓川跟前,上下打量,「石膏拆了?恢復得怎麼樣?」
「拍片複查過,還好。」
馮蓉拍了拍他肩膀,「平時工作也別太累,坐一會兒就站起來活動活動。」
陳麓川應下。
馮蓉便讓陳麓川坐下歇著,自己進廚房幫忙錢媽準備晚餐。
陳麓川在沙發上坐下,把林閱開店的事給陳祖實提了,讓他幫忙分析分析,順道提點兒意見。
陳祖實問了問地理位置,說:「地方不錯,一般來說虧不了,但也別想賺大錢。大頭支出都在地租上,當時跟人談的時候,應該再把租金壓一壓。」
「店主本來只打算出售,看在熟人的面子上才答應租。」
陳祖實又問這店鋪出售要多少錢,陳麓川報了個數。
陳祖實沉吟,「這地方買比租划算,周邊還在建設,以後整體地租還要往上漲,買下來做投資都能小賺一筆。」頓了頓,又說,「不過,這也得看林丫頭自己的想法,要就想做個小本生意,就這樣也行,每個月估計賺得比她上班還是多點兒。」
吃過飯,陳麓川小坐一會兒,見馮蓉提著水壺往陽台去了,立即起身跟上前去。
馮蓉正給話洒水,聽見腳步聲,回頭看了一眼。
陳麓川走過去,探頭看了看,「長勢不錯啊。」
馮蓉瞥他一眼,「你知道什麼錯不錯,有話就說。」
陳麓川笑了一聲,「媽,過兩天我想帶林閱回來吃飯。」
馮蓉靜了靜,一時沒有說話。
陳麓川看著她,「媽,林閱對是什麼態度,您也應該能看出來。我這段時間住她家裡,全仰仗她悉心照顧。」
「那你也是為她受的傷,照顧你不是理所應當?」
陳麓川笑了笑,「媽,您說什麼樣的人適合結婚?無非是心意相通,知冷知熱,禍福與共。」
他早年剛到美國留學時,一心想干一番大事業。然而爬山那次,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突然發現,世俗對他的羈絆遠遠超出他的想象。他在意父母,在意江城的故土,也在意心中一直念念不忘卻求而不得的姑娘……
要說他現在胸無大志也罷,他不過選擇了一條多數人都會選擇的路。紮根故土,找一個心心相印的姑娘,一輩子攜手。人有了根,才有奔頭。
馮蓉沉默半晌,終是說道:「帶回來吧。」
陳麓川轉頭便讓林閱抽個時間,回家吃飯。
自上回在醫院跟馮蓉交鋒之後,林閱對自己未來的婆婆也多了些了解:跟何珊一樣,好面子,刀子嘴豆腐心,而且吃軟不吃硬。對付這樣的人,既不能對著干,又不能把姿態擺得過低。
有了鬥爭經驗,林閱倒不怎麼害怕,但仍然有幾分忐忑。
抽空,給何珊打了個電話討教經驗。
何珊自然先得埋汰一通,說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才攤上這麼一個親家。又囑咐她,第一次上門,嘴甜一點,但人要懶一點,好比說吃完飯可以主動提出洗碗,但別真的傻乎乎這麼干。
林閱笑了,「還有這麼多講究。」
「總之你給我精明點兒,架子擺高,但態度要謙遜。」
林閱沉吟,「那帶點兒什麼東西過去?」
「禮品盒隨意買幾樣,馮蓉喜歡收集圍巾,你給她買一條。」
林閱笑說:「媽,您可真了解馮阿姨。」
何珊輕哼一聲,「她什麼德性,我當然是一清二楚。」
隔日,林閱提早關了門,約上柴薇出來逛街。柴薇已經顯懷了,看著比前一陣子胖了些,氣色倒是更甚以往。
見面林閱先跟柴薇講了這段時間的事,聽得柴薇連連感嘆,「你這是走了什麼狗屎運,這概率也太稀少了。」
林閱喜不自禁,「估計我前半輩子都在攢人品。」
「我就說嘛,剛進公司就覺得陳麓川對你的態度不像是沒有意思的。你倆也藏得忒深,一個比一個痴情種。所以啊,女人還真不能隨便將就,你說你要是前幾年屈從何阿姨的『淫威』,隨便找個人結婚了,現在還有陳麓川什麼事。」
林閱笑了笑,「我這個人還是很有原則的,找不到喜歡的還不如不嫁。」
兩人逛到樓上,林閱讓柴薇做參考,給馮蓉挑了條真絲圍巾。她這一陣子連軸轉,忙得也沒時間逛街,身上還穿著去年流行的款式。為了不露怯,又特意買了兩身新衣服。
第二天,林閱五點半關了店門,等陳麓川過來匯合,一道回去吃飯。
陳家住的小區也有些年歲了,學區房,挨著兩人的高中,環境清幽。林閱一路進去,沒感覺到別的,只感覺到貴。
說給陳麓川聽,他連聲直笑。
到了家門口,陳麓川正要敲門,林閱將他手一勾,「等會兒,我緊張。」
