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主屋。
屋內青煙裊裊,可想而知,這屋內一早便是燃起了香。深沉的香味兒與古樸的傢具擺設更是讓人知曉,這是年長女子的閨房。
這年長的女子,便是這鄭府的老夫人。老夫人富貴的一輩子,縱已然知天命之年,可仍是妝容髮飾一絲不苟,十分的妥帖。
她坐在上首位置,端著手中的茶杯輕抿,微微吊起的眼梢兒給人十分凌厲之感。其餘幾人站在下首,並不敢說話。
而跪在當間兒的,便是鄭家的兩房小姐,六姐兒靜姝和七姐兒靜好。
抿了一口茶,鄭老夫人看下首跪著的兩人,終於開口言道:「說說吧。你們這又是作甚。」
鄭老夫人一看便是年輕之時便是身在上位,只這麼一開口,便是可見其強硬的氣勢。
靜姝聽了這話,立時哭了起來,她委委屈屈的抽泣言道:「祖母,求祖母給我做主。小七她打人。我不過是好心關心她,她竟是翻臉無情,趁著無人直接就打了我一個耳光,接著還推倒了我。那些護院可都看見了,他們到的時候,我已經被小七打倒在地了。」
靜姝這樣紅口白牙的信口雌黃,便是料准了那些護院不會反駁,而小七就算是說話也沒人信,她能說出么?她能說出自己罵了她什麼嗎?呵呵!靜姝內心十分得意。
靜姝先發制人,小七抬頭,認真言道:「確實是我先動了手。只是六姐姐為何不說我為何先動手呢!這樣顛倒是非,你是看大家都不敢說出真話吧!」
她也不是任人欺負的小可憐,罵她沒關係,但是詆毀她爹娘,她是怎麼都不依的。
靜姝可憐兮兮狀:「我知道三叔受傷,妹妹心情不好。可是心情不好就能這樣欺負姐姐么?六姐姐真心待你,你怎麼就不知道六姐姐的好呢!至於你說大家不敢說出真話,大家怎麼就不敢說出真話了,祖母是咱們家當家的,只要祖母問,哪個敢不說真話呢!」
她眼神裡帶著挑釁。
小七看她如此小人之狀,言道:「六姐姐怎麼不說你當時說了什麼呢?我先動手打了姐姐,我甘心受罰,只是,六姐姐怎麼不說你說了什麼呢?你罵我是賤丫頭沒有關係,你自小就不喜歡我。可是你侮辱我爹娘,我是怎麼都不允的。再怎麼說,他們都是你的長輩,不管怎麼樣,還輪不到你在背後辱罵吧?還是說,六姐姐覺得,隨意編排自己的三叔三嬸其實是無所謂的?」
百善孝為先,不管什麼時候,這孝字都是極為重要。
小七這樣說,一下子便是將靜姝置於一個很不好的境地,大夫人王氏見女兒就要綳不住,立時言道:「小七你說這話就是過了。如若你六姐姐真的說了這個話,我這做娘親的,必然要打死她。可是就如同你所言道的一般,當時也沒有其他人在場,又怎知,不是你為了開脫自己打人,進而隨意編排的?你說你六姐姐從小就不喜歡你,可是大伯母我看著,她每每想與你交好,都失落的回來。你們兩個爭執,她哪裡又佔過什麼便宜呢!你有你的丫鬟,她有她的丫鬟,自然都是個人向著個人。這些很難辨認誰說的是真的,誰說的是假的。可是你推倒你六姐姐,倒是很多人都看見了。」
小七真誠的望著王氏,認真問道:「大伯母是要拉偏架么?」
王氏也被噎了一下,正要繼續說什麼,就聽鄭老夫人咳嗽一聲。
幾人立時都不言語了。
鄭老夫人並不看小七,將茶杯放下,她看著王氏,微微皺了一下眉,王氏心道一聲壞了。
「你是什麼身份,小七是什麼身份,小孩子打架,你一個做長輩的,摻合什麼。還嫌棄不夠亂么?你當時在現場?看見了一切?」鄭老夫人語氣不重,但是話里卻有著濃濃的不滿。
王氏立時跪下:「是兒媳失態了。」
「你是大房的長媳,可是卻沒有一點雍容大度,就你這般,讓老身如何放心將府中中饋交予給你?」鄭老夫人藉機敲打兒媳。
「是兒媳錯了,還請娘親多多指點兒媳。」
鄭老夫人看她誠惶誠恐的樣子,緩和了一下表情,又望向了兩個姑娘。
靜姝哭的眼淚一把鼻涕一把,臉蛋兒髒兮兮的,頭髮衣著也略顯凌亂;而靜好則是一副倔強的樣子,雖然衣著也有一絲凌亂,但是比起靜姝,好了太多。