「沒事,凡事我替你擋槍口,還有我爸,他給你當大後方。」
林閱笑了,又問他:「我穿這衣服沒問題吧?」
她穿著昨天跟柴薇逛街買的新裙子,復古的款式,裙擺到膝蓋以下,看著嫻靜又端莊。
陳麓川點頭,心裡卻想,這裙子的顏色襯得她皮膚真白。
林閱深呼吸幾下,「你敲吧。」
陳祖實過來應門,見到林閱頓時喜上眉梢,趕緊招呼她進屋。
剛踏進去,便看見馮蓉自廚房走了過來,林閱笑著打了聲招呼,馮蓉應了一聲,算不上熱絡,倒也客氣。
陳麓川將林閱手裡的東西拎過來遞馮蓉,「媽,林閱給您挑了點兒禮物。」
馮蓉接了,說道:「進來坐吧。」她將東西擱在柜子上,進屋給兩人倒茶。
林閱打量了一下四周,中式的裝修,客廳和餐廳拿一扇鏤空雕花的屏風隔開,讓燈光一照,影影綽綽的,顯得極有格調。
馮蓉往木質的茶几上擱了兩杯茶,說道:「你們先坐,我去廚房盯著湯。」
馮蓉一進去,陳祖實便將自己養的龜搬過來給林閱看。陳麓川在一旁直笑,總覺得自家老頭子越活越跟個頑童一樣。
他端起茶杯,淺啜一口,又忍不住一笑。是幾年新產的獅峰龍井,專門託人弄來的,量不多,馮蓉平日里待客,鮮少拿出來喝。
陳祖實和林閱聊了半天「龜丞相」,總算捨得放下,換了個話題,問起她店鋪經營狀況。
林閱照實回答,陳祖實聽后讚許道:「你路數是對的,現在這種店到處都是,要想脫穎而出,一得抓准目標群體,二則產品種類要新穎。你就把目標對準大學生和白領,這兩個群體消費水平高,也捨得花錢。但相應的,賣的東西也得跟上檔次。」
林閱連連點頭。
陳祖實看向陳麓川,笑說:「麓川,說不準林丫頭比你更有生意頭腦。」
陳麓川笑了笑,點頭應和:「是,我帳都算不清。」
林閱便進一步找陳祖實討教經驗,兩人相談甚歡,不知不覺便到了吃飯時間。陳麓川起身去廚房幫忙端菜,鋪好桌之後嗎,招呼林閱和陳祖實過來吃飯。
馮蓉洗了手,從廚房出來,又喊錢媽跟著一道吃。
錢媽卻是搖頭,「今兒媳婦兒身體不大舒服,我得早點會兒幫忙帶會兒孩子。湯在鍋里,不夠的話一會兒您自己盛。」
送走錢媽,馮蓉方在桌旁坐下。一看,都還沒動筷子,便說:「吃啊,等我幹什麼。」
林閱拎過啤酒瓶,先起身給馮蓉敬酒,「馮阿姨,今天過來叨擾您了。」
馮蓉同她喝了,只說:「坐下吃菜吧。」
席上,馮蓉話很少,但也沒表現出任何不耐煩的情緒。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林閱原本也不指望一朝一夕就能馮蓉搞好關係,今日馮蓉態度,已然遠遠超出她所預期。
吃完飯,林閱和陳麓川小坐一會兒,念及第二天都要工作,便起身告辭了。
走出小區,遙遙地聽見高中上課的鈴聲。
林閱陡然興起,剛要提議,便聽陳麓川說道:「去高中逛一逛吧。」
林閱上回回校,還是兩年前,聽聞以前的班主任要退休了,返校拜訪了一趟。她這人從小到大都挺怕老師,畢業多年,見面仍是惴惴不安。倒是班主任,年紀越大便越喜歡熱鬧,每每有學生回去,都能高興上半天。
一邊往校門走,林閱一邊同陳麓川將上回拜訪班主任的事,「……他桌上放了一塊玻璃板,底下壓著學生的照片和明信片。我給他寄的,他也都一張不落地收藏了。其實我在班上一直沒什麼存在感,成績中等,平時不不是他談話的對象。不過和他聊天時,他居然還記得我那時候語文考了多少分。他說,印象中總記得我在哭……」
陳麓川笑問:「你哭什麼?」
林閱有些不好意思,小聲說:「數學沒考好哭,物理沒考好哭,化學沒考好也哭……」
「那你學文科可能輕鬆一些。」
「誰讓你學理科呢。」
陳麓川心裡動容,沒說話,將她的手往自己手裡一攥。
校門口有保安站崗,聽說兩人是來探望老師的便放行了。高二高三學生正在補課,校園裡靜悄悄的。
他們讀的這高中歷史悠久,最早能追溯到清末的書院,是以校內還有那時候留下的建築,幾經修葺,如今是校史陳列館。
建築旁邊有個池子,名喚洗硯池,洗硯池與一條抄手游廊相接,過去就是高三教學樓。整一片清末建築拿一道低矮的牆圍著,開了兩個月洞門。從月洞門出去不遠,就是陳麓川所說的牌坊。
但前幾年學校迎接校慶,擴建重修,將牌坊拆了,連一旁的有棵皂莢樹也跟著遭殃,枝葉生生被劈掉了一大半。
兩人站在皂莢樹下,一時五味雜陳。
林閱低聲說:「可惜了。」
樹可惜,刻了書院名字的牌坊也可惜。
物已非,然而好在兜兜轉轉一大圈,人在身邊。
兩人沿著林蔭道慢慢往前走,林閱指了指前面拿的籃球場,「我以前經常看你在那兒打球。」
「我打得怎麼樣?」
「還行吧。」林閱刻意用了十分勉強的語氣。
自然不止「還行」,他投籃准,彈跳力也好,動作極為舒展瀟洒。
陳麓川挑眉,「還行你還經常看?」
「我又不是看技術,看臉。」
陳麓川笑起來,「你啊……」
「就是這麼膚淺,怎麼樣?」
學校的小賣部也換了幾茬,如今是一個正規的超市。
林閱停下腳步,「陳麓川。」
陳麓川低頭看她。
林閱笑看他:「請我吃雪糕。」
「一塊錢的,不能更多了。」
拉開冰櫃一看,還真讓她找到了一塊錢的老冰棍。走出超市,林閱拆開冰棍嘗了一口,竟然真是小時候吃的那種味道。
林閱舉起冰棍兒,「嘗一口。」
陳麓川捉著她的手指,正要咬下去,忽然一頓,低頭含住她的唇,沒待她反應過來,又立即退開,挑眉道:「不錯,很懷念。」
林閱伸手將他一推,「這是學校,你注意點兒影響行不行,光天化日……」
「光天化日?」
「大庭廣眾的,要是教壞了純潔的少.男少.女……」
陳麓川低低笑了一聲,「我們那時候就不純潔了,你還指望現在的孩子多純潔。」
林閱便吃著冰棍,便跟陳麓川繼續往前走,很快便到了學校的鐘樓。鐘樓高八層,底下四層是學校的廣播台和社團活動中心。
陳麓川提議,「上去看看吧。」
走到七樓,門上了鎖,不能接著往上。
兩人靠著欄杆,打開窗戶往外看。這是整個學校最高的地方,一眼望去,對面教學樓燈火通明。以前班裡辦元旦晚會,總會將教室的燈拿彩色皺紋紙抱住,遙遙看去,紅橙黃綠,煞是好看,也不知道如今這傳統是否還保留著。
「以前,我班上同學告訴我,鐘樓是男生女生幽會的重災區,怎麼一路上來,一對兒都沒碰到。」
陳麓川笑說:「一般都在地下室。」
林閱看他,「真的?你怎麼知道?」
「因為以前我班上有個男生,晚自習帶他女朋友過去,一進去發現兩對情侶。」
「咦,不尷尬么。」
「這還不算尷尬,尷尬的是,其中一個男的,恰好是我同學女朋友的前男友。」
林閱憋不住,哈哈大笑。
「噓,」陳麓川低聲說,「六樓住了鐘樓管理員,你笑這麼大聲,小心被他趕出去。」
林閱將信將疑,「真的?我怎麼記得四樓以上都沒住人。」
「當然……」陳麓川看著她,聲音漸低,忽一把攬住她的腰,往自己跟前一帶,低頭吻下去。
林閱呼吸一滯,心臟竟似猛跳了兩下,不由閉眼,伸手抓住他的衣領。
她剛剛吃過冰棍,嘴裡還帶著絲絲的甜,陳麓川忍不住將舌頭探進去,拚命掠奪。林閱漸覺呼吸困難,卻有一種別樣的刺激,好似真與他偷.情幽會一般。
她穿的衣服是前面系扣的,暈暈乎乎之間,忽覺自己前襟的紐扣被解開兩粒,陳麓川溫熱的手掌探了出去。
林閱腳跟一軟,「……別。」
陳麓川大掌一罩,捏了一把,吻跟著輾轉至頸項。
林閱身體一縮,吸了口氣,伸手去推,反被他抓住手指。
然而到底是在外面,又怕有人上來。陳麓川挑.弄片刻,便住了手,替她將扣子一粒粒系好,低頭在她發燙的臉頰上碰了一下,「走吧,再去操場逛逛。」
下去恰好碰上下課,學生從教學樓里魚貫而出,迅速佔領了超市。
塑膠跑道,經烈日暴晒,散發著一股濃烈的氣味。
陳麓川笑說:「我看過你跑三千米。」
那時候班裡女生項目缺人,林閱被副班長纏得沒辦法,屈辱答應了三千米的長跑項目。結果跑到第五圈,已經完全不行了,差一點癱倒在跑道上。
林閱頓覺窘迫,「……你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要是知道陳麓川在看,最後幾圈打死她也不走。自然得了倒數第一名,副班長還上來抱她,安慰她堅持到最後就是勝利。
陳麓川笑了笑,「我那時候根本沒注意你的名次。」
「那你在注意什麼?」
「嗯……」陳麓川促狹道,「男人會注意的地方,無非是大腿,胸.部,腿……」
林閱簡直不想理他。
逛了一會兒,校園復歸沉寂,一看時間,也不早了,兩人便按原路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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