她眯眼細細打量,越發覺得靜好這幅倔強的樣子讓她心氣兒不順,她冷著臉言道:「當時究竟為何打架,無人知曉。你們兩個也不是第一次打架,老身可不願意給你們斷這個官司。只是,小七你先動了手,就是不對,不管你姐姐說了什麼,你自可以來告知我,我會做主,你私自動手,就是你的不對。而且你看你姐姐傷的。好端端的姑娘家,一旦腿上留了疤痕,將來你能負擔的起么?」
這樣一說,靜姝哭的更厲害。
老夫人橫了靜姝一眼,靜姝抽泣的聲音立刻小了下來。
「你也別哭,如若不是你嘴賤,小七未見的就會動手。我還沒老糊塗呢!」鄭老夫人又敲打靜姝。
靜姝不敢說話。
「這都是當娘親的,一個聽見女兒有事兒,匆忙便是敢來,一個都過了兩柱香,也不見人影,當真是咱們鄭家的好媳婦。」老夫人嘲諷。
小七知道這是說她娘,心裡難過。她娘每日都要照顧她爹,根本分身乏術。而且,自從她爹出事,府里的人越發看不起他們,很多事情,怕是根本就不會支會他們三房。
「行了,這好端端的早晨,就被你們給毀了。你們誰也別說誰,各打五十大板。周婆子,去拿藤條,丈責小七十藤條。」見靜姝面露恐懼,老夫人繼續言道:「小六受了傷,不適合丈責,就罰她抄書算了。」
這樣偏心的處罰,小七心裡難受,但是卻捏著裙角不肯告饒。
周婆子剛出門,便是又轉了回來,她快走幾步湊到了老夫人面前,嘀咕了起來。
也不知說了什麼,老夫人立時起身:「快扶老身去門口迎接王爺。」
這時全然沒有了剛才高高在上的感覺,眉眼都是笑。
周婆子扶她出門,小七與靜姝跪著,倒是也不敢起來。
靜姝見屋內還有老夫人的丫鬟,也不敢多言,至於說王氏倒是快速的起身,跟著出去迎接了。
小七見他們如此,只覺得一陣噁心,這些人,當真是為了權勢不要什麼臉面了。她父親成為小世子的先生,不知道他們這些人多麼高興,只覺得能夠沾上大的便宜。如今她父親出事了,他們也是藉由此事不斷的靠攏忠勇王爺。可私下呢,對她爹,他們並不十分上心。
不說她兩個伯父,就連祖母亦是如此。
靜姝見小七表情有幾分哀傷,很小聲兒的言道:「十藤條,打死你這個賤丫頭。」
小七瞥她一眼,不搭理她。
也不知過了多久,就聽屋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兩人都跪好。
果不其然,正是老夫人回來,而同時過來的,除了大夫人王氏,還有小七的母親,三夫人林氏。
林氏目不斜視,並不看小七一眼,卻扶著老夫人坐到了上位。
老夫人心情倒是不錯,她薄唇抿著,掃下首的兩個姑娘。
「其實,老身也不過是嚇唬嚇唬你們,嬌滴滴的姑娘,真打了,傷在你們身,疼在我這做祖母的心上。」
靜姝就要開口辯駁,明明要挨打的沒有她。可是還不待說話便是被王氏瞪了回去。
「小七,我與你母親商量過了。你父親這整日的昏迷,也不見什麼好轉,雖然忠勇王爺請了薛神醫醫治,可是我們也不能只靠這一個。你這做女兒的,也該為你父親做點什麼,如此也好過你每日的和六姐兒胡鬧。」停頓一下,老夫人打量小七神色,見她十分認真,繼續言道:「你就去城郊的安華寺為你父親祈福吧!安華寺是京中有名的尼姑庵,裡面的觀音娘娘最是靈驗,你去為你父親祈福一個月,也算是為你父親的病盡一份心。」
小七磕頭應是。
「那安華寺可是有娘娘出家的地方,你去了那裡,要小心低調,莫要像在府里一樣無狀。如若你胡鬧了什麼驚擾了娘娘,那麼我們鄭家,可不認你這個女兒。」鄭老夫人語氣里有著冰碴兒。
小七聽得出來,她認認真真,「我知道了。祖母放心,我會好好為父親祈福,我父親一定會醒過來的。」
鄭老夫人頷首,「行了,這一大早就被你們驚擾,我倒是有些頭疼,都回去吧,我也歇歇。老三媳婦兒,你安排小七明個兒出發。」
「是。」林氏恭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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